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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地丹桂如行云,汴京已是风冷雪漫漫。
过冬了,往侯府送礼的人又多了起来。侯府主人不在京中,管家也不敢擅自收礼,一句“一切以夫人为准”就将那些人打发在外头。侯府女主人公务繁忙,众人很难找到她的踪影。不知是谁想出来一个馊主意,去神侯府守株待兔。
那里是沈酒的娘家,去那里总不会错。谁曾想一到那儿就被冷血拦了下来,不听话的直接赶出去。侯府门口突然多出来这么多送礼的,万一被政敌看见了又要拿来黑一笔神侯府。诸葛神侯气得吹胡子瞪眼,在书房里差点把他最心爱的湖颖折断。
沈酒跨门进去,迎面飞过来一个端砚,她稳稳接住,没洒出来一滴墨,“义父,谁惹你这么生气?”
诸葛神侯脸色缓和道:“你家那位什么时候回京?”
“快了吧。怎么,最近京中有大事要发生?”沈酒刚从外面回来,脸颊吹了风,有些通红,双手冰凉。她给诸葛神侯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面对沈酒今天格外殷勤的态度,诸葛神侯一双慧眼早已识破,“冬至过节,如果他赶得回来,一起在府邸吃顿饭。”
沈酒喜笑颜开,抱住诸葛神侯的脖子撒娇,“多谢义父!”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诸葛神侯老脸一红,冰冷的手碰到他脖子,倒吸一口凉气,嫌弃地挥挥手:“把你的手拿开,太冷了。”
沈酒使坏地把手贴上去,嘻嘻笑道:“义父你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还这么怕冷嘛!小时候阿酒手冷,你就是这么给我取暖的。”
“你都已经嫁为人妇,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诸葛神侯从椅子上跳起来,逃出书房,沈酒在后面追他。一抬头,无情正迎面而来,他如同见到救星,“无情你来的正好,赶紧把你师妹带走。”
廊上梅花掩映,西风卷起竹帘,无情一脸不知情,怀中抱着糖球。糖球见到沈酒,从他腿上跳下去,沈酒张开双臂接住了它。
“无情师兄,糖球变胖了许多。”沈酒摸着糖球沉甸甸的肚子取暖,真暖和。糖球在她怀里喵喵乱叫,发出不高兴的抗议,挣扎着要回到无情的怀里。
诸葛神侯看着自家的傻孩子,“那是怀孕了。”
沈酒“啊”了一声,反应迟钝了下,看向躺在无情怀里雍容肥态的糖球,喜出望外地问无情:“真的吗!糖球要生小宝宝了!”
“嗯。”无情淡淡道,垂下笑眼,拢了拢宽广的袖子,将糖球藏好为它挡住风寒。糖球十分享受主人身上的温暖,神情懒懒地眯起眼睛往无情怀里钻。
“什么时候的事,难怪我觉着糖球这几个月越来越胖了。”沈酒在无情跟前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怀里的糖球,糖球对她爱理不理,伸出爪子拍掉她的手。
糖球:哼!说我胖,不让你摸。
沈酒不服,继续逗它。
“说,是哪只野猫这么大胆敢来神侯府偷腥?”
“喵呜!”
“你想包庇它?好呀,按包庇罪一同论处。”
“喵呜喵呜!”
一人一猫,你来我往,沈酒玩得不亦乐乎,糖球被她气得挥舞双爪,不知是撒娇还是生气。无情忍俊不禁,出手阻拦,按住沈酒的手示意她停下,道:“它这几天就快生了。脾气没以前好惹,小心被它抓了。”
沈酒吐吐舌头,见天色渐晚,准备要走,“我回家了,义父师兄告辞。”
这时,下面的人来汇报,又有人来神侯府送礼。诸葛神侯如临大敌,“叫冷血赶出去!”然后又指着一脸无辜的沈酒命令道:“那些人都是冲着神通侯府来的,你自己去解决。休想让神侯府替你们背黑锅!”
“人已经走了。”冷血幽幽地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看着沈酒,面无表情道:“送礼的人是方应看。”举起手里提着的几个大小包裹。
“他回来了!”
沈酒惊喜尖叫出声,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神侯府前的大道上,方应看难得骑马,送完了礼正准备调头打道回府,满面春风,心里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日思夜想的娇妻。神侯府的外墙边探出来一枝冷艳的红梅,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今岁汴京的梅花开的早了些。
心中感慨着,方应看坐在马上,打算折一枝梅花回去送给她。
突然从墙内翻出来一个人,绿衣翩翩,有含香盈袖。负责保护方应看的彭尖还没看清楚人影就拔出了长刀。一听声音又立马把刀收了回去,险些惊出一身汗。
“方应看!”
沈酒脚尖轻点,立在墙上,喜眉笑眼地看着心上人,发自内心的欢愉,脸上的微笑缓缓绽放,如山花烂漫,满山遍野皆是。
“阿酒,你又翻墙。”方应看眼底止不住的笑意,朝她招招手,张开双臂。沈酒稳稳落入怀里,坐在他的身前,被对方捏了捏腰。
她难得扭捏地红了脸,“你干嘛。”
方应看笑了笑:“不错,没有瘦。”
沈酒回头看他,只见他白衣胜雪,一尘不染,阳光照射下一身暗纹锦缎隐隐闪烁着浅金色的光芒,不像平时高冠束起,而是用一条玉色的锦带绑头发,看上去减去了几分上位者的凌厉,多了一丝书卷气的闲雅与淡泊。
“我有这么好看吗?”
方应看道,一边伸手将她眼前一缕飞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沈酒收回发痴的目光,不跟他贫嘴,从身后变出来一枝梅花,“喏,给你的。”
捏着梅花,方应看言笑晏晏:“你倒还会投我所好。”
二人同骑一匹马,有说有笑地回府。
“下次送你一块木头。”
“也好,侯府的门槛快被送礼的人踩烂了,正好让彭尖拿回去修门。”
彭尖汗颜:侯爷,咱侯府的门槛都是用金丝楠木做的。
“义父说,过几日去神侯府吃冬至饭,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在家里吃也没关系。我好久没吃涮羊肉了,说起来就流口水。”
“哦对了对了,糖球要生小猫了。”
“还有啊,前些日子路过墨宝轩,张老板又送了我一本话本,上面的画画得可精致了,回去给你看……”
一个滔滔不绝地讲,一个认认真真地听。
诸如此类,日常琐碎,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的柴米油盐姜醋茶,平安喜乐愁离别,小到不能再小,偏偏就是和对方有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一件小事也能笑半天。
孤山路遥,踏水行舟,千里不留痕,万里无寻踪。方应看待在汴京的整十个年头,霜寒辗转,终有一人为他厮守,将他半生风雪收入囊中。
冬至那天,糖球顺利产下四只小猫,一橘一白,两只花色。
沈酒给它们取了个外号叫“四大名捕”。方应看幸灾乐祸笑了好几天。吃饭那天被追命铁手他们狠狠灌醉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