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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的深夜,程玉楼还是娄成玉的时候,被他的母亲抱着怀里一路在安临府附近的山森里奔逃。他还记得那天月亮很圆,月光透过山林的枝叶间射进来,风吹动树木的枝桠发出沙沙声和阵阵呼啸声,月光下摇曳的树影几如鬼魅,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扑来。
他最终被母亲藏在一个老树洞里逃过一劫,天亮的时候,他从老树洞里爬出来,五岁的他找遍了整片山林也没有找到母亲的身影,只在一片枯叶堆上发现了一滩鲜血。
不得不说王申的确处理得很干净,十五年过去,他始终没有找到过他母亲的尸骨,就像传言中的一样,他的母亲“携款”潜逃,不知所踪了。
世事轮转,十五年后,害死他父母的男人的儿子如今要来取他的性命了,仿佛是一个不可逃避的轮回。
什么骠骑将军品性高洁,就如同老裕王一般刚正不阿,清正廉明?
都是放屁!
程玉楼只想笑,他没想要逃,他面带讥诮地坐在车厢里,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
畅音班的车队出事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江城,九方梦一听到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去莫瑜的房间找莫瑜,她推开虚掩的房门,房中空无一人。
“他不在?”离轩显然也听到了消息,慢了九方梦一步赶来,他昨天已经从莫煜口中听说了莫瑜失态的原因了,又或者着是莫煜特意讲给他听的。他明白莫煜的意思,莫煜在军中的支持者一直都不如莫瑜的支持者势力大,威望高,而他是朝廷钦封的从二品的虎威将军,手下有整个大玄最好的骑兵——北岭铁骑。所以莫煜这是在试探他的口风,告诉他莫瑜只怕是不行了,让离轩这个莫瑜的好兄弟现在最好想想清楚,要不要早点划清界限。
九方梦看着无人的屋子,狠狠地一拳捶在门框上,莫瑜不在,这是在她意料之中,却又在她意料之外。
“我的人回来禀报说,找到了程玉楼被毁掉的马车,但是马车上没有人。”
九方梦转过头去,看见莫煜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他道,“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没有。”
九方梦死死盯着莫煜,莫煜慢慢走到莫瑜的屋门边,看了无人的空屋子一眼,轻笑一声,“看样子,他是要让程玉楼彻底消失,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他眼神淡淡地看向九方梦,“他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么?”九方梦冷笑一声,她越发看不上莫煜了,甚至隐隐在心底生起一股厌恶之感。
“你在胡说什么。”莫煜面无表情道。
“呵,别装了,钦差大人!”九方梦冷眼看着莫煜那样故作无知的脸,“难道你不知道程玉楼这个时候出城很容易出事?你明知道他是十五年那桩旧案的重要证人不是应该强行逼他到驿馆来将他保护起来么?为什么你会允许他去瑞城?”
莫煜的瞳孔微微缩紧,他盯着九方梦,听见她接着道,“因为你要给莫瑜机会下手,你要诱惑他犯错,你一心要让他脏了自己的手,彻底毁了他!”
九方梦逼近莫煜,那双桃花眼中带着凌厉的冰冷,她一字一句问,“我说的对不对,莫大人!”
莫煜被她的咄咄逼人惊得退了一步,紧抿着双唇不说话,但是九方梦所说的,却是句句说中了他的心事。
若是仅仅只是裕王和裕王世子莫瑾出世,那么对莫瑜也许会有很大的影响,但是不足以消除他对莫煜争位的威胁,只有彻底毁了莫瑜,才能够一劳永逸。
那么要如何毁了他呢?自然是要让莫瑜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比如杀掉一个为父申冤的无辜的人。
这才是莫煜的目的,他要的不是裕王府的倾覆,而是莫瑜此人在朝中的形象彻底地倒塌。他要莫瑜受千夫所指,受万人唾骂,只有莫瑜毁了,才能衬托出他的好,才能显现出他和莫瑜在面对类似的事情上,立场是多么的不同,他是那样方正严明,绝不徇私纵容,连自己的外祖家都放弃了,而莫瑜呢?
从来权利之争都是波云诡谲,无所不用其极。九方梦在熙国的时候,也曾听她的堂舅公孙青说过从政之人的手段多半不干净,特别是爬得越高之人,出手也较他人更为狠绝,往往一击就置对方于死地。
那时九方梦听着也没太从心里过,如今自己亲身体验,还是发生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她就觉得无比心寒,看着莫煜的眼神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何必这么看我,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逼他。”莫煜冷笑道,声音里带着不服气,还有难堪。原本他对自己的做法理直气壮,可是被九方梦完全看穿心思之后,他只觉得无比的难堪,“他可以不选这么做,可这是他自己走的路,并不是我替他做下的决定!”
可是莫煜明明可以阻止莫瑜犯这样的错,明明可以不给莫瑜任何机会犯这样的错!
九方梦终究意难平,她冷冷转过身,一路下楼,离轩看也不看莫煜一眼,跟着九方梦一起下楼。
“你们要去哪里!”莫煜在他们身后喊,“来不及了,你们现在去找他也已经晚了!”
九方梦不理他,只是问离轩,“你说他会带程玉楼去哪里?”
“不知道。”离轩皱紧了眉头,他和莫瑜在军中相识,这么多年来,两人一直都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惺惺相惜,他们既是对手,也是挚友,他并不希望莫瑜被毁掉。
“你调动卫所的人去城外找,我带人在城内找。”九方梦伸手一招,三个影卫立刻从暗处出来跟在她的身旁,她上令道,“你们分散到城里,一人一个片区,寻找莫瑜的下落,半点不得遗漏。”
“是。”三个影卫应声了之后,立刻各自相着东西南不同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