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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来临安这么久了,哪怕是寄人篱下时,哪怕是被人耻笑、羞辱时,常皓也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

    子衿不由得害怕,乖乖退开一步。

    李诗诗转过脸,一双眸水汪汪的,我见犹怜。

    常皓方才全听到了,现在却还是不肯相信:“这才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吧,诗诗?你在怨我当初不该救你。”

    李诗诗捻了捻手中的帕子,一番挣扎后,才下定决心道:“是。这些年,无数个日夜,我反复告诉自己,你于我有恩,可是我的私心告诉我,我早就不爱你了,我宁可你取走我的性命,也不愿怀着对你的愧疚嫁给你。”

    常皓静静地听着这些诛心的话语,脸色异常平静。末了,他竟然笑了笑。他也没有流泪,只是眼角有些痒而已。他想,再待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

    “好,好。”他连说两个“好”字便转身离开,子衿追上去:“公子!公子!”

    常皓不理她。

    李诗诗从始至终不曾追究子衿的身份,大抵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常皓腿脚飞快,子衿提着裙摆一步一趋。

    “公子!你往哪里走呢!”

    常皓尽可以潇洒,但待会儿李府家丁瞧见院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就不好办了。常皓脑热,哪里想得到这些?护院的家丁看见常皓和子衿,纷纷将他们围了起来。

    李诗诗从房中走出来,摆摆手示意他们让道。

    常皓不由得收住步子,转头冷冷道:“今日是最后一次,再没有以后了。”撂下狠话,他便离开了李府。

    “公子,你不会又生我的气了吧?”子衿跟不上常皓的长腿,声音由大风送过来,“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能够左右一下故事的发展,所以想帮公子你嘛!”

    常皓闷闷地走。

    “你倒是说句话啊,别不理我!”子衿边说边着急地跑着,不承想常皓忽然停下了步子。她一头撞在常皓的胸膛上,揉了揉脑袋,发现常皓一瞬不瞬盯着她。

    “姑娘,”常皓琢磨良久,淡淡道,“我与你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

    “不要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听我讲故事。就算你不帮我,每晚酉时,奢香茶铺,你只消往那儿一坐,什么故事都有了。”

    子衿的借口被他打断。

    此刻不算什么好时候,闷热的夜里吹起一丝暖风,将四周的人声也吹得缥缈。

    子衿眨了眨眼睛,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你惹人心疼。”

    常皓微微一愣。

    此时各家各户挂起了暖色的灯笼,子衿的脸也被映得橘红橘红的。常皓不禁咽了咽口水——说了这么久的书,他从不曾这么口渴。

    常皓词穷,拂袖、转身、疾走,动作一气呵成。他的心怦怦乱跳,看来得去找转角处的姜大夫开一味酸枣仁,养心安神。

    子衿低着头,耳根也迅速烧起来。她在乱说什么,没羞没臊的。忽然,她肩膀被拍了一下,身后传来妹妹杜若低低的声音——

    “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

    “新皇帝有件事倒算做对了,这么晚也没有罢市。”御街华灯初上,时缨优哉游哉地在街上闲逛。

    夜晚的临安城终归比清晨的临安城更美丽,就像女人,在夜晚也比在白日更动人。

    这几天将芜似乎有事,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时缨大发慈悲,亲自陪自己这位临时女管家出来走走。

    “难得那府尹没什么事情找本君,不然本君怎么有空带你出来?你倒好,一路上就没给本君个好脸色。”时缨的大袖在将芜的眼前晃了晃,“小妮子,你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将芜不曾察觉他的动作,整个人懵懵懂懂的,头磕在他的手臂上。

    “哎呀!”将芜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我说小妮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本君说话?”时缨猫腰,半是质问半是调侃,“嗯?”

    他的脸又与将芜近在咫尺。

    将芜连忙后退,没想到撞在了时缨的另一个手臂上。

    “你要退到哪里去?”时缨把她整个人固定得牢牢的。她脸红了,忸怩地想挣脱,时缨却有心逗她似的非要把臂弯收紧。

    将芜怯怯道:“大……大人之前问我什么?”

