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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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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消息总是这样,来的时候一点招呼也不打。

    那边的电话只说了一个地址,让小忆快去之后就匆忙地挂断了。

    小忆怔忡了一下,疑心是恶作剧,于是拨打了刘唱的手机,没想到竟然是关机!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小忆的心头,她知道刘唱的习惯,一般都不会关机的,好几次很晚了打他的电话,他都开着呢。

    天呐天呐天呐!

    把天天交待给保姆,小忆慌不择路地奔出大门,一面跑一面打蓝的电话,可是蓝不知道在忙什么,竟然没有听见!天天家住在市郊的高档别墅区,每次出了小区还要步行大约一刻钟才能到公车站台。如果运气好,可以遇上带客过来的出租车。就在小忆焦急地四处张望的时候,一辆残疾车忽然突突突地开了过来,车主戴着幅黑色的墨镜,呲着牙问小忆说:“小姐去哪里,要不要带一带?”

    这种电动三轮车最脏,因为驾车的多半是残疾人所以又叫做残疾车。小忆平时从来都不坐,不过今天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多想了,于是咬牙跳上车说:“带我到前面路口能打车的地方就行。”

    “五块。”简直就是漫天要价。

    “行。快走吧。”小忆看看自己的衣服,犹豫着坐下,手紧紧地抓住车边金属架子的护拦。

    “坐稳了”。车主说完,车就呼的一声启动了,车速飞快,吓得小忆心里一别一别地乱跳。最重要的是,小忆很快发现,它并没有朝着该去的方向而去,而是猛一拐弯,朝着另一个小忆从没去过的方向直奔而去。

    “你这是去哪里?”小忆发现方向不对,在车后惊呼起来。

    “我看你有急事,这条路往市区近些。”车主并不回头,而是更加加速地朝前开。

    小忆将信将疑地又坐了几分钟,发现方向越来越不对,四周的景物也越来越陌生,忍不住在车后大喊起来:“我不要到市区!你把我送到前面可以叫到出租的地方就行!”

    “收了钱就要送到目的地嘛。”前面的人根本不理会小忆,而是继续加快了车速一个劲地朝前开,小忆开始觉得不妙,于是扯开嗓门大喊大叫起来:“快停快停,再不停我就要跳车啦!”

    “小姐别性急,你坐稳啦,”车主说,“前面很快就到了,跳车危险,摔断了腿我可不负责任!”

    “你给我停下来停下来!”小忆见那司机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好不容易从包里掏出手机说:“你要不停我打110了!”

    “你要敢打我就把你甩下去!”车主一面威胁她一面把车开得左右摇晃,要不是抓得紧,小忆很容易就会被甩到车外。

    更糟糕的是,由于车晃得实在是太厉害,电话还没拨通,就失手掉到了车外!

    四周显得越来越冷清,要是没有车和人经过,看样子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什么用。自己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心里最牵挂的还是生死未卜的刘唱,心急如焚的小忆横下一条心,当机立断地跳了车!

    虽然车速真的很快,但身材娇小的小忆非常灵巧,反应也很机敏,凭着一股勇气跳下车来,竟只是摇晃了几下身子就站直了。残疾车车主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有这么勇敢,他迅速地掉头,看样子是要朝着小忆撞过来。小忆折身往后飞奔,想去捡拾落在不远处地上的电话,电话被捡起来了,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拨打110,就感觉自己的腰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人整个地朝着路边的田地飞过去,头碰到一颗树,剧痛过后,就失去了知觉。

    中间醒过一两次,好像是在不断摇晃的车里,又好像是被一个巨大明亮的灯照着,可是每次,费劲了全身力气都睁不开眼睛,人犹如在深海里浮浮沉沉,一波一波的海水带着压力冲过来,要将自己生生地淹没,再淹没。

    终于醒来后,小忆首先看到的是蓝焦急和关切的眼眸。一见小忆睁开眼,蓝立刻惊喜地尖叫起来:醒了醒了,她醒过来啦!

    小忆嫌她声音太大,于是伸出手去想捂她的嘴,可是她猛然发现腰上的疼痛让她几乎是动弹不得,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蓝,眼神里全是恐惧。

    “没事的,没事的。”到底是死党,蓝很快就明白了小忆眼里的意思,当下安慰她说:“只是断了一根肋骨,医生说休息二三个月就没事了。”

    小忆一颗狂跳的心这才归位。

    “我说你也是!”蓝责备她说,“为了挣钱命都不要,去那些荒郊野外的地方做家教就算了,还去坐什么残疾车,算你命好,给一个开卡车经过的好人遇见,救了你,不然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刘唱呢!”小忆猛然想起来,抓住蓝的手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想他了?”蓝坏坏地笑。

    “快说呀!”

    “那家伙手机不通,听说正在宿舍里睡大觉呢,不过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你放心,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小忆张大了嘴,记忆不应该骗她啊,她匆匆忙忙地从天天家出来不就是接了一个电话说刘唱出了车祸吗,可是现在怎么会没事呢?小忆正在满心狐疑的时候护士带着两个警察进来了,见了小忆就问:“目击者说看见你跳车,还看见那辆残疾车冲过去撞你,到底是什么恩怨,你说说!”

