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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有什么话需要带给夫人小姐吗?”城外,强子毕恭毕敬地问我。林青崖正在一边忙活着把奥马尔赏的金银财宝搬上车。
“没什么。告诉她我很好就可以了。还有这个。”我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女儿的名字,交给她。”东方静宸,真是个不错的名字呢。静宸。静宸。
强子接过纸条贴身收好。
“还有件事替我去办。”我上前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这是皇帝给我的,说这枚金牌可以调动变成守军。你拿着它去找边城守军的将军,让他备下厚礼,先来莫罗国,再转道楼兰,把礼物送给楼兰王,弄的响动越大越好,一定要让整个西域都知道这件事。”
“爷,他们会照办吗?”强子攥着金牌,眼神闪烁飘忽不定。这难怪啊,这算是我麻烦他的,最大的事了。
“放心吧,想来你们来这的时候,守军将军应该已经换成了那个叫郑明辉的了,如果是他,一定可以。”皇帝既然想要不动干戈化解西域之事,就一定会派一个能够配合我的人来到边城,如果真如我所料那个郑明辉就是年兴,这事也就一定能成。而且如果是年兴的话,有了这几年的历练,做事应该更周全了。
强子点点头,收好了金牌:“爷,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看着点那个林钱眼儿,别让他把你卖了。”我玩笑了一句,乐呵呵地拍了拍强子肩膀,“走吧,一路辛苦劳碌,多多珍重。”
“爷,别说的跟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我会回去的,告诉她和静宸。”我眯着眼睛。为什么一想到她和静宸眼睛就刺痛难忍呢。
眼见着强子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突然想到了那一封雪霏写给我的家书,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上面的话我记得很清楚。
“君亲启:
见字如面。
虽思念万分,欲乘青鸟西去,与君相见,以解相思之苦,奈何月中羸弱、女儿尚小,不宜远行,唯书信一封,以表妾心。
家中万安,望君勿念。数月来多蒙许强、林青崖之照拂,感恩戴德。妾身妇人,独守家中,无以报答,望君常念此恩,他日归来,尽心回馈。
女儿一切都好,唯眉宇间颇有君之神韵,望之令人愁。女儿尚未名,望君择一赋之。其神韵颇似夫君,他日必为巾帼才女。只可怜女儿身,无有建功名之望,兴门楣之能,此妾身之罪,还望夫君宽谅。
偏僻边陲,寒风刺骨,夫君当保重身体,虽国事重要,然民不因君之勤勉而欢愉,妾身却为君之操劳而心忧。万望保重。万望保重。
君远在西域,可有佳人陪伴?夜读困倦,亦有红袖添烛?君之才情,必得佳人芳心,况男人三妻四妾本非异事。君若有可心之人,自可纳房,若能为夫君延祀,妾身自然喜不自胜。唯望君仍念妾身产女之劳,恩赏近侍。妾身残躯,唯君之所有,望君不负。
忆往昔初春赏花,君所谓‘年年岁岁伴赏花’。如今冬雪渐消,春风将至,君可归矣。”
“君可归矣”,“君可归矣”。我自顾自念叨着。不急。如今就算是皇帝诏我回去我也未必肯回去了。我要为这个帝国做一件一劳永逸的事,彻底解除西域之纷扰。不急,还不是回去的时候,这事要想做成,短则五年,长,呵呵,这可就没个时间了。五年,那个时候静宸都五岁了。或许那个时候皇帝已经忘了远在西域还有一个东方颢渊,为了整个帝国的安危正在努力。果然啊,雪菲说的没错——民不因君之勤勉而欢愉。
静宸,雪霏。
虽然雪霏说了家中都好让我不要挂念,可偏偏我就挂念上了,一天天的除了教书以外,都在挂念家中的情况。而老天就像是故意捉弄我一样,每日里都会见到举家和睦的场面,我也只能艳羡着从他们身边礼貌地过去,装作没事的样子。
渃米拉每天都来看我,陪我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有时干脆到了晚饭时间才离开,第二天则是早早地跑来。我知道她的心意。可不管是碍着雪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不能接受她,可又不忍心伤害她,于是相互间保持着这种**不忍心戳破,可这就仿佛饮鸩止渴一般,时间越长,越会难以自拔。她看得出我的忧愁,每天故意在我面前讲笑话,假装生气,也来越多的对着我我笑。我也会偶尔抱抱她。或许是对压抑着的自己的一种放纵奖励,亦或许是对她的所作所为的一些力所能及的报答,更或许是对她心意的回应。
或许男人都这副模样?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惦记着别人盘子里的还想着市场上的。
这天晚上,渃米拉似乎不想走,月上枝头了还赖在我的书馆不想离开。
“你不想让我陪吗?”渃米拉眨着眼睛嘟着嘴,这副模样真是可爱。
“你总得回家吧,不然你爹娘会着急的。”我拍拍她的头。我很喜欢这样,每次拍她的头她都像一只腻人的小猫一样眯着眼睛微微笑着,我喜欢这个样子的她。我喜欢现在这样把头发梳起来的她,因为能看清楚她娇嫩的脸蛋,还有笑容。
“应该没关系的。”热米拉说着又往我身旁靠了靠,抱住我的胳膊,头枕着我的肩膀。
“什么叫应该没关系啊。如果我女儿彻夜不归,我肯定急死了。”我嗅着她的体香。那股味道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渃米拉淡淡的体香,一种少女的味道。说来也是奇怪,她身上居然没有那种孜然的味道,而是一种清香。哪怕是提亚身上也会有一点烧烤的味道啊。呃,这么说起来,皇帝对这种烧烤体味似乎没怎么反感啊,还是碍着颜面没表露出来?呵呵,难怪阿勒哈达说人们最喜欢打听宫闱之事,如今我也这样了。
“我在外面他们不会担心的。这样的话,你可以让我留下来陪你吗?”