    “原来你根本没有听本君说话,该罚,该罚!”

    时缨这么说着,又把将芜扛了起来。将芜头朝下,虽然知道自己挣扎也没有用,却依然拼命挣扎:“你要带我去哪儿?那么多人,会被看到的啦!放我下来!”

    “本君岂能事事都依你!”时缨大摇大摆地朝倚红苑走去。

    那是临安金莲棚附近新开的一家青楼,卖笑的小娘子都站到街上了,熏得喷香的帕子在风中不停招摇。

    “大爷,来玩嘛……”

    “来嘛……”

    就像卖炊饼的老大爷推销炊饼一样:“三文一个,要吗,要吗?”

    “你要把我卖去青楼吗?”将芜看到那些女人,不免着急起来,急得泪眼汪汪,“你好狠心啊,大人,我若是去了这种地方,一定要削一个大人的木雕,天天扎你……”

    时缨停在青楼旁边的澡堂子前,轻笑:“你也就这点能耐。”

    他把将芜放下来,揉了揉她的乱发:“本君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还不如在这里洗个澡来得痛快。”

    这是临安仅此一家的澡堂,分男女二室,专供权贵享受。

    “你呢,就在外面等本君,等本君洗舒坦了再说。”

    将芜小声嘟囔:“这算哪门子惩罚?”

    “不然让你伺候本君洗?”时缨促狭道,“既然你有此意,本君就不推辞了。”

    “我、我才没有呢!”将芜急忙辩解,却被时缨大剌剌地给拖了进去。

    时缨只选了一个独立的池子,里面泡着药,水雾弥漫。时缨站在水池边,发现将芜还在他身后站着。

    “怎么?你要给本君宽衣解带?”时缨回头,张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时缨很高,宽大的里衣贴着身体。将芜舔了舔唇,竟然觉得此刻的时缨无比迷人。

    她一定是糊涂了。她不争气地向后退,结巴道:“才、才不是呢!大人你说过的,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时缨忽然把将芜拽到跟前,猫腰,压低了嗓音,魅惑地说:“也许可以为你破一次例……”

    将芜心“咯噔”一声,时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将芜知晓自己被耍了,咬了咬唇,跑了出去。

    死时缨,臭时缨,没事就喜欢耍她。

    浴室里水汽袅袅,时缨噙着笑缓缓没入水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觉得这小妮子这么好玩了?也许是因为蠢?也许是因为可爱?呆头呆脑的,像个小孩子。

    水渐渐漫过了他精致的眉眼,黑色的长发在水上柔柔漂浮。

    蜀锦屏风后倏尔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身姿婀娜。

    将芜转了个身,眼角眉梢忽然露出平日里不曾有的风情来,还是一样的面孔,眼膜却是金色的,深色的瞳孔呈梭形。

    她的双唇好像洇出了血一般殷红,细长的舌尖舔了舔嘴角,显得无比妩媚。

    “杀了他,现在杀了他便万事大吉了……”

    阴险女人的声音又开始在她耳边聒噪,她乖乖地走到池边,跪下。

    时缨听到声音,只是冒出一个头,微微一笑,声音轻浮:“怎么?本君不请你,你倒自己回来了?”

    雾气掩盖了时缨耳根的红,他这样挑逗的时候,其实不敢看将芜的脸。他这回可真的什么也不曾穿,若是一激动,怕是要和将芜裸身相对。

    将芜不说话,冰凉的手开始抚摸他的脖子。

    时缨不免有反应,轻轻吸了一口气。他滚烫的大手抓住将芜的一只手,阻止她继续下去:“小妮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

    将芜反常地沉默,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冰凉,那双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拧断时缨的脖子。

    她抚摸着时缨发烫的肌肤。

    时缨忍不住道:“是你逼我的。”

    她还真以为活了万年的老妖怪已经入定,不会擦枪走火?

