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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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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出来了。”我对老头子招招手,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我,似乎还没打算从那床底下爬出来。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随手捡过来几根蜡烛,手指上紫炎一腾,便让屋子内再次出来了烛光,亮黄色的烛光让屋内的气温仿佛上升了少许,至少,叔公的情绪宁定了不少。

    “你放心出来吧,那女鬼走了。”我再叫了一次。

    他微抖着手脚慢慢爬出了床底,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真的?”

    我点点头,忍着笑说:“她走了,但我没能消灭得了她,不过她现在受了点伤,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现的,你就放心吧。”

    那叔公听我这样一说,先是高兴,但听得女鬼未死,又是大惊,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三两下爬到我的身边,紧紧握住我的手不断说道:“先生救俺,请务必救俺啊。”

    我听得暗暗点头,心想小夏这出戏真是落足了本钱,单是连续五次冰术所制造出来的阴寒气氛,便唬得这老头一愣一愣的,而且那扣其喉咙的时候,小夏一点也没放水,当真是使足了劲的拧,现在这老头的脖子上还留着几道乌青的淤痕。

    虽然看着好笑,但我表面上还是做足了功夫,我板着脸,摆出一付无奈的样子:“那女鬼好生厉害,我出足了力气,也不过打跑了她,会收拾她谈何容易,除非……”

    说到这里,我略微一顿,故意拉长了语气,叔公见事有转机,不禁追问道:“除非怎样?先生若能救俺,需要什么,请尽管道来。”

    我见老头上钩了,便捉紧说道:“除非,我知道那女鬼的来历,那还能从中推测出她的弱点,从而一击破之。”

    “来历?”老头一听我要问女鬼的来历,他顿时犹豫了,别过老脸,许久不出一声。

    我“哼”一声站起来:“你要不说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下一次,你大概就没那么幸运了。”

    举腿欲走,叔公大叫一声从后抱住我的脚说道:“俺说,俺说,俺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还不成么,只求先生救救俺这条老命啊。”

    早这样不就得了。我心里嘀咕着,但脸上还是摆上了笑容,笑得和蔼可亲,人畜无害的样子:“那还不快说,我早一些知道,你便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不过。”我收起笑容,拿起一方黄铜烛台,手上紫炎运转,烛台便化为铜水滴落地面:“若是你有所隐瞒而害我损伤的话,我的手段,比起那女鬼来恐怕也不遑多让。”

    “不敢,不敢。”叔公见我如此手段,他那付老骨头可没有黄铜来得硬,眼看那黄铜都化成了铜水,他不由连连摆手,以示他没有欺瞒之心。

    我随手把那融得只剩下台座的烛台扔到一边,便盘膝坐了下来。

    “说吧。”

    叔公大点其头,一个劲地说:“俺说,俺说。”

    却半天不见动静,我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俺说俺说,只是俺在想从何说起。”叔公苦着脸说:“只是先生,请您务必不能把今晚之事说与第三者知道,否则俺一样没好日子过啊。”

    “行了,我答应你就是。”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那俺就说了。”叔公吞了一下口水,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那女鬼,一定是红娘无疑,俺认得她那套衣服,即使几十年过去了,俺一样认得。”

    我一听来精神了,果然如小夏所说,那女鬼便是红娘。

    “在三十年前,红娘是俺们排水最俊的女娃,不知有多少人家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就为了和她提亲,但最后,她却相中俺们村里一个叫木生的螺夫,木生早年丧妻,独自带着一娃桑儿,父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苦,但还不至于熬不下去。”叔公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红娘看上木生哪里好,她时不时会到木生家烧个饭,逗一下桑儿玩,渐渐的,村里传出了闲言闲语,红娘她家要把她嫁给别家,这娃也是烈性,竟以死相逼,最后,红娘家逼于无奈,只得把她许给了木生。”

    我听得暗暗称奇,想那三十年前,别说这乡下小村,即使是城里,也依然是封建思想统治着一切,这红娘倒是一敢爱敢恨的人,竟能顶着村里的谣言飞语,坚持和那木生走在一起,就不知道这样一个烈女子,又是如何会成为今天的嗜血女鬼。

    叔公说到此处,稍停了一下,像是在缅怀当年的岁月,只听他长长一叹,感概地说道:“本以为红娘和木生这一缔结良缘,这事也就结了,谁知道他们不成亲还好,一成亲就坏事了。”

