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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来人直奔锻造院。
是明月执事派上山报信的人,据他所言:
今日有个骑马人找到云梦山脚下,被负责巡逻的杂役学员带去了云梦庄园,那人告之明月执事,自己是受人所托从江北过来送口信的。
口信说有个中年汉子在渡江口遇袭身受重伤,被一名老渔夫所救,昏迷之前说了“云梦武院,胡屠”几个字。
之后中年汉子便一直昏迷不醒,那名老渔夫只好根据“云梦武院,胡屠”几个字的线索,托人去送信。
明月执事得知这个情况后,当即亲自带着人跟那送信人一道赶往江北。
听完,锻造院的人心急如焚。
夭儿哭泣不止,几乎昏厥过去,边哭边念着要马上赶去江北见父亲,看着令人心碎。
驭山既心急又心痛,却无从安慰,只好紧紧的拥抱着夭儿。
兰姨泪流满面,无声哭泣,因为她需要坚强,需要马上采取措施。
大锤叔叔、千锤叔叔面如冰霜,额头上手臂上青筋凸起,牙齿咬得咂砸作响。
后院门口站满了整装持械的汉子,个个悲愤交加,只待兰姨做出安排。
或许是考虑到明月已经去了,兰姨最后不得不压住自己之心切,由大锤、千锤带着一众人尽最快的速度赶往江北。
夭儿必然是要去的,便由两名锻造院魂武境的老前辈随时护在左右,乘坐马车与队伍一同去江北。
驭山自然也迫切想要一同前去。
但自身修为尚弱,考虑到不加重护送者的负担,且以泪洗面的兰姨也需要人陪伴,便只好留在兰姨身边。
夭儿等人离开后。
观云执事很快来看望兰姨,建议兰姨暂且下山去云梦庄园居住,一来关于胡屠的消息必是先到山下再到山上,二来锻造院精英尽出山上并不安稳。
兰姨接受了观云执事的建议,并按照观云执事的安排去云梦庄园找梁柔。
云梦庄园并没有设锻造院的分院,所以兰姨和驭山暂时入驻以梁柔为主导的修炼区。
见驭山来了,梁柔十分热心,很快安排了一栋极好的院子给驭山和兰姨居住。
闲暇之余,梁柔便会来看望,一来安慰兰姨,二来陪驭山说说话解解闷。
除了梁柔之外,还有隗隇来的比较多,隗隇也是属于那种没有依靠的普通学员,后天开元且开元不久,修为低实力弱。
隗隇算是很铁驭山,驭山整天陪在兰姨身边几乎不出去走动,再者在云梦庄园也不认识几个人,从而有关外面的情况一有最新消息隗隇就会跑过来说给驭山听。
最近梁柔有几个大动作。
将云梦庄园改称云梦宗,只字未提云梦武院。
原杂役学员统称为外门弟子,原正式学员统称为内门弟子;原魂武境修为之下的执事仍称执事,原魂武境修为的执事和老师则称长老;原丹药阁在庄园药田的药师则称为供奉,负责为宗门炼制丹药。
梁柔自己的身份还是执事,但目前暂代宗主行事,说这一切都是观云先生交代的。
之中自然有些人不服。
可是,梁柔的身边多了两名高阶魂武境的妇人,两妇人相貌普通穿着朴素,沉默寡言高深莫测,对梁柔十分恭敬,只听命于梁柔一人,俨然一副梁柔的侍从身份。
接下来,梁柔也不管明月执事、青铜会什么的,以云梦宗名义接管了云梦武院及青铜会原先在郡城的所有产业,说是用于支撑云梦宗运转,毕竟有三百多人需要生活。
有人想要上山去汇报情况,同时也了解一些山上的最新情况。
但没有人能够顺利上山,不管是光明正大去还是暗地里偷偷去,都会被梁柔的人截住。
自从梁柔改制之前的某一天,有人见到静石居于静石、其女于小乔、公子权率王者会之众下山北去,次日百草居公子超独自下山单骑北上,之后,便再无山上的任何消息。
据梁柔当众宣告:
观云先生交代未经许可不得上山,山上有异兽入侵十分凶险,护院老先生们日夜镇守无暇顾及旁人安危,待形势好转时,自会下山面见众人。
回到那一天之前,山上。
云梦山深处悬崖石洞,几位长久盘坐不动的老者突然动了。
可个个老者都只是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结果却没能站起来,一个个脸色骤变,张口无声,仿佛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
洞中烟气弥漫,依稀有一道站着的人影。
地上终于有一名老者挣扎发出声音,“你不是…”
然而他却只说出了三个字,之后便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那站着的人影出声补充道:“当然不是,十九年前就已经不是了。”
下一刻,那站着的人影双手缓缓伸出,朝着地上苦苦挣扎的老者们张开十指,嗤嗤嗤——
响动刺耳,如同皮肉在大火上炙烤发出的声音,伴着白烟散开,地上老者们的身躯极速干枯,瞬间变成了几具枯骨。
那站着的人影十指一收,握成拳头。
地上气流猛烈波动,几具枯骨当即化成粉末,连衣物亦是如此,一切化为乌有,不留半点痕迹。
静石居。
与孙权对坐茶台前的富态中年男子突然起身,面色微变,心中莫名悸动不已,却又不知缘由何在。
沉思一阵,无果,于静石转身面向百草居方向,释放神识探了过去。
百草居跛足老汉心中同样滋生悸动,整个人陷入深思已久。
于静石的神识之音传来:“百草兄可有同感?”