    “呀!”

    将芜没想到时缨会把她拉入水中。他的力道如此之大,仿佛禁锢着一根木桩,不允许她挪动一分一毫。

    “让你撩拨本君……”

    时缨低头,眉眼越发近了,将芜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明明池子里温度很高,可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

    将芜在他将要吻上来的那一刻别开了脸。

    “你不愿意?”时缨皱了皱眉。

    他不想强迫她,只好放开手。可他有些烦躁,捧起一捧水拍了拍脸。她的手忽而又如藤蔓似的缠上他的脊背,从股沟到脊椎再到肩胛骨。

    时缨一时间停止了思考。她这回玩大了,以至于他刻意忽略了她怎么会如此主动。

    将芜的手忽然生出尖利的指甲,银白色的利爪嵌入时缨的皮肉之中,疼痛让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快感。

    时缨抓着将芜的双臂,笑了笑:“你今天很特别。”

    将芜一怔,利爪又收了回去。

    可将芜的头来不及偏向一侧,时缨已经霸道地吻了上来。

    “姐姐!那个男人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半个月没有修炼了!”刚回到柳氏妖宅,杜若便开始抱怨。

    子矜想着自己之前对常皓说的话,摇摇头:“你不懂。”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原来定了娃娃亲,可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他,他还死缠烂打,追到临安来了。就算你喜欢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心里有别的女人!”

    子矜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姐姐,”杜若皱眉道,“妖如果对一个凡人动了感情,就不能修仙了,一辈子都只能是山野的妖怪。”

    子矜心虚:“其实……其实回头想想,做妖怪也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一定要修仙?”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杜若难以置信。修仙曾是她们的信仰,子矜竟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是的嘛,妹妹,你想想修仙到底有什么好的,看起来高高在上,无欲无求,根本没什么意思。”

    杜若咬着唇,泪珠几乎滚下来。

    她的姐姐竟然甘心做山野里被人瞧不起的妖怪,只为了能留在这尘世陪伴一个丑陋的男人。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刺痛让她保持清醒。她一字一句道:“姐姐,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大师,怎么样?到底是什么妖?”

    白云观中,一个貌似仙风道骨的猎妖师正坐在蒲团上,细细打量眼前的一根头发。

    李万绮前脚偷偷拔了子衿的头发,后脚就直奔慈海仙师这儿来了。

    白云观的道士与昔日猎妖阁的阁主可比不得,可那阁主不在了,猎妖阁等同于散了,李万绮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闻这味儿,清雅香甜,必是一只荷花妖。”慈海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而且只是个修炼不足百年的山野妖怪。”

    “厉害啊,大师,我就说那姑娘一脸妖相。那大师打算怎么处置这只妖?”

    慈海又捋了捋银须,心里打着小九九。新皇前不久给白云观传来了密令,猎妖阁的接手人时缨如今已经在临安落户,诸妖之事尽可以与阁主时缨商量,不宜自作主张。

    慈海总觉得新皇是维护妖的。

    “此事,贫道还得去拜访一个‘人’才好给大人一个交代,也许……”慈海挑了挑眉,“也许得等个三五日。”

    “阿芜……”时缨低声呢喃。

    蜻蜓点水吻过,分开,再深入地吻,滋味竟然无比美妙。时缨的眼神迷离起来,他快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水汽升腾,将芜的利爪再一次伸长,扎入他的血肉之中。

    时缨轻轻“嘶”了一声,将芜又一次惊醒。

    她承认自己也沉沦了,在时缨的呢喃里,在他的呼吸里,在他强大而温柔的攻势里。

    时缨的手不安分地拨下将芜左肩的衣衫。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彻底清醒过来。聒噪的女声在她耳边叫嚣:“趁现在,杀了他……”

    她好似被丝线牵引的木偶,颤抖着,让利刃刺入了意乱情迷的时缨的身体。她嗅到了鲜血的香气,那香气随即被升腾的药味盖过去了。

    痛觉让时缨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被水雾打湿,长长的睫毛相互粘连,显得更加浓密。他的眼底清亮,宛如璀璨的星河。

    “你怎么哭了?”时缨看到将芜脸上的泪水,伸出手轻轻抚过。

    将芜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收起了利爪,浸入药水中洗了又洗。

    “我不知道,”将芜也擦了擦脸,“可能是太高兴了。”

    她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

    时缨忽然觉得自己这么主动有些过分,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的气氛。

    他挠了挠头:“其实本君只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个……反正别看本君现在这样……”

    说了半天也抓不住重点,时缨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承认喜欢她有这么难吗?

