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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郎君此时还在前院饮酒吗?”坐在已经点燃灯烛、炭火显得热腾腾的房屋之中的猗兰一边哄着着马平安睡觉,一边冲着旁边的婢女问道。
马平安纵然有后世的灵魂,但身体却只是一个婴孩的身体,一天之中倒有大半时间在睡觉,其余时间也是昏昏沉沉,偶尔清醒也被猗兰抱着哺乳,倒是好生尴尬。
“启禀女君,刚才婢子去看了一眼,主君还有剧买仍在前院与董县尉兄弟二人饮酒,并无撤宴之意。”刚进屋的婢女赶紧躬身说道。
猗兰闻言不动声色,轻轻的将睡着的马平安放到塌上,然后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动了起来:“无妨,那董县尉救了我等一家,郎君又和他志气相投,宴饮的久了些也属正常,你们不要去打扰,准备些醒酒汤备着,等结束了服侍郎君饮下。”
眼看婢女就要退下,猗兰却又再次开口问道:“我听说今日下午县君遣人来邀请郎君赴宴,而郎君借故推辞了?”
“女君,是这样的。我听剧买说,主人因为有伤在身且一介白丁,不好赴宴,便推辞了。”
“这个马修德,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连县君的宴请都推辞了。”猗兰索性连样子也懒得装了,直接便将手中书籍扔到了一边,吓得旁边的侍立的婢女都紧张了起来。
前院,寒风萧瑟,院中已经点燃了数个大火盆,照的整个前院一片通红,宛如白昼,中间还烤着一整只特意打来的梅花鹿。
肉香浓烈,让人垂涎三尺。
四条长长的食案,摆放着六七个椀盘,腌菜、豆羹、麦饼、炙鸡、鱼脍、肉酱、羹汤,这个时候铁锅还未普及,所以并无炒菜,各种蔬菜、肉脯做法无外乎蒸、煮、烤、煎、腊,不过仅仅这些做法也是花样百出,让人胃口大开。
董氏兄弟,马昭、剧买主仆二人,再加上三四名心腹宾客,七八人随意的胡坐在案旁,食案之上已是杯盘狼藉,盘中菜肴也已新添了一遍,几人已是酒酣耳热,董旻抱着半人之高的大酒坛,取了侉瓢正在给剧买斟酒。
“玉冰春”乃为凉州名酒,这一坛便要上万钱,平时董卓根本舍不得拿出来招呼,这一次却是连坛子都搬了出来。
一名宾客正手持尖刀,站在院中火堆旁给众人分割炙鹿,两名宾客更是光着大膀子站在露天的庭院之中表演起了角抵之戏。
董卓端起耳杯敬了马昭一杯,颌下胡须之上沾满了酒水,其人丝毫不以为意,随手捋了下说道:“贤弟,今日崔县君邀你赴宴,你实不该推辞,崔县君出身博陵安平,天下名门士族,贤弟今日恐会恶了其人呀!”
马昭笑了下说道:“仲颖兄说的哪里话,所谓倾盖如故,白头如新。我与兄长相交短暂,但是我敬兄长豪气,那崔县君刻薄兄长,我如何受他宴饮。”
董卓闻言大受感激,冲着马昭当庭拜下行礼道:“修德,恨不能早日与君相识,卓日后若有负与你,当入此箭。”说完,便从投壶之中取下一支羽箭,当庭折断。
莫说董卓志短,实在是此时的董卓尚未发迹身份实在太低,说好听点官居六百石军假侯,不好听点便是边郡良家子,边郡武夫,接触的身份最高之人也不过是六百石的陇西郡长史。在朝中士族眼中像董卓这般武夫只不过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爪牙罢了,即便是日后董卓官居一郡太守,也从未被士族所认可。
而马昭则完全不同,别看只是一介白丁,便是那崔县君也要隆重下帖宴请,即便如此马昭还不一定给面子,当然马昭肯定是要得罪这位县君,连带着安平崔氏也被马昭给得罪了,这让此时居于谷底的董仲颖如何不感动。
“仲颖兄如何做此妇人态,我敬的乃是那位豪气干云的董仲颖,而不是此时志短的董卓,仲颖兄依你的武勇完全凭手中长刀搏一个功名,何故屈居一庸碌之人。”马昭上前握住董卓的双手说道。