“不能。”我说。
“为什么?”渃米拉似乎早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一点都没有惊讶。
“因为你该回家去了。”我看着远处尽头的黑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吞噬着大地苍穹。
“那我明天再来吧。”渃米拉笑着起身走了。我侧着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落寞。倒不是因为拒绝了她的留宿或是不能给她她想要的身份,我只是开始怀疑自己,如今孤身在此的一介书生真的能够将这个女孩儿拉出苦海吗?如果这是在家里,在中原的朝廷里,我一定可以。可这里是莫罗国,说到底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怎么把控大局也是受制于人,况且一介书生本就是自身难保,哪怕真的救了她,我就能保护她不再受伤害吗?在我想来,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进屋收拾了东西准备回皇宫里住。虽说那天和修加喝完酒了我真的把铺盖拿到了书馆,可我今天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许是渃米拉想要留下来陪我太过反常了,我决定还是回皇宫睡吧。正好早上可以去问问哈米斯小王子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他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只要肚子上缝合的口子不烂,再有个月余的也就好了。
刚进了城门,走了没两条街,突然有个人影在我身后闪过,我刚要回头就有只手捂住我的嘴巴两三下就把我拖进了一个被影子隐蔽了的角落。我坐在地上努力睁大着眼睛想要看清是谁。还没等我完全适应这个角落的阴暗,那人便先开口。
“东方大人,别来无恙。”
是年兴。这个声音我很熟悉,一定是年兴。
“年兴?”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东方大人还认识我啊。”年兴蹲在我面前面露微笑。
“最近这段时间还真是故人重逢的日子啊。”我也玩笑了一句。既然知道是自己人也就不担心了,长出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再说找我就找我,何必偷偷摸摸的?”
“大人,不是您让我来的吗。”年兴说着把金牌掏出给还给我。
“果然你就是郑明辉。”我前后翻弄着金牌,确认无误了才贴身收好。
“大人睿智。”年兴也靠着墙坐下来,“您那个朋友把金牌给我的时候我就猜到大人一定是知道了我就是郑明辉,而且一定也猜到了我会来这座边城。”
“皇帝身边亲信其实不多,赵誉如今刚刚从安南回去,我也是远在西域,皇帝身边也只有你了。”亲信,到用的时候才知道光有左膀右臂不行,因为不够用。“而且皇帝有心不动干戈化解西域的威胁,只留我这么一个无用书生在这怎么行呢。之前是因为赵誉不在,总要有人代理军务,如今赵誉回来了,可是苦了你来这陪我吹风了。”老实说,我对赵誉已然不像初见时那般亲切了。他和提亚的事,真真是害了提亚,就冲这,我也得杀了他。
“皇帝本就有别的事情交代我办,也不算苦。”年兴笑了一声,“哦对了,大人的夫人生了一个女儿,我这可得恭喜大人了!”年兴抱拳拱手。
“只可惜咱俩回不去,不然可以请你好好喝会子。”我顿了顿,“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年兴探头四下观瞧:“大人,我已经按您的吩咐准备了厚礼,护送礼物的一千五百人差不多明后天就能到莫罗国。我故意叫他们在路上耽搁耽搁,不用太着急。”
“做得好。”嗯,这么多人在路上,想来西域部族的探子们早就藏在队伍四周观察动向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西域各个部族又各怀鬼胎,相互之间的防备肯定不少吧。
“大人,我想问一下可还需要准备别的?”