    算了算了。时缨闭嘴了,却见将芜忽然倒退两步,心慌意乱地爬出了浴池,鞋也不曾穿,提着湿漉漉的裙摆就跑了出去。

    时缨傻了眼,连忙追上去:“本君不是那个意思!本君是真心喜欢你的!”

    将芜只是跑。她差一点点就杀了他,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身体被人控制着,就像一只提线木偶。

    总有一天,她将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杀死时缨的欲望,就像她对他的爱意一样。

    时缨跳上水池,抓过红色长衫套在身上。这个糟糕透了的表白场景让他的脸红得跟被火烧似的。他这么想着,周围真的燃起了大火。

    他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也不管那些收不住的火焰,追着将芜一直跑。

    背部的伤口突然在此时撕裂开,他感到有一只长着尖尖指甲的手从虚空之中撕开了他的伤口,一下子扎进去攫住了他的内丹。

    剧痛让他抽搐了一下。

    时缨眼前一黑,跪倒在地。意识迷蒙之际,他看到了将芜惊慌失措的脸。她转身向他奔来,而他昏死过去。

    “这位小友,麻烦你通传一声,就说白云观的慈海大师前来拜访时缨大人。”

    柳氏妖宅前,收拾得像个俗人的慈海给守门的白头翁递上一张拜帖。白头翁倒悬在屋檐下,接过那张比他还要大上两倍的拜帖,揉了揉头上的白毛。

    “大师,真不凑巧,我家大人昨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抓伤了,现在虚弱得不行。要不大师给免费看看?”

    “你家大人都制服不了的妖,老夫还是免了。”慈海拔腿就走。走了两步,他又倒退着走回来,神秘兮兮道,“你的意思是,时缨大人他被怪物伤了?”

    “可不是,现在府里上下都乱套了。”

    慈海点点头:“时缨大人出事,未免让人担心了。”

    白头翁又揉了揉短毛:“可不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康复,万一突然康复了,大家行乐行到一半被发现可怎么了得。”

    慈海的眼珠差点没给瞪出去:“敢情是怕他醒得早了?”

    慈海简单整理了一下衣冠,勉强挤出一副沉痛的模样,推门进去。霎时间,一股肃杀的阴风扑面而来。

    整个院子满是污秽的骚味,但这些味道寻常人闻不到,这是妖身上独特的味道。

    “不愧是妖宅。”慈海捏着鼻子,咽了咽口水。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妙龄女子,她手中捏着一枝风荷,眼若秋水,眉若远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飘过去了。

    慈海觉得后背发凉。

    女子的发丝拂过,慈海猛然惊醒,那妖竟然是一只荷花妖。

    他回头的时候,杜若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慈海捋了捋胡须,掐指算了算——大凶。他连忙加快了步伐。走了两步,他又遇着一个——将芜端着一盆血水,低头匆匆地走,不偏不倚地撞在他身上,血水洒了一地。

    “这位小友没事吧?”

    “没、没事。”将芜连忙起身,把那铜盆抓起来,“不知道您是?”