“是啊,兄长,那鸟县长的气我受够了,要我说你这军假侯不做也罢,我们兄弟到哪里不能出头。”旁边明显喝多了的董旻也是开口劝道。
“放肆,如何敢如此称呼县君,”董卓闻言扭头对着自家兄弟怒斥道,董旻也知失言了,只是站在一旁呐呐不语,董卓回头又对马昭说道:“修德,不瞒你说,我也有心投身沙场,凭腰中长刀建功,只是我不过一边郡良家子,若是投军也是一军中小卒,不知何时才能出头。”
“哈哈哈,仲颖兄说差了,此时羌匪犯境,正是仲颖兄这等豪杰用武之时,而且昨日兄长说朝廷已经任命段熲段纪明为护羌校尉,持节率兵平乱了。”
“修德,你识得段君?”董卓闻言真的是心中一紧,双目希冀的望着马昭,毕竟有人举荐和自己投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前者可能一跃而起中层武官,后者可能要摸爬滚打数十年才能上去,甚至还不如前者稳固。
马昭摇摇头说道:“不瞒仲颖兄,我和那位段护羌只有一面之缘,大概是三年前其人曾经拜访过家父,若是我家大人的话,段君自会相重仲颖,不过我一介白丁如何让两千石重视。不过仲颖兄不必担心,段君自是不行,不过我却和凉州刺史成就成公相识,我会写封荐书给成公,羌人来犯州中刺史部肯定也是要联和段君有所反击,届时以仲颖兄的武勇,必有出头之日。”
“多谢修德大恩,日后卓必衔环已报。”董卓闻言自是大为感激,当庭便向马昭拜道。
“仲颖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昭如何受此大礼。”马昭也是马上扶起董卓说道。
其实,董卓如此感激马昭,而周围众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则要牵扯到此时汉室特殊的政治生态,这个时候可没有科举制,要想被人赏识当官,就需要别人来举荐,也就是察举制。
当然普通人所想被州举茂才、郡举孝廉,前提是要有德行,而德行看不见、摸不着,只有靠别人来吹捧、传赞,所以有“月旦尝居第一评,立朝风采照公卿”的说法。
对于东汉士人、武人来说有了名声,接下来要进入官场、出人头地,就需要别人来举荐,而荐主对于被举荐者来说,是有一种类似于君主、父母、师长这种类似权威的。当然马昭于董卓而言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最多是恩情罢了,但是仅凭这一点恩情。
例如后来的袁绍兄弟为什么振臂一呼,便能席卷州郡,甚至汉室衰落有人便直接认定得天下者必会是仲姓袁氏,这背后原因可不仅仅是袁绍兄弟兵强马壮又或者是德高韶望,而是袁氏四世三公,门下弟子故吏遍布天下,这些被袁氏举荐之人皆是要效忠袁氏。
同样汉室的太守、县令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有这么大的权力,因为郡守权力也来源与这种察举制,甚至以郡为国,以郡守为国君,归根结底――此时的一郡官吏除了寥寥几人是朝廷任命,绝大多数都是郡守征辟和任命的,甚至本来就是郡守的私人幕僚宾客。
这种制度衍生出来的不仅仅是郡守权力过大,还有经文典籍被士族垄断,豪强上升无路反而盘剥无度,黔首小民生存日益艰辛,乡人观念越来越重。
这种制度的背后,一部分自然是历史的局限性,但更重要的是那位汉光武帝是在大士族的支持下再造汉鼎,建国后士族的力量已经尾大不掉,即便是汉光武帝以开国皇帝的权威实行“度田”一样失败。再往后的各个皇帝早夭的早夭,昏庸的昏庸,东汉能够绵延两百年已经是在宦官、外戚、士族之间寻求最大平衡而来的,当然若是在出一位汉武帝、光武帝,汉室在绵延两百年也说不好,但上天会再次眷顾刘氏吗?