曹百草传音回道:“正是。”
于静石继续道:“请百草兄听小弟一句劝,不如就此与小弟一道前去中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曹百草回道:“我等了十九年了,就盼着将对千芳下毒的幕后黑手揪出来,小妹之冤不水落石出,我不会离开云梦山半步。”
“哎……”于静石仰天长叹,“那,百草兄请多保重,小弟先行一步。”
随后于静石对孙权作出安排,即日下山,北上中原。
在云梦山山脚下,孙权本想绕道去云梦庄园跟驭山道别,但于静石却对他说:
“云梦山事已至此,再无联合一说,他虽有所天赋,终归不过是路边过客,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又能如何?”
孙权听话遵从,却一路时有回头,张望云梦庄园方向。
百草居。
跛足老汉将超公子叫到跟前说道:“超儿即刻下山北去,到了江北,代大伯前去看望胡屠。”
“为什么呀?”曹超张口叫道,“超儿早就盼着与异兽痛快一战,而今时机将至,大伯却安排超儿去江北看望胡屠伯伯,这事就不能另派人去吗?又不是非得超儿不可。”
曹百草摇头叹息,“超儿,别跟大伯捣糨糊,你明白大伯乃是让你尽早回到你父母身边。”
“大伯终身未娶,堂弟操心我老了孤苦伶仃,便将超儿过继给大伯,大伯虽将超儿视如己出,可超儿毕竟有自己的亲生父母。”
“你父母早些年前就去了江北,如今也算是已经扎根立足,超儿便听话,去吧。”
曹超一屁股坐下,“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超儿不去。”
曹百草瞪向他,“你什么时候见大伯说出去的话会改变的?”
曹超有些畏惧的起身,“既然大伯认为自己说话从不食言,那就请大伯对超儿承诺四个字。”
曹百草道:“我会活着。”
“好!请大伯不要对超儿食言。”
曹超撂下一句话,气冲冲跑出院子,一路不回头,往山下狂奔。
望着远去的背影,跛足老汉微微闭眼、叹息默念:“超儿,对不起,恐怕大伯这次要食言了。”
随后,老汉睁开眼睛望向某个方向,出声道:“阿雄,带上阿仁、阿洪、阿成,带上密室中所有的丹药,随少爷去江北,一路暗中保护就行了,不到必要时无需现身。”
“到了江北,等我通知,通知未到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等皆不可离开少爷身边。”
墙外的身影久久不动,也不回话。
老汉提高声音:“阿雄。”
墙外的身影终于出声,话声颤抖:“老爷,求您让雄留在您的身边,他们三个去保护少爷。”
老汉怒道:“阿雄,你敢不听话吗?”
“老爷…”墙外的身影扑通跪下,泣声道:“雄遵命,这就离去,请老爷保重,万万保重。”
中年汉子泪流满面,一口气磕了三个响头,爬起来转身奔跑,一边奔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头朝院里张望。
至此,山上只剩下百草居一脉的人。
不久后又有一些人背着包裹抹着眼泪从百草居出来,一步一回头,缓缓下了山,到了山下,有些人去了郡城,一些药师则去了云梦庄园。
八月上旬。
江北那边夭儿还没有消息传回来,驭山心中越来越焦急。
秋风起,凉瑟瑟,落叶飘飞,如人心境。
一天清晨,驭山起床后在花园中散步,眉头紧皱,眼神忧郁。
突然隗隇进入院子,一路小跑,朝花园这边过来。
待到跟前,却见隗隇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一脸恭敬张口道:“弟子驭山拜见宗主!”
