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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余乐而言，袁凤是即便算上这一次也只见过两回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袁凤的身份，不知道她对自己恨意，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当然他多少还是知道袁凤似乎看自己不顺眼的。毕竟当初袁凤为了范元的事情逼问余乐的时候，那个神情态度显然就不对劲。
所以当他听到袁凤说要帮自己的时候，他格外警……哦，那是正常人的反应，余乐那是非常激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快来害我吧！
“好啊。那就麻烦……”余乐顿了顿，回忆了一下当时广子瑜等人对她的称呼，说道：“太上长老您了。”
袁凤：“……”
虽说她是来害人的，但对方这么配合还是惊到她了。
“不过太上长老您清楚我的困难吗？”余乐又问道。
“不就是想要帮向华天收集蛾火草，但是长老们避而不见，同门弟子谁也不愿陪你下山，所有路子都被堵死了吗？”袁凤轻描淡写道。
虽然常年待在峰林中，但毕竟地位崇高，修为精深，真想打听点门内消息，对袁凤来说易如反掌。
“不愧是太上长老，消息就是灵通！”余乐夸赞了一声，接着道：“那您打算怎么帮忙？是把那帮躲起来的长老硬生生拽出来吗？”
“用不着这么麻烦。我恰好知道哪里有蛾火草。”袁凤道。
“诶？真的吗？”
“真的。就在本门西方五百里有一处毒熔洞，洞内深处就长着一株蛾火草。”
“那可太好了！那就麻烦太上长老去帮忙取过来了。”
“我身为太上长老，受门规限制，不得轻易离开山门。这蛾火草只能由你自己去取。”
“这样啊。也行。但没人愿意陪我，我一个人又没法下山历练……”
“这个也好解决。你不是剑子吗？根据门规，剑子可拜师掌教亦或是其他太上长老。你拜师了吗？”
“好像没有。”余乐想了想，似乎谁也没提过这事。
“很好。那你现在拜我为师。我以师尊名义命你去毒熔洞历练，自然就可以绕开门规限制，从而一个人下山了。”
“哦！还能这样的啊！”余乐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太上长老，钻起漏洞来就是老练！”
袁凤神情微妙地笑了笑。
这也太容易了。他竟是这么单纯的人。完全没想到我是在害他吗？
“那么事不宜迟。”赶着作死的余乐当即说道：“我现在就拜……”
“拜你个头啊！”这时祝山灵急切恼怒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朝余乐走来。
之前余乐刻意把她甩开，害得她只能满山门乱跑找人，跑了不知道多少冤枉路，才找到这里。体力消耗之大，让懒散多年的她都有些吃不消。
“我才多久没见到人，你就遇上麻烦了。你是天生倒霉吗？”祝山灵先吐槽了一句，然后看向袁凤道：“居然设计陷害这么一个小小的法境弟子，是不是有点太丢自己的脸面了？您可是太上长老啊。”
“是你？”袁凤看着祝山灵，讶然地挑了挑眉道：“你居然还在问剑门吗？”
“我又不曾犯过门规，为什么不能待在问剑门？”祝山灵说道。
“无妨。问剑门家大业大，区区一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袁凤漠然收回视线，“只是闲人就该有闲人的样子，乖乖待在角落里等死就好了，不要四处乱跑碍事。”
“我要怎么活，就不劳太上长老操心了。”此时祝山灵已经走到了余乐身边，抓着他就想往外拖，“行了，我们走吧。”
结果没拖动。
余乐钉子似的杵在原地，疑惑地看着祝山灵道：“你干嘛呢？”
“你干嘛呢！”祝山灵瞪大眼睛道：“赶紧跟我走啊！”
“不……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情况呗。”余乐说道。
难得的作死机会，他可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没了啊。
“等会儿再说！”祝山灵敷衍了一句，但接着见余乐态度坚决，一副不说不走的样子，只好叹气道：“好吧好吧！反正也撕破脸皮了。当面说也没什么。”
“虽然个中缘由，我不太清楚，但这人。”祝山灵指着袁凤说道：“一心想要弄死你！”
