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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旧怨难解 血将饮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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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快的,楚云已将这些四处蠕动的白色小蛇,与方才发现的那条人影联想在一起,但是,若然如此,那条人影的手法岂不是太也快捷了么?楚云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未曾间断,而他竟能在身形隐伏的同时,已将眼前这些可怕的小毒物施放出来?&>

    那么……&>

    楚云目光一冷,是的,他意味着情形不太单纯、可能隐在暗处的敌人不止一个,不仅一拨。&>

    没有再作任何考虑,他闪电般拔出低低垂挂在身旁的“苦心黑龙”,细长的剑身猛然弹颤,寒光四溢中,攀附于屋檐,壁端的小蛇,已仿佛受到一阵狂风的扫袭,血雨迸溅,分做数十截溅落在四周。&>

    随着楚云的动作,一枚“鬼位矢”带着尖厉的嘶叫冲向夜空,同时,他瘦削的身躯如鬼魅般幽幽移荡出五丈之外。&>

    在一株古松的阴影下,楚云聚精会神的向四处搜寻着,但是,周遭是如此平静,平静得有些予人窒息——除了“鬼位矢”的刺耳余韵尚在空中袅回……&>

    一声“哗啦啦”的巨呼蓦而传来,木屋的右侧窗户,已被一股绝大的力量震碎了一个大缺口,在木屑碎片飞舞的同时,五条人影,已像五枝脱弦之矢般电射而出。&>

    楚云欣悦的一哂,左手倏挥,两枚“火龙弹”已在微微一闪之下爆裂在木屋之内,凶猛的火焰随着两声震响“呼呼”卷燃,呛人的硫磺硝石味道刹时弥漫四周。&>

    火光熊熊的烧起,火舌伸缩,火蝗子乱射,楚云丝毫不动,且光更加精细的监视着每一个地方,这时,火光已将木屋周围映照得十分明亮了。&>

    嗯……楚云露齿一笑,一条伏隐在一片紫花丛中,极不容易被人察觉的黑影,正缩成一团,缓缓向后退去。&>

    在飘散的硫磺气息中,这时已透出阵阵炙肉的焦臭味,断续的嗥鸣声中,尚可听到起落不停,像煞儿啼般的吱叫声……”&>

    “哇呀呀……好他奶奶歹毒,一屋子的蛇啊……”狐偃罗汉方自转过身来,尚存着的一点睡意立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无影无踪。&>

    大漠屠手低声向天狼冷刚说了几句话,略一招呼,与剑铃子龚宁,快刀三郎季铠等人,已分做四个不同的方向分别搜扑而出。&>

    四人的行动是如此迅捷与隼利,完全没有丝毫大梦方醒的朦胧及无措,由此一点,已足可证明他们是经过了多少风浪颠簸的好汉了。&>

    十分明显的,这个时候,那些附在木屋左近的白色小蛇,已经完全被烈火所吞没,老实说,这些不知名的小爬虫虽然消灭得十分简单爽脆,但若万一有个应付不当,却也是一件异常麻烦的事。&>

    楚云两只足尖微微一点,已飘飘荡荡的来到那丛紫花之侧,他来得轻灵极了,悄细极了,没有一丁点声息,那团黑影已缓缓移出五尺,他缩成一堆,目的是尽量减少身躯的暴露面积,火光闪耀下,可以看出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前面,神情活像一只负隅的豹子!&>

    楚云冷静得宛如一尊雕像般挺立在旁边,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望着这位尚不知强敌在侧的角色,低沉的道:“朋友,现在,你似乎可以站起来了。”&>

