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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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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茴在清晨醒来,入眼即是镂金雕花的奢华,在她看来,却是一屋的荒芜萧瑟,那种墓地长满了衰草的萧索,她赤足跳下床,踩过冰冷的地板,做她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今天是阴雨天,没有阳光。

    梳妆台上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一串熟到不能再熟的号码,她滑动手机贴到耳边。

    “晚上跟我参加一个宴会,早做准备!”

    “好!”

    “我不能陪你去选衣服,约程兰陪你!”

    “好!”

    天空模糊的灰白,倾刻间,像是掀翻了的水桶,暴雨如注,打在娇嫩的木棉花瓣上,灰色雨雾中绞动着嫣红,路面上的坑洼积满了水,车轮辗过,翻腾起巨大的水花,来茴在后座猛地一颠,前排开车的司机立刻赔不是。“对不起,来小姐!”

    “没关系!”她坐好,淡淡地回一句。

    车驶进一幢花园别墅,欧式的小楼前,一个举着白伞的蓝衣女子上了车。

    “要命,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你为什么不预约上门服务?”程兰是纤弱扶柳型的女子,骨子里却尽是精明干练。她和来茴一样,是别人的情妇;不同的是,来茴是为了钱,程兰则是为了爱。

    “预约上门要收服务费!”来茴把滴水的雨伞装进塑胶雨袋。

    “服务费?”程兰怪叫出声。“周于谦有的是钱!”

    “钱再多也是他的!”他没有提起预约,自然不会给她钱付服务费;而她,也不可能掏自己的腰包。

    “我服了你,情妇比老婆还要悭三分!”

    来茴阖目养神,就算是悭吧,手头上有钱才有安全感,她这样想,也不再说话。

    风雨里连番辗转,来茴终于站在试衣镜前,银灰色礼服袒露出光洁的后背,下摆摇拽坠地,贴身的设计色勒出完美的曲线,颈上的钻石项链出的璀璨光芒灼刺眼眸。

    “就这套吧!”程兰啧啧两声,又道:“虽然贵了点儿,还是物有所值的,比你之前试的好多了。”

    来茴也挺满意地,在单据上签了字,接过店长的递来的手袋,挽着程兰步下阶梯。

    夜的帷幕落下,雨停了,灯火霓红的繁华都市,头顶的天空犹似被捅破的黑洞,望不到底的黑。她仰头笑了笑,什么烂比喻?谁有那么大本事捅得破一块天。那笑仅是一瞬,目光接触到周于谦的身影后,笑在嘴角凝滞,当穿着灰色手工西服的周于谦站在她面前时,她的脸上已经挂出一抹轻笑。

    挽上周于谦的手臂,他们相偕步出停车场,进入瑰丽堂皇的宴会大厅。

    斛筹交错,衣香鬓影,语声喋喋。

    周于谦与绅士名媛客套寒喧,来茴的笑一成不变。绅士顶着斯文礼貌的外表,看她的眼神是很无礼的不屑一顾;而教养良好、身姿绰约的名媛,看她的眼神则好似吞下一只苍蝇。来茴平心静气的,几年时间,她早就适应良好。

    宴会进行到中途,周于谦把她扔开,她一如往常,站在一个角落里,嘴角噙着淡淡的嘲讽,直到人群中一个身影是映入她眼中,这才收敛起嘴角的笑,她稍稍一怔,目光紧紧跟随那个人。

    若没记错,那个人应该是有双清澈的眼睛,气宇轩昂,落落大方,眉眼间皆是傲气。待那人端了酒转过身来,他也怔了会儿,显然是那张她曾经十分迷恋的清俊面脸,虽在几年前,他便与她已形同陌路。

    突如其来的照面,让她惊惶得不知所措,提起长长的裙摆,她穿过走廊,转进洗手间。逼仄的小格子间,马桶“哗啦”一声,清水扭着漩涡下沉,来茴无力地背靠着门板,单脚支在马桶边沿,掌心一阵刺痛传来,这才觉修剪得尖利的指甲已经掐进肉里。