“是么！”余乐顿时就激动起来了。
“是的！”祝山灵说道：“还记得你挑战法境五重弟子时遭遇的剑阵吗？那本来是已经尘封多年，无人知晓的废弃剑阵。他们之所以会练这剑阵，就是她从中捣鬼。目的是想要借机在擂台中打死你！”
“竟是这样！”
“还有范元的事情。门派长老们本来都已经打算从轻发落了，但是她却横插一脚，硬是要处死你！”祝山灵说道：“幸好后来审问时你态度积极，王孟等人又证明你是出于好心，才没能让她得逞！”
“……啧！”听到后半句，余乐一脸愤恨。
“现在又故意引诱你独自一人前往什么毒熔洞，究竟存的是什么用心，再明显不过了！”祝山灵说道。
说完，她又瞪着袁凤道：“太上长老，我刚刚说的有没有假？你敢不敢承认？”
袁凤神情淡漠，仿佛就没把祝山灵放在眼里。
祝山灵也懒得理会，拽着余乐衣袖道：“现在明白了吧？可以走了吧？”
“不，你等等。”余乐拉开祝山灵的手，朝袁凤走去，“法境五重弟子的剑阵真是你给的？”
袁凤望着余乐，恍惚间又想起了沈凝竹的脸庞，敌意顿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没错，是我。”她说道。
“范元事件里，你也真想趁机弄死我吗？”余乐继续靠近。
“也没有错。”袁凤傲然道：“想恨就恨，想骂就骂吧。但你这种跳梁小丑，别以为能影响得到……”
“辛苦你了。”余乐真挚地问候道。
袁凤：“？”
祝山灵：“？”
“虽然前两次失败了，但请不要气馁。鼓起勇气，加大力度，继续努力，奇迹一定会出现的！”余乐鼓励道。
袁凤：“？？？”
祝山灵：“？？？”
“好了。我们继续拜师吧。”余乐道。
“你等等！”袁凤倒退了两步，惊疑地看着余乐，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你给我等等！”她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那女娃没有撒谎。我确实一直在谋害你。这次毒熔洞也是一样，我的确包藏祸心。”
“但毒熔洞里确实有蛾火草吧？”余乐问道。
“这倒没错。”
“那就足够了。”
“你就不怕我在毒熔洞里设下陷阱，取你性命吗？”袁凤道。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嘛。”余乐一脸笑容，看着她道：“请你加大力度，继续努力，然后期待奇迹吧。”
袁凤惊疑的神情渐渐褪去，随后逐渐阴厉。
“我明白了。”她缓缓道：“看来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好啊。”袁凤继续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吧。”
“等等！”被晾在一块的祝山灵这时喊道：“就算余乐同意也不行！袁凤！你命本门剑子独自前往险地，真以为这种事情会被允许吗？”
“既然是以师徒名义下的命令，那么只要我同意，余乐愿意，谁能指摘我？”袁凤冷冷道。
“当然是掌教还有其他太上长老！他们与你同级，都有资格代替你当剑子的老师，足以质疑你的决定！”
“这话倒也没错。但掌教不在门内。至于其他太上长老，你可以去试试。看看会有谁愿意帮余乐出头。”袁凤道。
“我会的。”祝山灵硬邦邦地回答。随后她瞪着余乐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哦。师傅再见。”余乐冲袁凤挥挥手，然后离开了。
真好。余乐心想：我本来还担心问剑门这么祥和，想找个人像太叔厉柳月儿他们那样一心杀我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就出现了这么个热心人。感觉前途忽然就又光明了啊。
袁凤被这一声热情的‘师傅’喊得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远离袁凤之后，祝山灵一路护送余乐回剑子洞府，然后说道：“算我求你了。这两天你在家好好待着行吗？”
余乐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就算袁凤真的得逞，你要想下山，也得先经过门派审批，登记注册的！”祝山灵说道：“流程最少也要花两天。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
“行吧。那这两天我在家休息好了。”余乐耸耸肩道。