    那正在小心往后挪动的朋友,仿佛被人猛然扎了一刀似的全身一颤,来不及看清楚说话的人,慌忙往旁边急滚之际,一蓬银光闪闪的细微物体已抖手洒出!&>

    一丝儿腥臭的气息随风扑至,楚云身形猝然一斜,已整个改变了一个方向闪挪而出,如暴雨中的一抹魅影,无可避免的又来到那急切翻滚的人物身后。&>

    这人根本就没有看清自己的暗器到底伤着来敌没有,他喘息着一挺身,人已仓皇站起,赶忙扭头望去——&>

    楚云轻轻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朋友,看错方向了,这里才对!”&>

    那人陡然一哆嗦,左时迅速向后捣出,身形努力向前抢去——&>

    楚云瘦削的身躯轻轻一侧,洒脱已极的伸出右脚向里一勾一带,那向前抢出的怪客已惊呼一声,重重的摔了一个大马爬!&>

    同一时间——&>

    火光下一条胖大人影已飞扑而至,双脚朝下,猛厉的踩向那怪客头颅!&>

    楚云左臂倏拦,边低喝道:“老兄且慢!”&>

    胖大人影一个大翻身,已稍差一线的收住势子,边怪吼道:“伙计,就是这些王八小子放些长虫想咬咱们,反正留着也是祸害,不如除了来得干脆!”&>

    楚云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人后领一把提了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着此人的面孔,白净净的,却满脸愤怒之色,这人年纪不大,至多也不过二十五六岁,他被楚云捉着后颈丝毫无法动弹,两只眼睛却瞪得老大,怒视着站在面前的胖大汉子——狐偃罗汉。&>

    大罗汉呵呵一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嘴里啧啧有声的道:“嗯,到是一条好汉的模样,可惜生得嫩了一点,就凭你这两手庄稼把式,就想到这里来装神扮鬼么?真是初生的犊儿不良虎哩……”&>

    这年轻人涨得面孔通红,双目怒瞪欲裂,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理睬狐偃罗汉,楚云抓着他后领的五指微微一松,沉冷地道:“年青朋友,阁下是何脉何道:“哪山哪水的?楚某自认与阁下素昧生平,更无纠葛,阁下却深夜窥伺,未知有何企图?”&>

    狐偃罗汉吼了一声,叫道:“岂止窥伺而已?他奶奶的毒蛇都放出来了一大堆,幸亏被伙计你一把火烧个干净,否则便是被其中一条咬上一口,这份乐子可就大了……”&>

    楚云缓缓的道:“好朋友,你听见了吧?那些白色小蛇头呈三角,舌信分叉,分明含有剧毒,假如是朋友你携来于此,意图加害吾等,那么,手段就未免过于狠辣了。”&>

    这年轻人恨恨的呸了一声,语声沙哑的道:“姓楚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我莽狼会为人行事,自来光明正大,岂肯使用此等鬼蜮伎俩!”&>

    狐偃罗汉一听‘莽狼会’三字,心腔不由大大的跳了一下,不信的道:“小子你休要红口白牙,吹他娘的大气,莽狼会已经成为过去多年的名词了,还莽狼个鸟,大柳坪一战,莽狼会与灰旗队早就做了同命鸳鸯啦……”&>

    年轻人闻言之下,蓦然仰首狂笑起来,笑声高亢而惨厉,含蕴着无限悲愤。&>

    楚云深沉的望了狐偃罗汉一眼,松了抓往年青人后领的右手,缓慢的道:“严老哥,这位朋友可能说得对,莽狼会并未全军覆灭,吾等不可忘记,莽狼会的瓢把子九轮君子古凡尚安然无恙,他并没有参与大柳坪之战。”&>

    年轻人笑声倏住,咬牙切齿的转过身来,面对面的狠狠注视着楚云,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怨毒,一字一顿的道:“不错,楚云,莽狼会向你索债来了。”&>

    狐偃罗汉咽了口唾沫,嘿嘿一笑道:“索债?索什么债?&>

    俺们不追去将尔等一般凶孽个个诛绝已是皇恩浩荡了,尔等胆量倒是不小,竟然敢找到俺们头上来啦……”&>

    年轻人咬着牙,恨声道:“你这痴肥的蠢才一定是狐偃罗汉严笑天无疑了,严笑天,你也是大柳坪的罪魁元凶之一,今夜,你亦同样的逃不出厄运……”&>

    大罗汉呵呵大笑之下,神色倏而一沉,厉声道:“好个利口小子,身为阶下之囚,犹竟大言不惭,俺姓严的岂会畏惧你这几句恐吓之言?惹得老子性起,就先将你活活剥了!”&>

    年轻人不屑的瞥了狐偃罗汉一眼,冷硬的道:“严笑天,你当少爷是怕死之辈么?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你么?你知道莽狼会有多少人准备食你之肉,饮你之血么?……”&>