    “我们不认识的。”小忆委屈地说,“我只是坐他的车想到前面路口打车,谁知道他拉上了我后就开始疯跑。”

    “据说那车连牌照都没有。”警察皱着眉说,“人也跑掉了,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八成是个疯子,说什么也要找到他把他绳之以法。”蓝愤慨地说,“别说我们小忆这些天受的罪了,这医药费他不出也不行啊!”

    小忆想起那个奇怪的电话,于是转头问蓝说:“你确认刘唱没事吗?我之所以从天天家里跑出来是因为接到一个电话,那人告诉我说刘唱出了车祸!”

    “不可能!”蓝说,“这肯定是恶作剧,我来这里的时候遇到他们宿舍里的哥们儿,说他一直在宿舍里睡觉呢。”

    “电话号码是多少?”警察顺手拿起床边桌上的手机说,“这是你的手机吗?”

    小忆点点头。

    警察在手机上翻看了半天,确定了那个号码后记下来,对小忆说:“行!你先休息着。有情况我们会再找你。”

    说完,他们出去了。

    小忆躺在那里不能乱动,觉得累极了,她有气无力地对蓝说:“人一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也塞牙,对了,我住院的钱从哪里来的?”

    “天天妈妈送来的。”蓝说,“救你的人不知道你是谁,就拿着你的电话乱打一气,结果打到天天妈妈手机上了。她好像身体不舒服也在医院挂水,可是一接电话二话没说就派人过来送钱,说什么也要把你安排在最好的病房。看来我们也不能看扁了这些有钱人啊!”

    小忆强作欢颜:“欠下这么一大笔,怕是替天天做家教要做到他小学毕业才行了。”

    “今年呢,你是倒霉了些。”蓝打个大大的呵欠,胡说八道起来,“得空了找个人算个命,看怎么着能转转运。”

    小忆把眼睛闭起来,感觉自己又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病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刘唱焦急的声音:“小忆呢小忆呢小忆呢?”

    “在这里呢。”蓝没好气地说,“人交给你就出事,你还有脸来。”

    “没事吧?”刘唱问蓝。

    “还没事?断了一根肋骨!伤筋动骨一百天,能好到哪里去。”

    “都怪我。”刘唱在小忆的床边俯下身子,握住她的手说,“早知道我该在那里等你,接你回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都怪我。”

    小忆睁开眼,刘唱眼神里那种真诚的关心让她不忍面对,慌忙把手抽出来,问了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关手机?”

    刘唱想了一下说:“昨晚没睡好,我怕睡觉被人打扰。你呢,怎么好好地会被车撞?”

    小忆闭起眼睛不说话,蓝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刘唱一听,当即皱了眉,眼眶也红了。蓝见状打趣说:“因祸得福,这下考验出小忆对你的真情来了吧!不过说什么也要把那个乱打电话的家伙揪出来,要不是他,小忆怎么也不会出事,医药费至少让他掏一半。我真怀疑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天地良心!我哪能干那种损事!”刘唱若有所思地拍拍小忆的床边说:“你先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去。”

    说完,他迅速地起身离开了。

    “他感动了,想哭。”蓝嘻嘻笑着说,“八成怕我们笑话他,找个借口出去了。”

    也许是药力上来了,小忆再也支撑不住,在蓝的笑声里慢慢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黄昏。窗边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风衣,背对着小忆在看外面的风景。那个背影实在是太熟,小忆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好确定到底是不是梦境。

    不是梦。

    那人已经转身,走到小忆的床边,俯下身来,温柔地问:“还疼不疼?”

    刹那,小忆的泪如泛滥的河水,挡也挡不祝

    “还是这么爱哭。”他笑笑,抽出一张纸巾,替小忆仔细地拭去泪水,“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你吗?”小忆轻声问。

    “是我。”叶轻声答。

    “你怎么知道……”

    叶不答。

    小忆又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

    “就是看看吗?”小忆说,“如果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怎么乱讲话呢。”叶好脾气地将小忆的手放回被窝里说,“你放心,我问过医生了,你没事。”

    “其实我真宁愿我死了。”小忆说,“可以不必忍受些。不过,既然是活着,我想我的事还是用不着你管。”小忆努力镇定下来,用尽量冷漠的语气说道,“我真心真意地谢谢你的同情,你可以走了。”

    “你家里人都不在这里,我不管谁管?”叶一点也不生气,维持着他的风度说。“要不要通知你爸爸妈妈?”

    “不要!”小忆喊起来。妈妈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

    “可是……要过春节了。”

    “我都说不要你管!”小忆继续赌气,“你要忙什么忙你的去。”说完后心里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跟眼前的这个人赌气,不由地万般心酸,腰上的疼痛也更加剧烈起来。

    “要打要骂,也要等到你能活蹦乱跳埃”叶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难道那天你还没有打够吗?”

    小忆的心里正翻江倒海,哪里有空理会叶的调侃,正在无措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手里拎着几大袋东西的刘唱。

    小忆看见叶冲刘唱笑了笑。

    刘唱反而笑得牵强,他走过来,把东西放到小忆的床头,问:“感觉好些没?”