“不用了应该。”我回头看了年兴一眼,“我才看见,你这一身紧趁利落的夜行衣,看着可不像个将军哦。”
“大人没发觉自己一直再被人监视吗?”年兴瞪着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要说没发觉吗,也不能算是。“就是隐约觉得有人跟着,可也看不见有什么人。”
“大人应该是被跟了很久了。我刚才看见了,那个人身形矮小,而且很熟悉大人的习惯,总是提前到你要走的路的前面等着,,我看您频频回头,那自然看不见他。”
“那你刚才‘劫持’我没被他看见?”
“大人放心。‘劫持’您之前我故意露出身形让他看见,他现在依然走了,只不过我怕他还会再来,才将大人拉到这里的。”我随着年兴说着环顾四周,倒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大人可需要我把跟踪的人擒获?我看那人动作轻盈舒展,想来只是轻功不错,真的打斗起来,我还是有把握生擒他的。”
“不用不用,既然跟了这么久都没杀了我,自然也不会现在杀我。想来也只是莫罗国的某个人想赶我走或是什么的,才派人来跟踪我,吓唬吓唬我罢了。”我自信满满。
“大人三思。我为皇帝办事也曾经跟踪过别人,很多时候都是先跟踪,等到皇帝下定决心了我才会下手。难保这个人不是这样啊。”年兴关切地说。当然我觉得关切也不是因为我们关系有多好,无非是因为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西域的事就没人能够接手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拍拍他让他放心,“你赶紧回去吧,一千五百人的队伍总要有个统帅啊,郑明辉将军。”
“大人善自保重。”年兴起身行礼,转眼就消失在阴影里了。这个家伙这几年肯定是学了不少这暗杀的技巧,当年赵誉教他的那些拳脚也就够他打个底子的吧。
我也站起身,装作刚在墙角解手的样子提着裤子走出来,按照我之前的习惯朝着皇宫走。这个跟踪我的人从不跟我进皇宫。大抵是因为皇宫没什么掩藏自己的地方吧。
次日天明我早早起来,先去看望了小王子,问他是否愿意跟我去书馆。哈米斯小王子很开心,萨菲雅王妃却板着脸不许,言说是伤口未好,不宜外出。也罢,看起来萨菲雅王妃还是对我,或者是我身后的中原有很大的抵触心理啊。临走时我看得出哈米斯小王子很失望,撅着嘴坐在一边自己生闷气。萨菲雅似乎是瞧见了,不过也没搭理他,该干什么干什么。没关系,只要小王子想去,早晚他都会去的。
来到书馆,渃米拉站在门口等着我。她已经把门开了,里面坐着几个来得早的信徒。他们已经习惯了渃米拉在这里的事,一来二去也就相互熟悉了,有时候渃米拉不在他们还觉得不习惯。他们之间关系很好,信徒们也不知道我已经有了夫人,还有了孩子,都以为渃米拉喜欢我,经常有人在渃米拉面前夸我,还当着我俩的面告诉我要珍惜这个女孩子。不过我私下问过这些信徒,他们都说不知道渃米拉是谁家的,应该不是莫罗国人,可能是别的地方的人。不过他们也说了,西域人走遍西域各国都可以长住、生活,没人会歧视他们,没人会因为他们不是本地人就把物价飞涨环境恶化的罪名扣在他们头上,没人会把他们的孩子从自己的学校里轰出去,没人会查你你有没有“本地人证明”,没有人因为你是外地人想尽办法找你麻烦。多淳朴的人民啊!
“早啊!”我笑着摆摆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昨天怎么没在书馆住啊?昨天半夜我来找你,发现你不在。”渃米拉站在我身前拉着我的手小声说着。我侧过头看了看屋子里的偷看的信徒,他们发觉我在看他们,赶紧扭过头去,咿咿呀呀的装作聊天的样子。
“哈米斯小王子之前说过要来这念书,我本来想今天早上带他过来的,不过他身体还没回复好。”我算是给足了萨菲雅王妃面子了,不然直接说是王妃不同意好了。
又说了会闲话,陆陆续续的信徒们也都到齐了,按部就班上课。这几个月来他们的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如今只要不是太偏的词句他们都能明白了。不过我的课还没完事。我可不是要教他们认字的,我教的是儒家思想,只不过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这种儒家的思想糅合在佛法里而已。他们这些信徒只是我的试验品。
男人就是奇怪,当有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女人在身边的时候,总是特别有精神头儿,早起晚睡的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