    楚云不待狐偃罗汉回答,伸手一抓一扯,“嗤”的一声,这年轻人的一件黑色夜行衣已被撕破,里面赫然显出了红、白二色的劲装来。&>

    点点头,楚云冷冷一笑道:“果然是莽狼会的余孽,朋友,道出你的姓名。”&>

    年青人一昂首,凛烈的道:“莽狼会二当家鸣天断碑霍敬乃少爷嫡亲叔叔,少爷玉虎霍良。”&>

    望着这青年人激昂的模样,楚云平静的笑笑,道:“朋友,性子不可如此暴躁,要是在下猜得不错,九轮君子古凡也来了吧?”&>

    这年青人——霍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而一片衣衫擦过枝叶的声息已忽然响起,瞬息,快刀三郎季铠已匆忙赶到。&>

    楚云冷静的道:“季铠,可曾发现敌踪?”&>

    快刀三郎微带惊异的望了霍良一眼,抹抹额角汗渍,躬身道:“禀盟主,适才弟子与冷环主分头搜索之下,在前山的岩石后发现了两条人影,其中一人似是穿着红衫,二人身手俱皆十分了得,夜色中看得不太清晰,难以分断容貌年龄,冷环主令弟子赶回禀报盟主,他自己已抢先追了下去。”&>

    楚云注意到眼前的玉虎霍良,他的面孔上好似隐掠一抹迷惑的神色,于是,在这微妙的刹那间,楚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情,今夜来犯之敌,必不止莽狼会一拨!&>

    木屋已燃烧了一大半,哗剥之声不绝于耳,火光映着四周,嫣红一片,炙热的空气在扩散,极难察觉的,玉虎霍良的一双眼睛正悄然向黝暗处溜梭……&>

    楚云寒森森的一笑,低沉的道:“季铠,你对杀人放火这一套可曾腻了?”&>

    快刀三郎想不到自己盟主会在此时此地,突然问起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他犹豫了片刻,讷讷的道:“弟子愚鲁,不知盟主所指为何?只是弟子受命恃候盟主,不问任何原由,皆须以盟主之令谕为一切行动之本源,哪怕盟主指令赴汤蹈火,亦不敢稍有迟疑。”&>

