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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来,变数倒是更多了几分。”崇明会总舵主曾常东皱眉,眼看着与复兴教教主洪生嶙及大平皇后的对峙中又生变化。
“连你也来了,有点意思。”洪生嶙撇撇嘴眉眼间,有些不耐。
“阳楼主。”皇后大方颔首。
天弦指只管抚琴,也不搭话,四人相顾无言,倒是让一时气氛尴尬至极。
好在洪生嶙也不是尴尬人。
“宁狩宝卷可还没出世,我们便为此打了起来,未必太不值得了吧?等会八个人都齐了,我看怎么解决。”他笑吟吟地说道:“趁还只有咱们四个,要争赶紧争,要抢赶紧抢。”
眼看天弦指与曾常东齐齐点头,皇后的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却无话可说,无奈地点点头。
“既然都没问题……”洪生嶙环视一周,嗤嘴道:“就让我来做这个苦力活吧。”
只看他抬手一招,地面即刻如同书页般一页页翻开。
况且另一边也不是相安无事。
“阳楼主,你若助我,皇宫之秘藏,任你挑选。”
“阳楼主,还请助我,无论成败,婆娑琴奉上。”
天弦指阳人花抚琴间,便有两道传音,他抬眼望去,皇后和曾常东一个垂着眼角,一个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此时洪生嶙回过头皱着眉头打量了三人一番,心里头也有些怀疑。
“我们不如还是先联手封了这天地吧,也省得再生变化。”天弦指对两人之前的话避而不答,反道。
“可。”
“自然。”
天弦指颔首,指抚琴弦,声浪起,初有天雷滚滚,声渐轻,音渐低,直至天地为之一静,而他人不觉。
曾常东踏前一步,抬手欲挥,树欲静,风欲止,天地间好似无变化,只是先有一只蚂蚁愣住,后有一只画眉,一条毒蛇,一只野狼,纷纷远离此地,走兽奔散,飞鸟尽绝。
皇后拔下木钗,虚点一下,败了艳华,生了春芽,眨眼间,此地阴阳相平,自成一界,与外界再无联系。
“呵呵,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洪生嶙抬手一招,地面的翻动陡然加速。
天弦指抚琴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琴声渐停。
曾常东的长剑有些颤抖,屏息不语。
皇后的额头上浮了汗珠,目光如炬。
只是到了这关键时刻,尘雾纷飞,洪生嶙却不再翻动,即使地上只看得到一片泥泞,他饶有兴味地看着三人,侧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无聊至极。”曾常东冷哼一声,长袖一挥,最里面的那层泥土仿佛沙砾流淌,露出了一角黄色的封皮。
泥土再去,便见那宝卷光滑如新,藏于地下如此之久,亦能不在时光中旧去。
那一瞬间宁狩宝卷光芒大作,不取自浮,使得众人纷纷变色。
“这是?”
“但稀世珍宝出世,必有不凡,如此看来,果真是宁狩宝卷无疑。”
空气沉寂了瞬间,三人皆是按捺住,面面相觑间,还是洪生嶙直率少许,哈哈大笑,要将宁狩宝卷一手抓来。
“在此等至宝下也要矜持?虚伪至极,不如就让老子先取来赏赏。”
见此,曾常东自然也不甘落后,又沉又快的一巴掌拍在洪生嶙身上,洪生嶙只是冷哼,浑身一摇,毫发无伤。
“稍安勿躁。”两道音浪浮现在二人面前,只见天弦指微微一笑,施法定住宁狩宝卷,让其只能铮铮颤动,“斗法在前,取宝在后,如何?”
洪生嶙闻言,露齿而笑,舔舔嘴唇,面貌狰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眸子猩红,五指合拢,面朝曾常东张开。
天地眨眼间暗沉了下来,阴云滚滚,雷声大作,有阴风刮起之凉,鬼哭狼嚎之音,吹散了此地弥漫的尘雾,似是百鬼夜行。
洪生嶙再一招手,六副幡自风中在他背后现形,幡是什么幡?聚魂关里的聚魂幡。一握拳,三根钩在曾常东周边出现,钩是什么钩?罗浮寨里的罗浮钩。
此时再看,只见洪生嶙发丝尽红,躯身尽黑,眼眸尽绿,口中轻嚎,目中妖冶,身量好似风骚墨客翩翩公子,又如地狱恶鬼,举手投足间自有勾魂摄魄的意味在其中。
[罗刹国·鬼长城]
罗刹遍地,遮天而行,厉鬼哀嚎,牙尖爪利,黑红色的凶煞之气将天弦指与皇后二人尽皆推开,逼得曾常东眼睛刺痛,虚起不语。
罗刹道道主,竟有如此之能。
在如此的压迫感下,曾常东心里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丝恐惧,然后这恐惧便奇迹般的消失了。
“看来你比起上次交手进步了不。”曾常东持剑而立,在洪生嶙无尽的压迫中向前一步,左手挽袖,轻轻笑道:“不过我也不是在原地踏步。”
曾常东抬起剑锋,直指洪生嶙,发丝逆风而动,苍黄之气自下方大地围绕他缓缓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如若世人皆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我便是水滴,染脸不湿,可若世人流连失所,天下大乱,我自强于仙神,翻山倒海。”
曾常东只一指,便见得罗刹惨叫,厉鬼散逃,秋风停,阴云散,落下一缕昏黄的太阳光。
“世人皆苦,因欲而行,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欲望膨胀,一己私欲可使得血流百里,罗刹见之,自惭也,厉鬼见之,惊惧也。今日我借人之张皇现人之欲望,可破你这罗刹国否?”