反正解决方法已经有了，自己也确实没必要再四处乱跑。
“说好了的啊！”祝山灵一边不放心地盯着余乐，一边往外走，“不要四处乱跑！待在家里等我！明天我就会过来的！”
余乐连连点头。
于是祝山灵转身飞奔而去。
＃＃＃＃
时间在祝山灵的忙碌下，很快就到了深夜。
在问剑门中，根据各自地位不同，居住的地点以及屋舍都是不同的。
而总的来说趋势是地位越高，就越接近山门内部，住所也越奢华。
所以记名弟子住在最外面的下院，外门弟子住在往里一点的上院，内门弟子住在更往里一点的洞府，至于道境长老们则住在长老峰里，各自有一座长老殿。
此刻，祝山灵就在其中一座长老殿中。
当然这并非是她的宫殿，而是属于一位名唤祝玉怡的长老。
没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祝玉怡推门而入，来到祝山灵屋中。
“师傅！”祝山灵一惊，然后顿了顿又道：“娘亲……”
“我既是你娘亲，亦是你师傅，哪个称呼都可以，何必改口呢？”祝玉怡慈祥道。
“嗯。师傅，情况如何？”祝山灵问道。
“很糟。”祝玉怡眉头微皱，“我召集了几乎所有长老去游说太上长老们，结果无论是谁，一听是余乐的事情，便都拒绝了。”
祝山灵讶然道：“那袁凤面子居然这么大吗？”
“她是天境强者，上任掌教之徒，现任掌教的师妹，论地位确实很高，但也没有高到这种程度。”祝玉怡摇头道：“我猜根源还是在余乐身上。看来他并不简单，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惹得本门太上长老都视他如眼中钉。”
“但他是本门剑子，而且掌教对他关爱有加。”祝山灵立刻道：“我们不能不管他吧！”
“这是自然。不过就如袁凤所言，唯有掌教与其余太上长老能拦得住她。”祝玉怡说道：“但远在自然门的掌教不知为何联系不上，其他太上长老态度坚决，这一趟毒熔洞大概是去定了。不过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为何？”
“有长老前去探查过毒熔洞了。没什么机关陷阱，洞穴本身对于余乐来说也算不上危险。”祝玉怡说道：“就算让他去了，也不会有事的。”
“……既然都去探查过了。何不干脆把里面的蛾火草取出来，再把毒熔洞彻底轰塌，让余乐去都没得去呢？”祝山灵问道。
“我们倒也想过。但余乐是什么性子啊？他可是曾当众斥责过掌教的。”祝玉怡叹气道：“我们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妨碍他。只会逼迫他瞒着我们做出更加偏激的事情。还不如让他去一趟好了。”
祝山灵：“……”
她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无论如何都只能让他去的话，那至少让我也跟过去吧。”
“嗯？”祝玉怡一怔，“我不是说过他不会有事了吗？何必还要特地跟过去？”
“正因为不会有事，反而更有必要跟过去啊。”祝山灵认真道。
祝玉怡惊讶地看着祝山灵，片刻后她轻抚后者的长发，柔声道：“灵儿，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这样充满干劲的样子了。那余乐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做？”
“他……”祝山灵欲言又止。
下一刻，她走到窗前，望着夜幕下的圆月，说道：“当初在鱼丹峰第一次见到他，听到他那番话，我便觉得熟悉，后来他节节胜利，感觉便越发强烈，只是始终不知为何。直到我得知他要替向华天收集蛾火草，才恍然大悟。”
她倚着窗框，托着腮说道：“他是过去的我啊。”
“骄横跋扈，无所畏惧。自以为天下无敌，不管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不管是什么困难都自认为能轻易突破。太自信，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失败。就那么漫不经心地赌上一切。结果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
祝山灵眼帘微垂：“我不想他重蹈我的覆辙。”
“我不想他和我一样，因为自己的愚蠢而白白丢掉了剑子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