    楚云搓搓手,颔首道:“季铠,你是个好兄弟,却太老实了。”&>

    说到这里,楚云又向狐偃罗汉道:“你呢?是否愿意再开杀戒?”&>

    大罗汉一龇牙,道:“俺不愿,只是,嘿嘿,假如别人也不想要俺这条老命的话。”&>

    楚云深刻的笑笑,向玉虎霍良道:“朋友,莽狼会今夜准备如何处断与在下等这段过节?”&>

    玉虎霍良怨毒而愤怒的瞪视着楚云,咬着牙,语声自唇缝中一字一字的迸出:“以血还血,刀刀诛绝。”&>

    一阵豪迈而豪放的大笑,随着霍良的语尾震荡空中,楚云一面大笑,目光却转向狐偃罗汉:“老兄现在,别人可能想要你这条老命了。”&>

    “了”字始才自楚云口中吐出,他瘦削的身躯已像煞被一根强有力的弹簧猛然弹起,若一溜流星的曳尾,在夜色中蓦而闪起,直射向右侧林荫深处!&>

    就在他的剑势随着身形一齐射到的刹那,林荫深处已倏而传出一阵狂笑,三条人影分做三个不同的方向飞纵而出!&>

    于是,三件黑色长袍,有如三片鬼影自空中飘落,三个形态容貌迥异的老者已洒脱而利落的挺立地上。&>

    不错,三人都是身着红、白二色彩衣,袖口上俱是绣缕着一枚栩栩若生的紫色狰狞狼头!&>

    “好,莽狼会的朋友!”狐偃罗汉怪叫如雷。&>

    楚云一看三人袖口上的紫色狼头,已明白眼前三人在莽狼会中的地位,是的,他们全属莽狼会“南极殿”的殿土,莽狼会中所谓的“南极殿”,等于其他帮会中的元老堂一样,俱为会中劳苦功高的创业功臣所待,享有特权而无须主事,莽狼会之“南极殿”,共有殿士十余名,个个艺业超绝,功力深湛,但是,若非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这些人物是绝不会伸手探脚的,换句话说,莽狼会南极殿的殿士只要露面,那么,即已象征着事态的严重性了。&>

    玉虎霍良激动而欣悦的大叫道:“三位叔叔,眼前之人便是那大仇楚云!”&>

    三位老者一瘦两胖,须眉皆白,却俱是面容刻板,深沉而冷漠,一动不动的凝注着楚云,神态之间,有着无可言谕的仇恨。&>

    楚云毫不畏缩的还瞪着三人,半晌,他平静的道:“莽狼会南极殿的十殿士之三?嗯,双神仙,三狂士,一虹四星君,三位大侠便是那三狂士吧?”&>

    瘦老者眼皮子眨了一下,却淡漠地向玉虎霍良道:“贤侄,可曾有人伤着你?”&>

    玉虎霍良面孔郝红的躬身道:“梁叔叔,除了那楚云所逼外,没有人伤过侄儿。”&>

    要知道,莽狼会南极殿的殿士,身份地位异常崇高,可以说都是当家的昔年手足弟兄,虽然他们没有掌握实权,但是其力量却足以左右全帮大局,莫看霍良是以前莽狼会副首领亲侄儿,却一样要以晚辈之礼晋见他们,丝毫马虎不得。&>

    瘦老者细细的嗯了一声,缓缓的道:“你过来。”&>

    玉虎霍良答应一声,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其快无匹的,一柄新月形的锋利弯刀已骤然拦在身前,一个冷厉的口音随即响起道:“站住,没有盟主应允,阁下休想离此半步!”&>

    瘦老者双目精光倏炽,沉宏的道:“大胆小子,你有眼无珠。”&>

    楚云洒脱一笑,道:“季铠退下,这位老朋友性子很傲,连在下他都不答理,何况是你?罢了,放那霍良过去。”&>

    快刀三郎季铠怒视了瘦老人一眼,收刀站向一旁,狐偃罗汉拍拍他的肩膀,朝眼前三人伸伸舌头,嘿嘿笑道:“俺说三位老哥哥,别他娘装神扮鬼活像有那么回事似的好不好?你们莽狼之会的威风俺们早在大柳坪领教过了,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奶奶狗屁也抵不上一个,只晓得脚底板抹油,人仰马翻的竞赛着哪个孙子逃得快……”&>

    三名老者一起注视向狐偃罗汉,六只眼睛中,仿佛有着六柄利剑,冰冷而尖锐,有一股令人极度寒栗不安的无形威仪!&>

    大罗汉摸摸肥厚多肉的下颔,竟又嘻皮笑脸的道:“看个什么劲嘛?俺这副生像莫不成有些与常人不同不成?呵呵,你们三位狂士兄若懂得麻衣相术,不妨也给俺老严相个面,只是,却先要给你们三位打个招呼,若有个说不准什么的,俺可得要你们三个狗头当尿壶使唤……。”&>

    玉虎霍良气得大吼一声,怒叫道:“严笑天,住你的脏口,亏你还是武林中的有名人物,却恁般污言秽语,假痴假癫,真是下流可耻之极!”&>

    大罗汉呵呵一笑道:“下流可耻?小老弟,大约较之你们莽狼会烧杀掳掠,强取豪夺,群打群殴,罔顾信义来得高尚一些吧?”&>

    瘦老者忽然微微一摆手,沉缓的道:“贤侄住口,严笑天自来混迹江湖,便是以一张利嘴巧舌起家,若与他争,未免失却身份,贤侄,老夫将令你亲睹严笑天之利口永不再张。”&>

    狐偃罗汉正待反唇相讥,楚云已轻轻摇头阻止,冷森的道:“梁肯,你号称‘智狂士’,假如你真有智慧,现在,正是你领着你那两位‘猛狂士’‘力狂士’逃命的绝佳时机,再晚,只怕你们皆会懊悔终生。”&>