    “好多了。”小忆说,“蓝呢?”

    “你忘了她男朋友也受伤了,她还得照顾他去呢。”刘唱说,“她吩咐过了,今晚我在这里陪你。”

    “不用了。”小忆说,“有护士就行。”

    “那怎么行。”刘唱和叶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们都走吧。”小忆狠狠心说,“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要不我俩抓阄?”叶指指刘唱再指指自己,真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有心情说笑。

    刘唱却是一反常态的低调:“这样,我守在外面,你们聊够了,我再进来。”

    “别!”小忆想拉他,他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不错。”叶说,“这男孩挺让人放心的。”

    “跟你没关系。”小忆说。

    “那跟你可有关系?”叶看着小忆的眼睛。

    小忆别开头去答:“你还是走吧。”

    “就走。”叶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小忆面前说,“这里的钱你先用着,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请你拿走它。”小忆咬住下唇。

    “别任性啦,”叶说,“说实话,我知道你恨我,或许我今天根本就不该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你出事,还是忍不住就跑来了。我只想为你做点什么,小忆,我们相好了那么长的日子,你连这点也不理解我?”

    “可是,谁理解过我呢?我想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们就不该再有任何的纠葛。”虽然这些话说出来句句让小忆心如刀割,却还是强撑着继续说下去,“我想我已经忘掉那些事了,你就算行行好,最好不要让我再想起。”

    叶叹息。

    他把信封放到小忆的枕头边,不再说一句话,离去。

    叶刚离开刘唱就进来了。他替小忆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到小忆的床边来,把水递到她唇边说:“来,喝点水。”

    “我真怀疑是梦。”小忆别开头表示拒绝,“接二连三的出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撞了什么邪。”

    “都会过去的。”刘唱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好的。”刘唱说。

    小忆侧身,好不容易从枕边摸到那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刘唱说:“请你把这个转交给蓝,让蓝替我还给他。”

    刘唱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说:“好吧,钱的事你尽可放心,我还有不少积蓄。只是……”

    刘唱欲言又止让小忆觉得好生奇怪:“只是什么?你今天好像怪怪的,不对劲呢。”

    “有个不请之请。”刘唱说,“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呢。”

    “真是不像你了,吞吞吐吐的。”

    “你被撞的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再追究了。”刘唱说,“她也是一时糊涂,现在追悔莫及。”

    小忆睁大了眼,不明白刘唱在说什么。

    刘唱终于说出:“是阿森干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她知道我们昨晚在SUN过的夜,胡思乱想了,也是她跟踪了我们,收买了那辆残疾车,还借走了我的电话不让我们联系,原意只是想把你拉到郊外吓吓你,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小忆气极,“我跟她没有仇恨,我又不是蓝。”

    “对不起,是因为我。”刘唱说,“她不甘心失去我。”

    “她怎么可以这样,我是无辜的!”小忆激动地喊起来,“我这样躺在这里不能动算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做,你又凭什么要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来?”

    “小忆,小忆。”刘唱按下小忆挥舞在空中的手说,“小忆你听我慢慢说,阿森出事了,就在下午,她已经被警察抓走了。他们说她有参与卖摇头丸,要是再加上这件事,恐怕她就彻底完了。”

    “是她向你坦白的吗?”小忆问。

    “对。”刘唱低头说,“她求我救她。”

    “你会尽力救她吗?”小忆逼问下去。

    “是的。”刘唱说。

    “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小忆奋力把手里的信封往对面一扔说,“你们都滚,统统滚出我的视线,滚,我谁也不要见!”

    钱从信封里飞出来,一张一张,飞落到地上。

    身体的疼痛加上内心的疼痛,小忆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了,是曾经来过的那两个警察。其中一个低下身,替小忆把钱捡起来说:“干嘛跟钱过不去?”

    另一个说:“有些事情我们调查过了,来找你核实一下。打你电话的那个人叫张顺喜,你认得不认得?”

    小忆掩面,摇摇头。

    “张顺喜的电话除了打过你的电话,同一时间段还跟这些人联系过。”警察掏出一张写有几个电话号码的纸递到小忆的面前说:“你再看看这上面的人有没有你认识的。特别有一个号码,早上打了差不多有五次之多,户主的名字都在上面,你看看有没有认得的或是有印象的?”

    小忆接过纸,无意间看了一下刘唱,发现刘唱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纸上,阿森的大名赫然在目。

    小忆看了看,把纸还给警察,缓缓地说:“这些人,我都不认得。”

    “有一个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你也不认得吗?”警察很有耐心地提醒她。

    “我们学校上千号学生,哪能都认得。”小忆说,“对了,我忘了说,早上那辆车给我要价十块,我嫌他高,骂了他两句。”

    两个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终于走掉了。

    小忆把眼睛闭起来。刘唱在她床边蹲下,握住她的手,把脸埋到她的手心里,小忆很快就感觉到了一股热热的东西在手心里流淌。

    她知道,刘唱哭了。

    然后她抽掉了自己的手,听见自己用一种非常疏离的语气说道:“你听着,我这样做谁也不为,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还有书要念下去,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笑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