话音落下,细听来,似有回音。
[张皇帘·天下百欲静哭哀]
半空中出现一张似有似无的人脸,人脸上有连年战火,有饿殍遍地,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雨落,大地为之呦哭。
如果世间要有诗句能够形容,那唯有: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天弦指十指按琴,仰面长叹。
见皇后娘娘抿嘴笑着,却只觉悲凉,因她眼泪早已落下。
“阳楼主,我大平需要宁狩宝卷来稳固国运,有了它,外敌可退,内忧可解,我向您保证,平国境内,将再无战争。”
“拿什么保证呢?”天弦指幽幽叹道:“在下佩服娘娘身为皇后,亦心系天下,也知娘娘所言,句句诚恳,奈何国家之运,不能系于一物之上,现在正是群狼环伺,内忧外患之时,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陈旧且膏肓入骨的皇朝,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崭新,能给所有人希望的新时代。”
“听上去很不错。”皇后点点头,无奈而无力地一笑,“奈何大平生我养我,夫君更是当今圣上,本宫…本宫不敢忘恩负义。”
“请。”天弦指手掌斜指皇后,淡淡道。
“请。”
皇后再取头上木钗,虚点一下,那边二位的惨烈战场便被分隔开,这片天地,一时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天弦指抚琴一啸,和谐的气氛中出现了刀光剑影,肃肃杀气。
“娘娘所修菩萨道不擅攻伐,我怎肯趁人之危,让娘娘三招可好?”
皇后闻言,对天弦指一礼,“本宫在此,多谢阳楼主了,也是对阳楼主说,若是以后无处可去,可寻本宫而来。”
“不必了,请。”
“本宫的承诺永远有效。”皇后轻轻一抖,头发垂下,与长摆齐平,拖在身后,随风而动,一时风情万种。
“菩萨有一法,能断一切诸恶道苦。”
[菩萨蛮·清断玲珑肠]
一时有铃声清脆,乐音入耳,引天弦指闭目而听。
“好一招清断玲珑肠,还是我小觑了道主之威,若换做他人,恐有险机,不过我问心无愧,也不惧此。”
皇后额头上浮了汗珠,素手再抬,却是拿出个铜铃,用内力向天弦指缓缓推了过去。
“阳楼主既能接我这招,此仙凡荡混铃便赠与你了。”
“哈哈,娘娘这样,我都想手下留情了。”天弦指接铃细看,一时喜不自胜。
“不必。”皇后露出一丝笑意,再拿出一张琴,当场弹奏,天弦指作洗耳恭听状。
[菩萨蛮·削障去恶留真音]
天弦指听到享受处,与皇后共弹此曲,竟是无师自通。
“阳楼主在音律上的造诣果真不凡,本宫惭愧,既能接下,此琴也一并送你罢。”
“呵呵,此曲真有其中意味,对于意志不坚,惩善扬恶之人实属天敌,可惜不能伤我分毫。”
天弦指笑眯眯地接下了琴,细细抚摸,道:“此琴何名?”
“九霄环佩。”
天弦指大惊失色。
少顷,才缓缓定住神来,冲皇后拱拱手,“多谢娘娘,凡有事,不敢推。”
皇后大方一笑,但指那宝卷不语。
“今日不可。”天弦指正色道:“已受人所托,不可再托。”
皇后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便再拿出了一支笛来。
笛声空灵,伴有自然之音,又夹有世间百种忧愁,不落凡俗,天弦指对此赞叹不已。
“真是好曲,我却不知此曲用在此处,何用之有?”
皇后微微一笑,答:“攻心。”
“攻心?”天弦指不解,正待再问,突感变化。
[菩萨蛮·浮生怨]
原来是皇后引音成画,诱使天弦指进入到了她绘画出的世界。
原来皇后之音律造诣,相比天弦指亦并不逊色!
皇后素手使手帕拭去汗珠,向旁边两人一望,不由暗暗心惊。
那边可不如这边平和,一面是鬼哭狼嚎,一面是冤魂凄雨,打得难解难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长舒一口气,估摸着天弦指一时半刻出不来,就等二人斗到最是深入时出手抢夺宁狩宝卷,虽有损菩萨道道行,但也不得不做。
“原来前面两招不过是开胃小吃,第三招才是真正绝杀。”
看着皇后惊诧不已的眼神,天弦指淡然一笑,缓缓解释道:“直接把菩萨道展现在我眼前,用人最本质的八相来牵制我,娘娘的确有魄力,凡有万一,即我真正窥视到了菩萨道的奥妙,恐怕就还要与娘娘争一争这菩萨道道主之位了。”
看着皇后越发惊惧的眼神,天弦指噗嗤一笑,道:“可是我对菩萨道没什么兴趣,粗略看上两眼,也就罢了,这也正是我为何能够如此之快清醒的原因。”
皇后还待说话,天弦指已将食指竖在唇前,唇红如血,“三招已过,该我了。”
天弦指单单拿出一幅画,展开。
无数灰绿色手臂自画里伸出,在皇后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将她抓拽拖入无尽混沌中。
“这是何物?”
与皇后有着相同待遇的,还有正与洪生嶙战得火热的曾常东,这些似实而虚的手臂,他锋锐无匹的剑砍不断,他霸绝天下的张皇道撼不动,一时束手,只得活生生被拖走。
霎时间天地回色,落日有光,遥看江河,大好。
天弦指顾影自怜,自顾自地说道:“昔日我曾有幸一览清明上河图,由此牢牢记在心头,闲暇之余,也有根据那惊鸿一瞥描摹一二,想来也有原图八九成神韵。”
洪生嶙一时哈哈大笑,“阳楼主果真重信守诺,有你相助,宁狩宝卷不是非我莫属?”
说罢,洪生嶙就要把停止颤动的宁狩宝卷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