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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族叔,您找我?”崔仁杰走进书房看着崔焘,诧异的问道。
“坐下说!”崔焘指了指下方的软垫,吩咐道。
随着崔仁杰落座后,崔焘再次开口:“仁杰,老夫且问你,你可知那柳奕在府中遇刺一事?”
跪坐在软垫上的崔仁杰猛的一惊,他下朝以后就去永阳坊找了阿大,然后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和自己那些娇美的侍女玩了些羞羞的游戏,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他心想:“柳奕遇刺了?难道阿大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就是不知道这柳奕死没死,哼哼,一个从山里出来的野种也敢得罪我崔仁杰?真是找死!”
坐在一旁的崔干见崔仁杰呆愣的跪坐在软垫上,脸上的神情从惊讶到疑惑,从疑惑到窃喜,从窃喜到狠辣,不停的变幻着,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唤道:“仁杰?仁杰?叔父问你话呢!”
“啊?哦!”崔仁杰回过了神,朝崔焘拱手道:“小侄回禀族叔,小侄不知!”
崔焘是谁?那可是博陵崔氏安排在帝京长安的话事人!他人老成精,见崔仁杰这脸色,心里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于是继续严肃的问道:“哼!既然你说你不知,那老夫问你,你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
“啊?我今日哪儿也没去啊,就在我的小院儿里。”崔仁杰继续狡辩道。
“不对啊?我午时去你的院子里找过你,可是你不在啊?”崔干偏头看着崔仁杰,疑惑的道。
“仁杰,我问你,你下朝之后去哪儿了?”崔仁师目光一凝,严肃的道。
“我……我没去哪儿啊!”
崔仁杰心虚的低下了头,那辩解的声音就如蚊子的声音一般大小。
崔焘明白了,这事儿八成就是崔仁杰干的,于是他脸若寒霜的站起身来,走到崔仁杰身前,抬脚就是一阵乱踢:“混账东西!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你是想陷崔家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族叔息怒。”
“父亲,别打了!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吧!”
崔仁师和崔敦礼急忙上前劝阻。
“孽障,你把那刺杀柳奕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跟老夫说清楚!若有丝毫隐瞒,家法伺候!”崔焘死死的盯着崔仁杰,咬牙切齿的道。
“不就是一个柳奕吗?族叔又何必发火!”崔仁杰揉了揉有些乌青的手腕,诺诺的道。
崔仁杰觉得有些委屈,他不明白,自己只不过对付一个毫无根基的野小子,为什么崔焘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崔焘见崔仁杰这副样子,顿时反手就给了崔仁杰一耳光,劈头盖脸的骂道:“你……你……你这个孽障!死到临头了,还尚不自知。要不是看你是崔家的血脉,老夫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掐死!”
“仁杰,你怎么如此糊涂啊!”崔仁师也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说道:“你可知刺杀朝廷勋爵是何等罪名?现在李世民震怒,派刑部,大理寺,禁军联合追查,如今已闹得是满城风雨!你……你……唉!”
崔仁杰这下是真的慌了,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变得六神无主,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是博陵崔氏的嫡系血脉,李世民他不敢把我怎么样,对!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崔焘的老眼爆发着怒火,他抬手又给了崔仁杰一耳光,指着崔仁杰的鼻子骂道:“你给老夫醒醒!你以为你是谁?老夫明确的告诉你,要是李世民真的牵连下来,崔家也不会保你!”
“那怎么办?怎么办?”崔仁杰被一巴掌打醒,变得惶恐不安。突然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抱住了崔焘的腿,哭喊道:“族叔,族叔救我啊!您要救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
“给老夫滚开!”崔焘一脚踢开崔仁杰,然后坐回主位,继续道:“你把你刺杀柳奕的计划跟老夫说清楚!看看如何能够补救!”
“是是是!”
崔仁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今早在永阳坊和阿大一行人见面的一幕。
待崔仁杰说完,崔敦礼又追问道:“你让阿大去刺杀柳奕?阿大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快说!”
“是是是,我这就说,这就说。”崔仁杰不敢有丝毫隐瞒,原原本本的把阿大的底细,尽数吐出:“阿大他本是灵州人士,是个山中猎户,武德九年,颉利率兵南下,他为了躲避兵灾,带着十几个同乡逃难到泾阳,那时我正任泾阳县令,见他颇有武力,人也机灵,便想收为己用,于是就给了他一口热饭吃,从那以后,他就……他就……就帮我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崔干听完,猛的站起身来,指着崔仁杰,声厉色茬的低吼道:“崔仁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瞒着家族,私自豢养死士!”
“哼!”崔焘也斜着眼,冷冷的看着崔仁杰:“蠢货,除了暗杀柳奕,你最近还让他们办过什么事?”
“我想想!我想想!”崔仁杰这时已经是汗如雨下,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前两日,阿大突然跟我说,城外的军营中堆积了一些粮草辎重,当时我就觉得这事恐怕和柳奕那谋国之论有关,于是便想着能不能从中间捞些好处,便让阿大他们去暗查,后来他们就查出李世民调集了三万大军的粮草军械!除此之外,最近也没让他们做过什么了。”
“你真是不怕死啊!”崔敦礼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崔仁杰,然后冷声道:“兵部的事,你也想插手?真嫌自己活的太久了是吧?”
说完,屋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屋里几人的呼吸声和外面不绝于耳的蝉鸣,就再没有多余的杂音。
……
崔仁师的眼中尽是凝重,他一握拳头,狠辣的说道:“族叔,这几人绝不能留!”
