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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初诊的成绩也出来了。
陈姝叶看了眼自己的成绩,总分637,在整个参加考试的学生中排名119,这个成绩,对她自己来说还算比较满意的。
可是她看了眼程述也的排名,总分698,排名第4,两人足足相差了61分,是中间的115个人,陈姝叶用手偷偷丈量了一下,是成绩单上一个手掌的距离。她望着他的排名,若有所思。
郭旭就着成绩单的事按照惯例说了几句,无非又是那些话,台下几人都心不在焉地听着。
三周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很快补课时间就结束了,他们也迎来了高中最后一个暑假。
因为心中有个目标,陈姝叶倒是一点也没有因为暑假而放松,一整个夏天,她都在图书馆复习,她仍旧经常碰到程述也,久而久之,两人也都习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碰面。两人常常面对面坐着,即使说不到一句话,陈姝叶也觉得万分开心。
有时,程述也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人放下笔,抿着唇,无意识地咬着笔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过了几分钟后,陈姝叶仍旧没有动笔,他瞥了眼那道题,认真的把解题步骤仔仔细细地写在草稿纸上递给他。
久而久之,他也养成了那个习惯,只要陈姝叶一停下来抬头看他,他便会默契地给她递上解法,甚至一道题的几种解法,一整个暑假,两人就着这种“飞鸽传书”的模式延续到了开学。
而程述也不知道的是,陈姝叶的抽屉也塞满了他写给她的一整个草稿纸,那是她不为人知的心事。
陈姝叶在他的帮助下,成绩已经得到了很大提升,这也在高三刚开学的测试中体现了,起码,她也是排在年级前20的人物了。
飞速的进步,让不少老师都惊讶不已。她开始成为了别的老师中那个令人赞叹的小孩,别人的赞叹,仰慕她通通不知,她只全神贯注地望着成绩单中那个排在第一的名字,心里慢慢估算她与他之间的距离,8cm,6cm,3cm……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了。
——
清淡如水的生活,总是有许多始料未及的意外的,或好或坏,都是命运。
陈姝叶接到陈芳的电话时,正在上英语课,郭旭拿着手机急匆匆地叫走了她,直到下课,陈姝叶就再也没回来。班上几人面面相觑,都在想着发生了什么。
那头办公室里,郭旭把电话递给陈姝叶时,那头传来女人声嘶力竭地哭声,是陈芳的:“姝叶,现在直接来火车站,你外婆快不行了,现在在医院……”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听了,只觉得脑中好像有只蜜蜂“嗡嗡嗡”的叫着,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大脑一片浆糊。
挂断电话,她朝郭旭请了假,直接打车到了火车站,陈芳在那里等着她,早就替她收拾好了东西,一下车,她就看到了泪眼朦胧的陈芳。
陈姝叶张了张唇,红着眼眶没忍住,声音有些哽咽了:“妈妈——”
陈芳看到她,平时一个不着调的人此刻却冷静了下来,她吸了口气,摸着陈姝叶的头,平静开口:“你——外婆得了脑溢血,现在还在人民医院,医生说可能——”
陈芳眼眶里蓄积起了泪水,但在女儿面前,也强力忍着这股酸涩感,她移开目光,没有再往下说了,只是随意地擦拭了眼角的泪,“我们走吧,高铁快检票了。”
陈姝叶帮忙提着东西,抿着干涩的唇:“好。”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天早就黑得彻底,夜晚的冷风刮的人骨子生疼,母女俩从出租车上下来,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两人一刻也没耽误,迅速按下电梯,看着电梯门口不断跳动的数字,陈姝叶也越发慌张,心里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她慌张地推开那扇门,她的外婆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仪器呈现出平稳的一道直线,一动未动。
两人都愣在原地,看着这副模样,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陈姝叶也是在这刻才发现,原来当悲伤到一定程度,是根本连话是说不出的。
她趴在外婆的病床前,握着她冰冰凉凉的手,此刻,这个温和的老太太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再也没有一点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好久好久之后,她尝到喉间一股猩甜的血味,哭得肩膀颤抖不已,终于发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外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她流着泪握着她的干瘦冰冷的手,拼命地摇摇头。
陈芳已经哭肿了双眼,但她作为一个母亲,此刻还不能倒下,她扶着陈姝叶站起来,一边安慰着说:“没关系,你外婆不会怪你的,今天太晚了,先好好回去休息吧。”
陈姝叶看了眼陈芳,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只能抿着唇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脚下似有千斤重,她一步步走出房间,怎么也没想到,昨天还生龙活虎的老太太,怎么能够说倒下就倒下了,明明今年还说一起过年的,她却失信了。
“叶子,外婆家今年装歪发了,暑假在外婆这多玩一会儿,陪外婆多说说话,你外公那个闷葫芦,一天屁也放不出什么,你一来,外婆可高兴了。”
“叶子,快过来,看外婆给你做了最爱吃的小酥肉了,一会儿多吃点啊。”
“这个奶糖叶子爱吃,给她留着,回去的时候带上,外婆老了,牙都掉光了,还是给咱们叶子吃吧。”
“叶子,什么时候放寒假啊,又到外婆这里来玩啊,我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
陈姝叶忽地蹲下身来,哭地泣不成声,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看了她一眼,却也没什么觉得奇怪,在医院,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外婆的葬礼是在老家举行的,农村流行丧事喜办,外面正大办着宴席,往来之间的客人聊着什么,外面一片喜气洋洋的。
只剩下堂屋的一片沉默,往日和煦的外公,此刻看着灵堂上老伴的照片,一言不发地抽着烟,越抽越凶。
陈芳看不下去了,劝着他说:“爸,少抽一点吧,妈看到又该不高兴了。”
老头儿掐灭了烟,嗓音有些沙哑:“好。”
陈姝叶头上还顶着一块白布,灵堂中的照片上,老太太依旧笑容满面,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她红着眼睛,沉默地低头在火盆中烧纸,火舌很快将香纸吞噬,留下一片灰烬,整个房间都弥漫出一阵阵焚香的气息。
一天后的早晨,老太太的尸体就被村上几个壮年抬到了山上,敲锣打鼓的,一边走着一边洒着纸钱,身后跟着一长串前来送行的队伍。
最后,陈姝叶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土堆,才转身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