    那瘦老者果然正是莽狼会南极殿的三狂士之首——智狂土梁肯,他这时毫无表情的牵动了一下唇角,幽冷的道:“楚云,难为你知道本会的内涵如此清楚,不错,你非易与,但是,老夫便不信在莽狼会南极殿十殿士合力之下,你独有生还之机会!”&>

    望着已逐渐熄灭的火焰,楚云的脸上有着一股淡淡的煞气,他双手背负身后,静静的道“梁肯,鸣天断碑霍敬如何,寂狐叟韦大和如何?灰旗队的全部高手联合之力又待如何?你可曾仔细思量过么?”&>

    智狂士又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他微微一顿,道:“楚云,莫忘了在大柳坪你有五岳一剑及龙凤山庄诸匪孽相助,在目前,却只有你们数人而已!”&>

    哼了一声,楚云生硬的道:“走吧,梁肯,你已活了偌大一把年纪,需要得个善终,若遭横死,须知生命的火炬虽已燃去许多,但是,剩下的仍然可贵,仍然值得留恋。”&>

    智狂士梁肯面孔上的肌肉不可察觉的一动,他摇了摇头,深沉的道:“楚云,你为你自己设想得太美了,今夜会与往昔大柳坪之战互易主客胜败之位,至少,莽狼会也可与你同归于尽,俱若尘埃!”&>

    狐偃罗汉在一旁怒吼道:“姓梁的,你他娘的真要寻死不成,难道你们当真活得腻味了?”&>

    智狂土没有丝毫表情的瞟了大罗汉一眼,冷冷的道:“严笑天,你即将知道谁会得到这悲惨的结果。”&>

    负着手,楚云仰首向天,深深吸了口气,狐偃罗汉已反腕抽出腰上缠着的金狐尾来,他向楚云大叫道:“伙计,宰吧,他娘的只能怪这些小子不仁,焉能责俺们不义?武林规矩咱们已经做到了!”&>

    随着他的话声,自左侧的林丛内,已如鬼魅般飘出八条人影来,像煞自幽冥中出现的魂魄,那么轻悄,那么令人颤栗。&>

    智狂士缓缓转身,浅浅一揖,道:“南极殿三狂士梁肯等恭迎瓢把子。”&>

    八条人影似八朵浮云,轻飘的,却又快速得目不及迎地移到各人之前,领先一人,竟是一个年约三旬,唇红齿白的儒雅书生!&>

    那书生亦穿着一件红白二色相间彩衣,袖口之上,赫然绣着一个纯金的狼头!猛狞刺眼已极!&>

    这时,他那有如冠玉也似的秀逸面孔上,沉静得宛如浩海汪洋,没有一丝儿情感的深浅波皱,像是石塑木雕一般。&>

    他身后的七人,都是年已五旬以上的老者,在这儒雅书生立定的同时,已分出三个角度站开,其中,四个无须老者靠在一处,两名黑髯老人立于右侧,另一个披发瘦长的老人却孤怜怜的挺立在这书生后两步之处。&>

    智狂土行完了礼,已自动退后一步,与他的两个拜弟站成一列,这俊秀的书生抿抿嘴唇,向楚云及狐偃罗汉、快刀三郎季铠等打量了一番,语声有如夜空中的流云,轻淡而虚渺:“在下九轮君子古凡。”&>