“仁师说的没错,这几人不能留!依我看仁杰恐怕是被利用了!那所谓的阿大恐怕不是什么难民,也不是什么猎户,一般人可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探查军营!到时候这些人被禁军给翻出来,恐怕我们崔家不死也得脱层皮!”崔敦礼也皱着眉头附和道。
他从崔仁杰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到了阿大他们就不是什么单纯的死士,于是继续开口问道:“仁杰,阿大他们有多少人,住在何处?”
“他们有八人,住在永阳坊东南角的一处小院中!”
崔仁杰像倒豆子般,把阿大他们的住处吐出,没有丝毫的犹豫。
“哼!这个蠢货!”崔焘瞪了一眼惶惶不安的崔仁杰,又转头对崔仁师说道:“仁师,你去通知崔五,让他带几个死士现在就去把那些人做掉!记住!一个也不留!”
“现在?叔父,现在长安城里可是满大街的金吾卫和禁军!崔五有机会下手吗?”崔干瞪着眼睛担忧的道。
“现在就去!早一点动手就多一份保障!”崔焘冷声的催促道。
“族叔,此事非同小可,还是我亲自去办吧!”崔仁师站起身来拱手道。
“嗯……这样,你和仁杰带着崔五一起去!记住崔五可以暴露,你们两个绝对不能暴露!”崔焘思索了片刻,再次嘱咐道。
崔仁师道了一声“是”后,就提着还瘫软在地的崔仁杰退出了书房,在月光的指引下,他们在府中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了一处隐蔽的小院。
一炷香过后,一身黑袍蒙面的崔仁师和崔仁杰带着十几个手持刀剑,同样装束的杀手悄然出了崔府的后门。但他们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有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而在永阳坊,阿大他们也借着微弱的烛光凑在案桌上小声的密谈着……
“大哥,那柳奕今天遇刺了!你说谁干的呢?”阿大身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问道。
“我怎么知道!”阿大不耐烦的瞪了瘦子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另外一个阴鹫男子,开口问道:“小刀,你打探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那叫小刀的阴鹫男子像是嗓子不太好,他沙哑的说道:“那柳奕是个孤儿,年纪十三,进京不过五天,李世民就下了四道封赏,很是器重!另外我还打探到他这个华阴县伯的爵位是用那所谓的谋国之论换来的,就连李靖都说他的功绩足以封侯!”
“此子若是现在不除!将来必成公主的心腹大患!”阿大一拳锤向桌面,杀意凛然的道。
“大哥,恐怕我们不好下手啊!这小子早上才被刺杀了一次,那尉迟恭更是调了右武卫驻扎在柳府!兄弟们就是想混也混不进去啊!”瘦子皱着眉头看着阿大,苦恼的道。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阿大低头沉思着。
就在阿大他们密谋时,崔仁师一行人也借着夜色的掩护,出现在了永阳坊一处阴暗的小巷子中。
崔仁师抬头看了眼土墙后露出的一角屋顶,向崔仁杰问道:“是这里吗?”
崔仁杰抬头细细的观察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头。
“崔五,小心点儿,记住!一个不留!”崔仁杰朝崔五使了个眼色,提醒了一声。
崔五也不答话,只是朝着崔仁师微微的点了点头,他的眼里骤然爆发出嗜血的光芒,然后带着十几个杀手纵身一跃,跳过了将近三米高的土墙。
要是柳奕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呼:“卧槽!这特么就是轻功?快来人啊!牛顿的棺材板儿我快按不住啦!”
崔五带着十几个杀手并排贴着墙角缓步而行,手中的长刀在月色的照耀下闪出片片刀光,他看着屋里那闪烁的烛光,又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突然,也不知是墙角太黑还是怎么回事,其中的一个杀手踢到一个坛子,坛子在地上滚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声音就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崔五的耳边,顺带着也把屋里的阿大众人给惊醒。
崔五瞪了一眼那个莽撞的手下,然后又转头看着那突然烛光熄灭的屋子,冷哼一声:“上!”
随后他抽刀快步上前,一脚踢开了房门,其余的杀手鱼贯而入,顿时,房里传来了怒骂,惨叫和刀兵相交的碰撞声……
厮杀了片刻,双方都有伤亡,阿大他们因为仓促应战,再加上己方人少,经过拼杀,他的身旁就剩下了瘦子和小刀还有另外的两个弟兄。
他们边战边退,不一会儿就退到了坊门前,阿大一刀劈断插在大门上的销子,然后用力的推开了坊门,转头对身旁的兄弟大喊道:“快走!”
听到这话,崔五眼中的杀机更烈,他上前挥手一刀,银白的刀光划破了瘦子的脖颈,些许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溅在崔五蒙面的黑布上。
瘦子手中的长刀落地,他双眼带着希冀直直的望着阿大,他的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喉咙,他想要活下去,可脖颈的鲜血还是不能如他所愿的顺着指缝不断的向外喷溅。他眼中的神色逐渐涣散,最终倒地气绝而亡。
“瘦子!妈的!老子宰了你们!”
阿大看着那死不瞑目的瘦子,顿时目眦尽裂,他被愤怒抹杀了最后的一丝理智,他抽刀上前就要与崔五搏命,随后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瞟了眼坊门外那阴暗的小巷,就这一眼,让阿大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这时,阿大身旁另外的两个兄弟抽刀上前,奋力的逼退了追上来的杀手,他们堵在坊门口,抱着必死之心转过头对门外的阿大和小刀疯狂的大喊到。
“大哥快走啊!快走!”
“大哥!别忘了给弟兄们报仇!小刀!快带大哥走!”
小刀咬了咬牙,他抹了一把眼中的热泪,然后拖着呆愣的阿大快步的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