要是马平安想到这肯定会说不,其人已经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在汉室衰亡之前攫取最大的政治资源了,当然此时的马平安不知道的是马昭已经再为自家儿子寻找第一个靠山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靠山是好还是坏。
“仲颖兄,你看我家平安儿如何?”重新坐定,酒酣耳热的马修德拉着董仲颖的双手说道。
“当然是佳儿难得了,比我家那小子可强出不知道多少倍。”董卓自然是打蛇杆随上。
“哈哈,还是仲颖眼光好,仲颖兄若如此认为,我便有一事和仲颖兄商议。”这完全就是二人吹捧扯淡了,此时的马平安出身不过三四日,每天吃饱睡足就是哭叫,哪里看出来是佳儿,唯一称的上佳的恐怕就是家世“佳”了,“仲颖兄,自从见了你家阿媛之后,我家细君颇为中意,我也对仲颖兄家风也是颇为仰慕,想让平安儿和你家阿媛约为婚姻,不知兄长的意思。”
“铛铛,”董仲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拿着刀子割肉的董旻,手中利刃已经被惊的掉落外地,本来以为有贵人举荐已经走了大运,想不到董家还能攀上大汉朝顶级家族,不错此时的扶风马氏在东汉立国之初便出了位皇后,数十年来又出了马融这位海内通儒,纵然权势衰落,但是却一等一的清高。
董仲颖闻言也是被惊的有些酒醒,狠狠的看了一眼其弟,然后冲着马昭拜道:“修德你能看的上我家媛儿,本是她修来的福分,而且我也对平安儿颇为中意。只是,只是我董家何德何能能配的上……”
“仲颖兄为何又做这种妇人态,你我交心,何论其他。日后说不好,仲颖兄封侯拜将,我家小儿还要靠你扶持呢。”马昭拉着董仲颖,情真意切的说道。
“兄长,何故如此糊涂。”旁边的董旻更是急得满头大汗,只是酒喝的多了,说起话来更是急不择言。
“主君,马君对你如此厚意,如何能够拒绝,这说出去岂不是说主君自矜高傲?”
……
周围董府宾客也是顾不得主仆规矩,连连劝道,君不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董卓若是攀上扶风马氏,这些奴仆宾客走出去也是腰板挺直。不仅董旻宾客如此,就是旁边奉菜的李氏也是惊喜交加,只是碍于身份,不便开口,只是连连看着自家郎君。
说实话董仲颖乍一闻言也是颇为惊诧,回过神来也是颇为意动,之所以开口婉拒,自然不是因为马平安、董媛太小,日后没有感情,事实上这二人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发言权,更没有反驳权;更不可能是料到以后自己会青云直上,马氏会家门衰落;婉拒的原因完全是出于谨慎,万一是马昭醉了,随口一说呢?万一明日一早醒了酒的马昭反悔了呢?
“修德,此事我自然是同意,只是婚姻之事非同小可,此事还是由你先回禀马公以后在论,修德你看如何?”董卓眼看马昭神情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试探着说道。
婚嫁是件大事,尤其是向马氏这样的士族,一个弄不好,怡人话柄,为人嘲笑小事,往重了说,还会使整个家族名声受污。名望乃是一个家族的立世之基,若族名受污,那整个家族也就完了。
马昭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因为马昭和猗兰的婚事,马氏没少被外人嘲笑,只是一来马融名声正望,兼之性情通透,二来猗氏虽然只是豪强商贾,但也是传承数百年,从战国猗顿到汉朝,倒也勉强配的上马氏。
当然,若是董卓位居两千石,不仅没人会拿这件事嘲讽马氏,反而会赞一声慧眼识英雄。所以此事完全就是马昭拿家门名声赌董卓日后一定会发迹。
“仲颖兄,此事待我返回扶风,便会禀报大人,我家大人早已通脱,必不会反对,此事乃是询问仲颖兄的态度。”
众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毕竟马昭虽是马平安生父,但毕竟不是马氏主事之人,无论如何此事都绕不开马融。
“太祖董皇后讳媛,陇西临洮人也。昔,孝宣皇帝过陇西,逢临洮董卓,感其豪气,与之为友。卓甚奇太祖,欲约为婚姻,唯卓门第鄙陋,恐孝宣皇帝不允,乃宴之。孝宣皇帝醉,卓乃说之,帝许之。帝醒,磋跌曰:‘吾陷吾子也’。既许,终不复悔。”
――《赵书》.卷五.皇后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