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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璇顿时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婉转地说道:“我自小跟在殿下身边,受过宫中乐师的指点。”
张敏之惊奇地看了他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别误会,我并没有怀疑李兄的才华,找乐师,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李璇就不信她:“何事?”
张敏之冷了冷,说道:“他是不是杀死阿宁的凶手。”
李璇问道:“光凭一截乐谱?”
张敏之点头,又道:“就算不是他,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关系。我之前已经跟典史要了歌舞班这群人的住处,乐师住的地方离我们应该不远。”
二人很快就找到乐师的住处,说是住处,不过是在两座宅子中间搭的一堵墙,又小又窄,张敏之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回答,索性推一把,想闹点动静,没想到稍稍用力,那门就开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借着夕阳的余晖,隐约间能见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趴在地上,一侧还滚着几个酒坛子,张敏之慢慢走过去,将酒坛子踢开,到那男子前叫了两声,没有回应,顿觉不妙,飞快往他鼻下一探,气若游丝。
二人不敢多想,李璇立刻背上乐师就往医馆去。
沧州最大最好的医馆依然是保心堂,门庭若市,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许多人并不知道保心堂的东家换了人。
东家换了,但店内掌柜大夫,下头的伙计学徒却没有换,见到张敏之背着一个人急匆匆赶来,二话不说就给了方便,将人抬进去。
伙计看着张敏之,激动万分:“少爷,你什么时候能把店给要回来?”
张敏之看着他红通通的眼眶,只得安抚道:“快了,快了。”
“少爷……大家伙都等着您回来。”他小声地说完,又站直了身体,一间厢房就出来个人,全身枯瘦,脸色苍白,时不时就咳了几声,走过张敏之,他顿了顿,又返回来一看,脸上露出欢喜:“少爷,少爷你回来了!”
张敏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盖子,弯了弯唇角,说道:“陶掌柜最近身体似乎不大好?数月而已,你的变化真大。”
陶掌柜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指节碰着头骨嘎嘎响,苦笑着说道:“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就跟着不好。”
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十分熟悉,又有些陌生,张敏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番,说道:“陶掌柜既然身体不适,还是要多多休息,我就不耽搁你了。”
陶掌柜连连应是,起身告辞。
一侧的小伙计等陶掌柜走了,才低声得说道:“陶掌柜这病,怕是要不行了。”
闻言,张敏之眉头一蹙,突然问道:“怎么说?”
“先头就病着,一直看不好,前阵子神医回来了一趟,帮他看了之后,就下了定论,说是和先前的道长一模一样,都是治不好,只能拖,拖多久,是多久了。”
张敏之心头沉了沉,正在这时,屋内有学徒脸色发白地走了出来,低声朝张敏之说道:“少爷,那人已经不好了。”
她腾地站了起来,丢下心头疑惑,便往里走。
大夫迎着她走过来,将乐师的病症说了一通,说白了一些,就是饮酒过度。一侧的小学徒十分纳闷地嘀咕道:“咱们沧州的酒从宋朝就赫赫有名,如今堪称国酒,这乐师真是奇了怪了,放着好酒不喝,偏要去喝什么大曲,现在喝多了,喝出问题了吧……”
另一名学徒却道:“总要换换口味嘛,沧酒再好,也喝了几百年。”
原先那位小学徒呵呵一声,说道:“拉倒吧,就他那穷酸样,有钱喝得?谁不知道这位大乐师是什么来头,又穷又犟,难伺候着呢!”
二人还要再说,被大夫瞪了一眼,立刻闭上嘴巴。张敏之却是笑道:“要说咱们沧州消息最灵通的,不是酒肆码头,就是在这保心堂,可以不下馆子,不喝花酒,却不能不看病。我几个月没有回来,很多事情都不太熟悉了,想向二位打听点事儿,不知可否?”