    旧情人重逢的场景该是怎么样的?故作大方地问候?不,这太困难,对方恨她入骨,避开是最安全的,她现在只祈祷他没认出她。

    望着马桶里的白色旋涡,她感到五脏六腑仿佛都纠结起来,不断地扭曲,疼痛,然后沉进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她弯下腰,捂住胸口,身体一寸寸地随着心下坠,直到触到冰凉的地板,她才清醒了些,耳边却又嗡嗡地,仿佛从哪里传来了遥遥的骂声——

    来茴,你真下贱!

    来茴,我恨你!我恨你!你给我记住,除非你死了,否则,有生之年,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砰!”她的头重重地撞上门板,有生之年,他们不是形同陌路,他对她是有刻骨的仇恨啊!如果他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她好过,那么,他不必费心了,她从来就没有好过一天。

    “来小姐,你在里面吗?”门外响起高跟鞋来回走动的声音,隔间的门一扇扇地被打开,天花板上掠过道道暗影,来茴敛住心神,忙回应道:“我在!”

    “周先生在找你!要不要我先给他回个话?”

    “哦!麻烦你跟他说我很快就好!”

    高跟鞋“蹬!蹬!蹬!”几声,待那有节奏的脆响消失在门外,来茴缓缓站起身,抽风机“呜呜”地出微弱的呻吟,脸颊一阵冰凉,她抹了把脸,掌心湿乎乎的,竟是眼泪,胡乱地擦了几擦,她转身按开门板上的金属插销。

    “躲在卫生间里哭?”

    来茴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一张清纯的瓜子脸,明澄澄的眼睛含着浓浓的笑意,她身后的女人就是自己——眼睛红红的,眼影也有些糊了,神情狼狈不堪。

    她走到镜子前掏出粉底补妆。“你观察得还真细心!”

    “跟我的职业有关!”女孩用湿手捋捋额前的短,一脸率真地看向来茴。“写作需要多留意身边的事物!”

    来茴停下扑粉底的手,眼睛透过镜子与女孩儿对望。“有什么效果?”

    “可以联想啊,看你哭成这样,我就联想到你曾经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在宴会上偶遇被你抛弃的初恋情人,他从前很穷,你们分开多年后,他却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你眼前,所以,你后悔了,觉得无地自容,便躲到卫生间里哭——”女孩偏头,脸颊被食指按出一个深深的圆涡。忽而,她冲来茴友善地一笑:“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肖钰!”

    “原来你就是那个骗走许多少女眼泪和金钱的言情小说家?”来茴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单纯的女孩,据传她的书每年都登上销量排行榜榜,她浅浅地笑道:“我不属你的读者群,不过,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我叫来茴!”她把粉底收进手袋里,跟肖钰道:“呃……我的朋友还在等我,后会有期!”

    肖钰挥挥手,笑道:“拜拜!”

    “拜!”来茴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这个率直的女孩让她心生好感,尽管她的联想准确得过份了些。

    走到长廊尽头,她看到靠着墙抽烟的周于谦,托这处清静地方的福,他身边总算是没了女人,也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偏爱这种冷酷无情的男人,有了家室有了情妇,还是有人要壮烈地飞蛾扑火,以博取他的垂怜。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远远地就已经笑开来。

    “知道让我久等就走快些!”周于谦把半截香烟摁到旁边的烟灰缸里捻熄,转身走向宴会厅。

    她一路小跑追上他,心里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地方,于是以手抚额,佯作虚脱无力地样子道:“我身体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

    他只睨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不用装了,我本来就要离开!”

    “其实,我是想去医院看妈妈!”她低下头,避开他犀利的审视。

    “你可以直说!”话落,他冷漠地转头,径直往后门走去。

    来茴正要跟上去,一人恰好挡在她身前,不待她抬头看清,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她一阵轻颤。

    “来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