瞅瞅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驭山想笑但笑不出,说道:“隗隇,不用弄些花样逗我开心了,我实在是心里担忧,乐不起来。”
可说完也没见隗隇起来,他还是保持着恭敬参拜的姿势。
见隗隇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驭山狐疑问道:“你怎么了?”
隗隇保持着姿势回道:“回宗主,弟子不敢跟宗主耍花样,请宗主明鉴。”
“什么意思?”驭山疑惑,往前将隗隇扶了起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隗隇起身后低着头,目光不敢直视,仍是十分恭敬,回道:“弟子奉梁柔副宗主之命前来拜见宗主,梁柔副宗主安排弟子往后侍从宗主左右,随时听候宗主差遣。”
听罢,驭山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感觉真不像是故意装的,便带着不满情绪的嘀咕了一句:“梁柔执事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时,兰姨出屋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待到跟前。
万万没想到,兰姨亦是主动行礼恭敬拜道:“内务长老邱兰参见宗主!”
“兰姨…”驭山愕然。
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说隗隇有可能开玩笑的话,兰姨是绝对不会的。
难道梁柔真的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为什么?她问过我驭山吗?我哪有想法当什么宗主?哪有心情?哪有能耐?
驭山心里头有了脾气,对兰姨行了个礼,瞪了隗隇一眼,然后急匆匆找梁柔去了。
待驭山先行,邱兰、隗隇跟了上去,一路保持着恭敬,极有分寸的保持着距离。
不过,未待驭山迈出大门口,只见梁柔笑吟吟出现在眼前。
看来她应该早就在大门口了。
她的左右,跟随着那两位高阶魂武境妇人。
见到她,驭山正准备开口问清楚。
梁柔却领着那两位妇人抢先一步躬身拜道:“副宗主梁柔参见宗主!”“左右护法参加宗主!”
驭山气极而笑,感到好笑,干脆说道:“免了。”
待梁柔三人直起身子,驭山张口质问道:“现在你总可以说清楚到底在搞什么了吧?”
“是。”梁柔先欠身应道,然后才回道:“观云先生及一众老先生一致议定,由驭山担当云梦宗宗主,任何人不得非议,否则,逐出云梦宗。”
“为什么?”驭山继续质问,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自身感觉头也晕胀晕胀的。
梁柔一脸平静,微笑回道:“宗主切莫生气,柔儿也只是奉命行事,具体细节并不清楚。至于副宗主的说法,则是柔儿自封的,目的是为了给宗主分忧,毕竟目前是柔儿代宗主行事,一时半会脱不得手,宗主若觉得不合适,可以随时罢免柔儿。”
驭山气极了,不再说话,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进房后,一个人坐在床头生闷气。
邱兰、隗隇及梁柔等人跟了过去,止步于门外。
一会后,驭山情绪有所平复,叫了声兰姨。
邱兰进入房中。
驭山满脸委屈,又叫了声兰姨,显然是想兰姨跟他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儿…”
邱兰终于变回了之前的兰姨,而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带着喜色说道:“夭儿那边终于来消息了。”
“夭儿来消息了!”一听到夭儿,驭山忽地站了起来,脸上的气愤看着看着消散,嘴角开始起了笑意。
因为从兰姨的表情中可以看得出,绝对是好消息。
胡屠伯伯的伤应该没有大碍,说不定夭儿他们已经在归途中。
兰姨走近身边,牵着驭山坐下说道:“你胡伯伯已经苏醒了,虽然伤势不算轻,但并无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他们目前还不会回云梦郡城,一来你胡伯伯需要养伤,二来你胡伯伯与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
“你胡伯伯的那位老友名叫芈慵,乃郢都芈氏家族的家主,芈氏是郢都的几大家族之一,底蕴深厚。”
“且正好芈慵新建立了一座锻造院,这不,听说云梦武院衰落四散,便诚心邀请你胡伯伯入驻他的锻造院,往后全权交由你胡伯伯打理。”
“你胡伯伯考虑到自己受伤,修为实力有所滑落,手下又有一大批人要生活,便也没有拒绝芈慵的好意,就此安顿了下来。”
听完驭山打心里高兴了起来,所有的阴霾烟消云散。
接着,驭山迫不及待的说道:“兰姨,那我们马上走,尽快赶去郢都找胡伯伯和夭儿他们。”
却见兰姨含笑摇了摇头道:“山儿,我们不急着去郢都。”
“兰姨,为什么呢?”驭山不解。
兰姨说道:“如今你胡伯伯他们毕竟是寄人篱下,跟随你胡伯伯的人倒无所谓,但山儿你不同,你是要娶夭儿的人,就不想趁此机会先建立一份自己的事业?”