二人还没有回答,大夫立刻道:“少爷说的哪里话?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他们敢不回答,我让他们去煮上几个月药去。”
那两人一听,立刻露出惶恐的神色,拼命点头。
张敏之笑道:“不用担心,并不是什么秘辛。”
听她一说,两个人更紧张了。
张敏之说道:“你们都知道,我最近在查我爹的案子,只想知道一些歌舞班的事情,你们知道一些什么都和我说。”
闻言,两名学徒神色微微一松。
……
出了保心堂,张敏之二人直奔城北。
自从玲珑女被杀之后,管着歌舞班首饰的李四哥就去了那儿的首饰铺子,当起了伙计,因为他修首饰的手艺好,很得掌柜的器重,许多贵妇小姐都会将破损的心爱之物拿来修修补补,所以这一带多贵人。
首饰铺的旁边开着一家成衣铺子,才开了几个月,因为裁缝的手艺好,样式新,也得了不少回头客,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待人和气,常做善事,得了个好名声,但是很少人知道他曾经是玲珑女的专用裁缝,先前做的也都是舞服。
张敏之进了门,就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他。
此刻还有客人,裁缝满面含笑,动作娴熟地为这位客人记下各类尺寸,又仔细听进了客人的要求,直到客人满意立刻,他才转过头,见到张敏之,他的脸上现出怪异之色,低着头叫道:“原来是张少爷。”
张敏之笑道:“管三师傅,我已经不是少爷了。”
裁缝拘谨地笑着,看了看她自后一脸冷冰冰的男子,心头掠过不安,但还是问道:“是要为哪位裁衣?”
“想问你一些玲珑女的事情,方便吗?”
管三的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十分勉强地说道:“玲珑姑娘的事,不是都结案了吗?”
张敏之扫过他的脸,顿了顿,微抬眼角说道:“管师傅在这贵人往来的地方,怎么消息如此闭塞?我请了圣旨,回来给我爹翻案,应该已经传遍了沧州。”
“啊,竟是如此……”管三的身子微不可见得退了退,随即点头,“是是,我也觉得张秀才不像个敢杀人的。”
“你见过我爹?”张敏之问他,“我记得我爹一直不曾去酒楼,为的是避嫌,那日你量了身后就离开,应该是碰不上面的。”
“后来听说的,张秀才在沧州名声好。”
张敏之笑了笑,说道:“你不用紧张,我是回来抓凶手的,不是回来杀人的。”
“张公子请问,小的都说。”
“你孩子几岁了?”
张敏之的话让管三愣了一下,连忙说道:“三岁多了。”
“先前病着,可是遇着什么良医。”
“是保心堂的大夫救了小儿一命,但还未根除。”
“病好了就行,不足之症多不好治。”张敏之将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管三身边的孩子。
管三连忙说道:“张公子还要问什么,尽管开口,我都告诉你。”
“把你记得起来的事都说一说吧。”
管三看着张敏之,又避开了她的眼,目光飘向别处,想了一想,说道:“我跟在玲珑姑娘身边快四年了。”
四年前的管三依然是个裁缝,手艺精,但没人知道。他为了给妻子治病,欠了一沟子债,妻子病好了,怀了孩子,可是日子已经无以为继,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碰瓷。
在玲珑女入城的当天,他找准了这架华丽的马车倒在前头。
玲珑女的下人们架着他要丢开,玲珑女却制止了他们,指着他身上的衣裳问他是谁做的。
管三身上穿的是一件极薄的长袖,因为穿,用了极少的料子缝制,几处补丁也被他巧手修补,看着样式新鲜。
知道是管三亲手做的,玲珑女又问了下他的情况,沉吟片刻说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带上妻女跟我走,我可以保你衣食无忧。”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喜得管三正要道谢,却又听她说道:“把卖身契签了。”
他的心一阵冷,可一想到大着肚子的媳妇,还是一咬牙,把未出生的孩子也卖了。
玲珑女脾气不好,待人倒也不小气,一家三口跟了她三年。
出事那天,管三的心思无暇他顾,孩子病了有七八天,去了保心堂,说是要用上好的药才能保命,管三把家底都算了一遍,还是扺不上那人参一根须,保心堂的大夫见他可怜,另开了一个方子勉强吊上几天,等他想办法,不想孩子吃了这药竟然口渐好了,此为后话。
当日他心有牵挂,频频犯错,更在测量脖子时忘了取下针,生生将玲珑女的脖子划出一道小口子,如果不是当时着急着上台,玲珑女可能将他打死。幸好阿宁挑了个珠链子才将这事先缓过去了。管三心情忐忑,回家照顾孩子,没想到就听到了玲珑女死的消息了。
“所以,你也不知道玲珑女什么时候死的。”张敏之缓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