    “在下乃白云观慈海大师,和时缨小友有旧情,听闻他病了,特意前来探望。”

    “白云观?”将芜挠挠脑袋,印象里时缨鲜少提及白云观,但说到魔尊舒墨的时候倒是损了那里两句,说里面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老头儿。原话大抵如此。

    将芜搓了搓手:“大师随我来吧。”

    她引着慈海往时缨的寝屋走去。二人刚走没多久,几只狗便闻着血腥味而来,将铜盆打翻后洒的血水舔舐干净。

    时缨的屋子很大很空,棕木地面上燃着几盏七星灯。香炉的烟气袅袅,盖过了浓郁的血腥气。

    时缨早醒了,他披着宽大的绣着黑龙的长袍,披散着过膝的长发,正跪坐在小几前发呆。他今晨吐了两次毒血,但毒根始终无法拔除。

    他知道那是蛇妖叶蓁所为,可他不知道叶蓁是何时下的手。

    这令他开始重新认真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他刻意回避的问题——将芜到底是不是叶蓁?

    “大人,这位大师说有事找你。”将芜怯怯地站在门口。

    时缨醒了以后眼神十分阴鸷,和浴室里的他“判若两妖”。他不再提及拥吻之事,她也不说。

    时缨闻言转过脸,那张惨白的脸上有一张殷红的唇,竟让他瞧着十分妖冶。慈海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时缨小友,别来无恙啊。”

    小友吗?

    刺痛的伤口让时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邪狞,他的口吻淡淡的:“进来坐。”

    时缨的语气倒不像是主人的客气邀请,而像是命令。慈海不含糊,脱了鞋子走进来,跪坐在时缨对面。

    时缨对白云观还是有点儿印象的。但是新皇的手段一向宽和,所以白云观的业务并不在猎妖,而在别的地方,比如新皇做噩梦了,便会请个大师过去解一解什么的。这会子慈海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时缨喝了口茶:“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有件事情得找你定夺一下,”慈海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昨天隔壁的李探花李施主来找我,说是你府里的妖恐吓他了,让我施法收了她。”

    “有这回事?”时缨讲究无为而治,实际上就是懒。他昨天忙着泡澡和亲亲,哪有工夫理会属下的小打小闹?

    “所以你觉得要不要让她给李家道个歉什么的?”慈海斟酌道。

    “可以。”时缨打了个呵欠,对站在门口一脸惊慌的将芜道,“小妮子,你去把……把谁叫来来着?”时缨恍惚,他刚才还没问慈海是谁欺负了李万绮。

    慈海擦了擦汗:“应该是子衿施主。”

    “哦,把那个子衿叫过来。”

    时缨摆摆手,将芜连忙去了。不一会儿,子衿被请了过来。她瞟了眼眼前红光满面、仙风道骨的慈海,不明所以:“大人,找我什么事啊?”

    “李探花你记得吧?人家告你的状了,说你恐吓他。”时缨指着慈海道,“这位是白云观的慈海大师,要领你去向人家道歉。”

    “道歉?”子衿想起来了,她先前为了常皓的事情上了李万绮的轿子,只是施了一个迷魂术,对方竟然就把状告到了白云观。

    “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子衿不满道,“他自己不救妹妹,别人替他救了,他却嫌弃别人受了伤毁了容,我恐吓他还算轻的。”

    “哦?”时缨搓了搓鼻子,“具体怎么回事?”

    子衿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也许是跟常皓学的,她说得声情并茂。时缨眸光一凛:“就这样还好意思来告状?本君若是有那闲心,直接废了他。”

    慈海心里“咯噔”一声,这时缨也太护短了吧。

    “好了,既然皇上默认了我们妖族的存在,这小打小闹的事情你去找那些调解邻里纠纷的人来解决吧,不要什么事情都找府尹和我。”时缨呷一口茶,“本君现在没有心情。”

    时缨放下的茶杯与小几接触,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时缨的意思很明显——下逐客令了。

    慈海没想到时缨这么不好说话,传闻以前的猎妖阁阁主舒墨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笑面郎君。

    他不满地起身行了个礼:“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

    “走吧,走吧。”子衿对他做了个鬼脸。

    慈海心里窝着一团火,想着早知道就先斩后奏,何必来这妖气冲天的地方找不愉快。

    “等着吧,老夫迟早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