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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州府是几国交接边关,街上随处可见的是他国来的商人,这些人穿着不同于南商国的服饰,有些组成长长的车队、行色匆匆,有些则在街头叫卖那些南商未有的新奇玩意,
宽阔的主街上,两边小商小贩摊子挨着摊子,鲜艳的布匹,罗、帛做成的彩花,笔锋洒脱的字画,还有些自他国而来的刀具,
商贩们穿着还算厚实的麻棉衣在街头费力叫卖,虽被冷得直跺脚,脸上却难掩喜悦的笑容,
远处,带着镇国王府标志的马车缓缓驶近,前面开路的是孙管家坐着的朴素马车,马车之后跟着的是十几名下人推着的手拉车,再之后才是姜安乘坐的马车,和随行的护卫,
这是姜安来到这里后,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上街,
之前都是乖乖待在马车里…
孙管家的马车在一家桃符(春联)店停下,店家是一位年岁二十有余的读书人,
见镇国王府的马车在此停下,身着一身素青色袄子的店家连忙与身侧的客人赔罪,出门迎接贵客,
“孙管家来啦,前几日不是买了些桃符,可是买去的桃符有问题?”
孙管家摆摆手,苍老的脸上笑容洋溢,“店家放心,桃符没有问题,只是主子有吩咐,要多买些!”
说完这话,他便着急去找自家小主子,
车队停下,最后的马车里姜安也钻了出来,
团子站在马车上,踮起脚打量着这条长长的街道,圆眼扫过小贩摊子上那些从未见过的物件,满眼好奇,
不远处还有几个孩童手拉着手,慢悠悠在转圈圈玩,稚嫩的声音齐声唱着童谣,
“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猪鸡,二十八蒸枣花,二十九去打酒,年三十包饺子,大年初一蹶着屁股乱作揖……”
她好奇这些物件,那些看见马车标志、下意识放轻声音的小贩们更好奇马车里出来的这个漂亮娃娃,
娃娃一身锦缎,袄上玉石装饰,就连绣鞋上都坠着珍珠,胖乎乎的脸,圆圆的大眼睛,好似天上下来的,
前些日子,崇州府里都传开了,咱们这位杀伐果决的王爷找到了自己的亲闺女,想来这娃娃便是了!
瞧着那马车里再没有动静,这镇国王爷看来并不在马车上!
孙管家:“小主子…”
被叫的姜安哒哒跑过去,主动把手塞到孙管家手掌里,
孙管家弯着腰,细心的给这个娃娃解释,“这家店卖桃符,店家的字很有风骨,历年府上的桃符都是在这里买的…”
店家的态度比刚才面对孙管家时还要好,忙侧身迎着财神爷进门,嘴里还不住介绍,
“承孙管家夸奖,小店还有好看的窗花和花灯笼,小姐可以看看!”
店里红红的一片,墙上挂着的都是桃符样品,还有各式各样的窗花和灯笼,
字确实很漂亮,各种字体都有,
姜安也瞧不出好与不好,反正但是比自己写的好太多!
经过前堂,店家一直迎着他们进了幽静的里间,里面茶水、点心都备着的,甚至还燃了淡淡的香薰,
他拿出一本册子交给孙管家,这上面都是桃符上的样式,
姜安看字看的眼晕,只是好奇的问店家,“可以不用这上面的样式嘛?”
“当然可以,小姐您提供样式,小店可以专门给您做!”
尊嘟假嘟?!
团子小手比比划划,“那我想要个这样…这样的…”
店家从桌案上铺开红纸,提笔便在上面写,
片刻之后,
店家放下笔,动作有些怀疑的将桃符展示给这位小财神爷看,
“您看…这是不是小姐想要的…?”
孙管家从那本样式册子中抬头,看向店家时一愣,
姜安:“嗯嗯,就系这个样子!”
只见那店家面上笑得有点勉强,左右两只手举着的长桃符上写着满篇的哈哈哈哈…,
桌案上摆着的横批也是四个大写的“哈哈哈哈”…
好歹他也是个读书人,虽说半路从商,可是这…
这年头真是钱难赚…
最后团子非常开心的带着她专属的桃符出了店门,拿到定金的店家喜气洋洋将人送到马车上,
之后还要采买果干、饴糖、红绸布匹等等…
手推车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基本上都是数量多的便由孙管家交付定金、店家晚些送到府上,数量少的便装在车上,下人推回去,
走完最后一家店,就只剩下爆竹还没有备好,
镇国王府的爆竹向来都是军营那边做好了送一份过来的,这次的爆竹是临时加的,便存放在城门口的守兵处,
马车从长街行驶向城门,小贩们的叫卖声愈远,周围环境逐渐安静下来,
“您行行好吧…”
似乎是乞讨的声音,
姜安倚靠在马车车厢,胖手推开小窗,酿酿在后面为小姐披上大氅,
马车外没有了商户,就连房屋都没有太多,宽阔的路边是没有融化的积雪,
小窗打开的时候,姜安与路边上半身伏在雪地里,手上、脸上满是冻疮的乞丐对视,
姜安甚至分不出他是男是女,
这般冷的天,他身上的衣衫破开口子,只是一件单薄的粗麻衣,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个同样瘦骨嶙峋的孩子,
那双沉寂的眸子里呈着的是对这个漂亮的冬天的绝望…
那乞丐见贵气的马车上是个娃娃便失望的低下头,又对着下一个来人重复刚才的话,
直到马车走过,姜安这才看清,为什么那人要将孩子牢牢抱在怀里,
那孩子上身没有衣服…
团子不开心时很容易便能发现,细长的眉毛耷拉下来,就连头上的啾啾都充斥着难过,
酿酿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小姐,还是别看了…”
“这些乞丐都是别的城池来的流民,他们无房无地,每日靠城门口镇国王府搭的粥舍过活…”
想来是那孩子生病了,这人才没有办法跪在路边祈求路人,
酿酿阖上窗子,一扇小窗隔绝了不远处粥舍的绝望与痛苦,留下了马车里暖烘烘的炭火与馨香,
团子坐在软垫上,胖手摸出今日为了上街玩特意带好的银锭子,
大大一个,她一只手都攥不住,
“酿酿,把这个换成碎银子,拿一些给刚才那个乞丐吧…”
这么大一个银锭子,她便是给了,依照那乞丐瘦弱模样,也守不住,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酿酿从小姐小胖手上接过银锭子,低声应下,
镇国王府,就连洒扫的下人都知道府上的大小姐是个十足的小财迷…
她下了马车,便去寻前面的孙管家,
说清之后,老者也只是叹了口气,或许是为命运多舛的乞丐,也或许是为心善的小主子,
他拿出几块碎银交到酿酿手上,“小姐心善,你便去吧,离这不远的济善堂,坐堂的老医者是个好人,让他们去那里吧…”
这几块碎银足够那孩子看病了,他们穿成这样,便是有钱,医馆也不会让进的…
在姜安团子看不见的马车后,酿酿在乞丐面前放下碎银,还有姜安马车里的薄被,
她说了什么,那乞丐神情激动,想要触碰恩人,又担心弄脏恩人的衣衫,缩回手,只是不住的磕头,
本就千疮百孔的脸上,额头泛着血色…
酿酿性子冷,并未多留便转身离去,甚至并未多言是哪个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