“我…”驭山陷入思考。
兰姨说的并没有错,自己是要娶夭儿的人。
之前在云梦山锻造院也就罢了,那毕竟跟胡伯伯自家产业差不多。
可如今郢都芈氏的锻造院,那始终都是姓芈。
难道自己真要在人家的屋檐下迎娶夭儿?
这样岂不太委屈夭儿啦!
驭山的双眸中渐渐涌起拼搏斗志。
不过,心中仍有疑惑,于是驭山问道:“兰姨觉得山儿当这个什么宗主真的妥当吗?为什么观云先生他们要让山儿当这个宗主呢?”
兰姨笑着分析道:“在兰姨看来,观云他们别无选择,此时正是山儿的机会。”
“山儿想想看,如今所谓的云梦宗,除了山儿,还有谁是先天开元?谁还有资格称作天才、称作公子?”
经兰姨这么一提醒,想到这一茬,的确如此。
驭山默默的点了点头,心中依然思绪如潮。
这时,梁柔走了进来。
梁柔目光真挚,充满期待道:“请驭山学弟多为云梦宗的前途考虑,柔儿拜托了!”
驭山收起思绪抬头望向梁柔,毫无自信的问道:“梁柔学姐真的觉得我行吗?”
梁柔热泪盈眶的点点头:“嗯。驭山学弟肯定行的!柔儿坚信!”
“驭山学弟乃先天开元的天才公子,开元之后便以一重元武境修为,入中阶元武境排名,且是与五重元武境的蓝开战平,如此惊艳天资,试问云梦史上曾有几人?”
“柔儿坚信,云梦宗会在驭山宗主的带领下,走向辉煌,走向长久,成为我等安定的家园,让我等有个安稳的生活。”
说到梁柔,绝对是属于了解、懂驭山的人。
她最后的措辞,安定的家园、安稳的生活——这些字,对驭山起到极大的作用。
于是乎,驭山就此同意了当这个宗主。
云梦宗宗主大殿。
驭山走进只属于他的书房,摸着一排排精美的藏书,心中无限感慨,脑海中夭儿正满怀鼓励的微笑看着他,说等着他。
门外,有隗隇随时候着,等候宗主的吩咐差遣。
殿堂中,有梁柔值守,小事不扰,要事则来书房向宗主汇报、由宗主抉择。
左右侧殿,两位高阶魂武境左右护法镇守,确保安全。
大殿后院,专属于驭山一人的内务长老兰姨,亲自安排驭山的饮食起居。
还有大殿的前后左右外围,时刻有武艺高强的内门弟子站岗的站岗、巡逻的巡逻。
若非驭山自己坚决不同意,那么,便还有一队年轻貌美的女弟子进入大殿和后院,充当贴身侍女。
这种阵势,令人恍然如梦。
驭山自然是不适应,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像是当上了说书人口中的帝王,过上了帝王般的生活。
尤其是小个子身材的隗隇给人的感觉,他娘的越来越像个太监了,连说话都带着小鸡桑子,阴阳怪气的。
有一次驭山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把他拖进来打了一顿,问他还敢不敢这样?
隗隇一脸无辜,连连点头表示怕了。
可没过多久,他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将太监的感觉愈演愈烈。
驭山无奈,谁让自己如今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相熟的同龄人呢。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驭山并没有什么事做,唯一的事,那就是修炼变强。
不过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在某一事上驭山肯定要过问及调整一番的,那就是云梦宗旗下产业——钱庄和医馆方面的事。
驭山将梁柔叫来,让她将钱庄和医馆的经营方式详细的写在纸上。
看完之后,驭山挥笔划掉了很多东西,并写上:
以后钱庄不得与医馆合作。钱庄不得放贷,只做银票通兑生意,收取合理手续费盈利。医馆的药材和治疗费用要合理,必须是老百姓承受得起的定价。
梁柔看着微微皱眉,嘀咕了一句,“如此的话,会令宗门收入大减,难以维持。”
驭山果决的说了一句,“那就将钱庄的存银拿出来多做些别的生意,开酒楼、客栈、坊市等等,只要是正经生意,不赚昧良心的钱都可以。”
见驭山这么有主见了一次,梁柔微微一笑,点头称是。
然而。
对于驭山而言,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变故,是天大的幸运,还是惊天的阴谋,亦只有随着事态的发展,往后去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