    楚云面客肃穆,沉稳的道:“区区楚云。”&>

    中年书生又幽冷的道:“大柳坪一役,本会韦瓢把子,霍二当家,以及数十名会中弟子,都承蒙阁下慈悲了。”&>

    楚云平淡的道:“韦大和与霍敬等先行启衅,燃起战火,奈何。”&>

    这位容貌出众,气度高雅的莽狼会大当家古凡,这时已缓缓行前了一步,双眸中透出一片如深潭反映出的凛烈波光,冷森的道:“武林规矩,有恩必酬,有怨必伸,楚云,在下不想流血,如今却不得不流,在下不想舍命,如今却不得不舍!”&>

    楚云平静的凝视着眼前这位两河黑道上硕果仅存的霸主,悠然道:“古瓢把子,楚某赞同尊驾之主张,若你我易地而处,楚某亦会如此,只是,能否让你我彼此倾力容忍此遭?既成之事实,无法定论是非,而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恩仇两消后,楚某今后誓不干涉贵会任何行动……”&>

    九轮君子古凡冷凄凄的笑笑,缓缓的道:“楚云,可惜你我无法易地而处,否则,在下亦愿和你有着同一看法;手足之血,桃园之义,并非阁下这三言两语所能消除,莽狼会的数十条生命,若自此不再追究,楚云我莽狼会的人命也未免太贱了!”&>

    楚云咬着下唇,微微沉吟,又道:“那么,古瓢把子,为了尽量减少人命的继续损伤,且容你我二人单独相较,作生死一战如何!”&>

    九轮君子古凡仰首向天,沉默无语,智狂士已断然接道:“当家的,大柳坪之战是何等方式,今日吾等便采用何等方式,莽狼会的血海深仇,需要莽狼会所有活着的人负责洗雪,并非只是当家的一人之事!”&>

    狐偃罗汉忽然在旁边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露出一副不屑之状道:“梁老头,你倒说得堂皇大方,好像道理全让你老兄占住了一样,嘿嘿,说穿了,却半文钱不值,你老兄大约是怕贵瓢把子不堪俺楚老弟一击吧?”&>

    智狂士清瘦的面孔上倏而浮起一丝怒容,但随即又用一抹微笑掩饰住了,他拂拂衣袖,平淡的道:“严笑天,随你说吧,老夫看得透你肚中想玩的把戏。”&>

    九轮君子古凡深沉而雍容的望着楚云,用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悠远语声道:“楚云,处在眼前的形势下,你我已毋庸再做任何虚伪的争辩,因为,我们两人,今夜总有一个要离开这庸碌而纷冗的尘世,不论我们用哪一种方式解决我们的仇恨,其结果都是相等的,不错,连灰旗队瓢把子银戈飞星常大器——在下的盟兄,他都非你之敌,在下亦难有胜望,只是,在下却须一试,哪怕在下的命运早已清晰的摆在面前。”&>

    楚云闭闭眼睛,轻轻的道:“古瓢把子,阁下为什么?&>

    莫非阁下对这人生已毫无留恋了么?”&>

    九轮君子古凡落寞的在唇角展开一丝笑意,这淡然一哂,看上去却是如此凄凉,他幽幽的道:“自大柳坪那一战之后,在下已经参悟了太多道理,人活在世上,劳累终生,钩心斗角,到头来,却是南柯一梦,仅得到空字,假如在下不是莽狼会的瓢把子,那么,在下会悄然远去,埋名深山林泉,淡泊渡此余生,可是,事实却非如此,在下不能忘怀在每夜梦魔中幢幢的故人魂魄,他们全身染着血迹,睁着一双双悲愁的眼睛凝视在下,飘渺里,仿佛有他们的哭声,他们的惨号,在下更无法在活生生的现实里,漠顾已故之人的家属,他们整日白素,眉宇深锁,毫无一丝欢乐的迹象,长久的日子以来,这一切,都像臀云般压着在下的心坎,于是,在下知道,应是用鲜血来洗脱的时候了,这鲜血,或者洗去吾等的仇恨,或者,洗去在下的积郁,不论如何,在以后的悠悠岁月里,都不会令在下苦脑了。”&>