    “怎么说?”我连忙问道,心里的直觉告诉我,这婚事怕是出了大问题。

    “那天成亲,木生在村广场里摆了好几桌酒菜,怕是把他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吧,村里去给他捧场的人也不少,那一天,直喝得木生醉得找不着北,最后还是众人把他扶回了房子,那一晚本来是春宵片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新娘子红娘大半夜的突然从屋子里奔出来,一个劲地哭个不停,大家问她什么事,她却又不说,最后大伙都觉得不对了,便进屋去看个究竟,那个惨啊,木生和桑儿两人都死了,都给吊死在了梁上。”叔公说到这里,声音便颤抖了起来:“你想这新婚之夜,新郎和孩子便死在了屋里,那当时屋子里就红娘三人,所以,她杀人的嫌疑便极大,村长让人把她抓了起来,她被抓到祭屋里,村长和各位头人当着山娘娘的像前审问她。”

    “结果如何?”

    叔公摇摇头:“那红娘硬是不吭一声,无论村长如何问,她就是不说,最后,村长无奈,只得向山娘娘请卦,这是俺们村的习惯,当遇到无法解决之事时,便让神灵来指引,后来卦像出来了,结果让在场各人大吃一惊,卦像显示,那红娘便是杀人的凶手!”

    “那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那红娘分明是被冤枉的,不然,也不会怨气不消化成厉鬼了。

    “先生说的大概不会错吧。”叔公转过脸,不敢和我直视:“但那时候,大家都惊愤莫名,杀夫轼子,这可是重罪,村长当时就判下火烧极刑,红娘的罪名一被公布,村民的反应和俺们并无二致,人人对她唾骂加身,可怕的是,那会的她不哭了,也不出声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俺们,现在想来,那眼神依旧让人发寒。”

    我抓起叔公的衣领沉声道:“最后你们当真把她烧死了?”

    叔公低下头:“烧死了,全村的人都来放上一把火,那时的红娘在烈火中,还穿着新娘子的嫁裳,便这么活活地被火烧死了,她临死之前,突然朝俺们发出无声的吼叫,那嘴巴张大到了极致,血肉都裂开了,那时俺们才突然发觉,自始至终,红娘都没有为自己辨解一句,甚至这临死前,也不能发出一丝声音,那会不会是她被毒哑了,才以致说不出一句话来。但那时,却已经迟了,红娘最后那无声的大吼,让俺们感觉到强烈的怨恨,俺们知道,恐怕是冤枉了她。”

    “你们,你们竟然连官也不报,就私自处刑!”我气得把叔公扔到地上,原来这就是阿满口中所说的,全村人所共同犯下的罪,我看着脚下这个委顿的老人,如果不是看在他一付老骨头的份上,我真想把他狠揍一顿,但还有更多的事情要搞清楚,于是我强压怒火问道:“那场祭祀又是怎么回事,和红娘有关么?”

    叔公点头:“村长那会也意识到红娘的怨恨,怕她恨意不消,死后为祸乡里,所以才有了那场祭祀,那场祭祀不是祭祀任何神灵,而是为红娘及木生三人超渡的,因此才没有让其它村子的人参加,祭祀之后,这数十年来,俺们村一直都平安无事,但现在,她回来了,她果然还是回来了。”

    “换作是我,我也会回来。”我恨恨说道。

    “先生,俺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求你救救俺啊。”叔公流下两行浊泪,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他抱紧了我的脚,让我不由心中一阵厌恶。

    “让她杀了你们也是活该。”我抖开叔公:“只是阴阳终归有别,我自然会想方法平息她的怨气,现在,你再与我说说,你们把他们三人的尸首埋于何处。”

    叔公脸上出现奇怪的表情:“这个尸首埋于何处,俺们也是不知道啊,本来祭祀之后,俺们就要给他们大葬,但第二天,却发现他们的尸首不见了,大家都觉得邪乎,但一想到红娘临死前的惨况,俺们都不敢去找回那尸道,就权当看不见。”

    “那红娘她家人呢,也不追究?”我皱着眉头问道,若不知道红娘埋尸于何处,这要超渡她谈何容易。

    叔公摇了摇头说道:“红娘家人在她被烧死后便举家离开了排水,连为她举行的祭祀也没参加,因此并不知道红娘尸首失踪的事情。”

    “哼哼,你们干的,可真是好事啊!”我冷冷说道:“红娘之事我自会处理,今晚这事你也不能随便声张出去,否则,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拉开大门,夜风吹至,我大大的吸了一口气,似乎风中,也带着一丝火灰的味道,让我心中颇不舒服。

    随手画了一个隐身符,我融入了夜色之中,也不再去看那屋子中垂首顿足的老人,我只想快快离开此处,似乎站得久了,连这清凉的夜风里,也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