    楚云内心之中,深深为对方的语言所震撼,对方的感觉,不正也是自己多年来愁苦情况么?于是,他略略平静了一下,真诚的道:“古瓢把子,在下完全明白阁下心中的感触,在下恳切的要求你,请率着贵会的南极十殿士离去,别再固执地坚持流血,这对事实不会有一点补益的……”&>

    古凡沉郁的一笑,缓慢的道:“是的,不会有丝毫补益,但是,至少,可以减去在下心中的重担,可以慰藉会中故友在天之灵。”&>

    他停了一下,又道:“楚云,流血吧,不管流你的抑或是流我的,我们都可自此以后得到平静,今夕,此刻,早晚都会来的,与其迟滞而受精神上的折磨,还不如早些了断来得干净!”&>

    楚云双眸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神色,他冷酷的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么?”&>

    九轮君子古凡毫无表情的道:“你一定明白在下的答复。”&>

    深沉的摇头,楚云缓缓退后,口中低声呢喃:“沾血饮剑,一念存心……一念存心……”&>

    站在九轮君子古心身后的那披发老者,这时稳练的踱步而出,向古凡恭谦的躬身施礼道:“瓢把子,南极殿殿上,‘虹剑落魄’戴无双请去了。”&>

    九轮君子古凡俊秀而脱俗的面庞上的起了一阵痉挛,他痴痴的望着眼前自己这位相依多年,共同出生人死的老弟兄,有一股寒冽的感觉浸蚀着他,这感觉是如此残酷,如此萧索,几乎令他窒息,古凡明白,现在的对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极可能的,他这位老弟兄真会去了……&>

    良久,古凡低哑的道:“去吧,兄弟,你我生为兄弟,死亦兄弟。”&>

    披发老人——虹剑落魄戴无双,静静的凝注着古凡,他那双深沉的眸于是如此幽邃,像是要在这片刻的注视里,将他首领的影像永远在心版之上,这瞬息间,永恒的光辉在闪耀,这刹那的一闪,会令人缅怀长远——不论是活着或是死去的。&>

    戴无双缓缓转身,向楚云面前行了过来,在他脚步蹒跚的移动中,他已撩起那件红白二色的彩衣,抽出一柄软带也似,缤纷夺目的七色长剑来。&>

    这柄剑奇异极了,宽窄只有两指,剑身软长如带,自柄至端,约有丈许左右,剑刃锋利,剑身上自然的闪亮着各种耀眼的色彩,这些色彩,又竟是剑身铸造时的本色呢,仿佛是一条美丽的锦蛇,看过去艳极了,也迷离极了。&>

    楚云心中明白,莽狼会的南极殿十殿士中,每个人都有一身卓绝的武功,而尤以眼前这“虹剑落魄”为最,闻说近十年以来,“虹剑落魄”未曾与任何人较斗过一次,但是,此人虚怀若谷的深湛技艺,却是每一个了解莽狼会底细的人所深知的。&>

    于是——&>

    楚云向左右看了看,狐偃罗汉趋前一步,低声道:“伙计,这戴无双不是易与相予之辈,别看古凡掌着莽狼会的大权,其实很多决定都要看这老小子的意见,总而言之,关于这戴无双的传说很多,不过,他的所学决不比古凡稍差是毋庸置疑的!”&>

    虹剑落魄戴无双在楚云面前五步站定,他抚摸了一下颔下的短髭,苍劲的道:“楚大侠,老夫素闻尊驾剑术超绝,功力精博,且惜老夫手中之虹剑与尊驾印证一番,或是楚大侠虹下超生,或是老夫乘虹西去。”&>

    狐偃罗汉抢先吼道:“姓戴的,你已活得够久了,自然是你乘虹西去。”&>

    虹剑落魄戴无双冷森地看了狐偃罗汉一眼,右手软剑已斜斜举起,左手竖立胸前,气度沉雄的向楚云微微弯身为礼。&>

    不说别的,光凭戴无双这份风范,这般起式,已毫无疑问的据有一个武林高人异士的威仪了。&>

    于是——&>

    楚云暗里叹息一声,“铮”然拔剑出鞘,一溜泌人的寒芒,在夜色中微闪,宛如是极西迎魂的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