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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以边事托付臣,管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乃金江镇唐清安,悬军海外,开镇数年。
以牵制为名,逐渐壮大,剿降献捷,索糜朝廷,器甲刍粮,巨耗国家。
且有刚愎自用,节制不受,近乃部属多兵,来登莱索饷,咆哮跋扈,成尾大不掉之势。
臣虽有八万兵,却不敢妄为,以促其乱。”
忠顺王退出海州,虽然留下了史鼐,但是对金江镇统一辽东之势,并没有造成危险。
但是他又不敢领八万并驻守海州,万一平辽侯有不轨之心,趁着地利围剿了他。
那么整个辽东和辽西,将再也没有朝廷之兵,甚至朝廷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聚集征缴辽东的大军。
更或者。
面对强盛的金江军,只能在漫长的海岸线,布置更多的军兵防守。
作为国家之柱石,忠顺王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所以选择了退让,但是他要让朝廷理解,让皇帝理解。
八万军,有近五万国内援军,一万余辽西军,另外收拢的辽民,从青壮中挑选出来的两万新兵。
而金江军有十万精锐之兵,统一号令。
刚经历过大战的忠顺王,心中了然,哪怕直面上数字相当,甚至还可以继续从国内调集援兵。
但是真的和金江军开战,他并没有完全的必胜把握。
正如他的幕僚所言。
如今的辽东形势,只能缓缓图之,不可急躁,更不可逼的平辽侯造反。
五千兵驻守的海州,金江军丝毫不犯。
可见平辽侯也没有反意。
“臣夜不能寐,苦绞心思,上下谋策,解局之法,唯有重建辽西守军,以促使平辽侯不生妄想之心。
再以辽东都司,扩大朝廷之威望,拉拢人心,使其投鼠忌器。
最后朝廷以恩宠荣之,以北镇之例,诱以平辽侯,如此手段之下,方为上策。
不费国家一兵一钱,解决辽东之患,一患绝,则众患绝,从此四海清平,国泰平安。”
辽西虽然不如辽东的面积,但是也不算小,加上这回收拢的辽民,也才不到十万人口。
其中挑出了两万兵,已经耗尽了底气。
所以需要重新募兵,忠顺王见到了五万国内援军之精,想要留在辽西。
他是皇帝的亲叔叔,为皇帝披荆斩棘,多年的出谋划策,以及亲自下场,才有皇帝坚持到今日的亲政之局。
忠顺王对自己有信心。
京城。
换了一个新的主人,但是国家并没有变化,管理地方的还是原来的人,还是原来的制度。
制度是好的。
但是制度是人来实施的。
就如大周严格限制子钱家,不许放高利贷,并作出了严厉的措施,但是却落不到实处。
因为人心生锈了。
所以皇帝才心情愉悦了数个月,全国各地的奏疏,大多都是好的,但是国情却每日况下。
他感到困顿。
自己比太上皇可要贤明多了,为何国家还会如此呢。
刘一儒听到皇帝的困惑,他作为皇帝的老师,向皇帝解惑,承担大儒的责任。
“遍观历史,每个朝代百年之后,也是弊端极厚,人心不古,因此都有改革。”
皇帝听到认真。
“前明百年而亡,我朝也到了百年,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所以需要改革。”
“改革。”
皇帝轻轻的咀嚼道。
他读过书,当然知道改革的艰难,不过他并不畏惧。
自己是天子,只要自己有改革的心思,又如何不能成功呢。
“如何改革?”
皇帝询问道。
“当革除勋贵。”
刘一儒肯定的说道。
“勋贵世代世袭,民间俗语富不过三代,世家子弟从小生活富裕,无视法度。
犹如开国两国公的贾府,遍观子弟都无甚功绩,甚至屡次危害国家,可见勋贵之害。
而儒生不同。
科举之道,就是挑选出人才的筛子,都是从民间走出来的人,心中只有圣人的治国之才。
比起勋贵,重用儒生才是国家兴盛之道也。”
大周的勋贵阶层,经过太上皇多年的打压,实力大损,但是仍然存在。
前些年太上皇改变了想法,大肆重用勋贵。
例如负责九边的王子腾,粤海将军,南安郡王等,乃至最大的威胁北静郡王。
还有贾府。
因为当初的事件,本来早就和军中割裂,因为太上皇后来的放纵,现在的宁国府,以及荣国府大房,在军中的关系越来越厚。
刘一儒的话,说到了皇帝的心眼里。
他对勋贵从来都不信任。
因为勋贵大多都投向了太上皇,导致自己当木偶多年,一直都无可奈何。
他并没有从勋贵身上获得太多的好处,反而受到了大害。
亲政之初,就查抄了甄家,以泄心头之恨。
更令他痛恨的是,他抄家甄家,完全是国事,因为甄家的确很多违法之事。
明明一件他看来的小事,勋贵们却抱团,对自己阴奉阳违。
“勋贵势大,如何能轻易的革除呢。”
皇帝不傻,知道勋贵不还那么好解决的,甚至逼急了对方,不定会发生不好的事。
刘一儒抚须而笑。
勋贵的确是国家的蛀虫,对于国家没有丝毫的好处,只会危害国家,他心中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忠顺王的奏疏,更是证明了他的想法。
大周尝试用懂军略的文官带领大军作战,从太上皇就已经开始试行,包括萨尔浒的辽东经略就是文官。
军队打败仗,并不能说明此策是错的。
勋贵同样也会打败仗,北镇不就是陷落了么。
但是文官带领的军队打了胜仗,朝廷的一封奏疏,文官会第一时间奉召。
而勋贵不同。
勋贵打了胜仗,就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局。
金江镇就是很好的例子。
刘一儒如今大权在握,他要清扫这等不利国家的局面,国家应该由官员来治理,而不是勋贵。
贾雨村都得不到刘一儒的认可。
大周的勋贵有权势,能影响官员的升迁,导致不少的官员投靠了勋贵,在刘一儒看来是背叛。
“勋贵在地方上的势力太多了,应该召回京城,隔绝他们的联系,换成官员而代之。
例如王子腾,可以升他的官调回京城,派新的文官去取代他在地方上的职位。
还有辽西的忠顺王,可以恢复北镇,以防止金江镇之患未绝,又起新患,最后还能令勋贵之间分裂。”
刘一儒试探道。
忠顺王也是勋贵,而且有更大的威胁,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投靠了忠顺王。
皇帝沉默了。
无论是谁,对皇权都是很敏感的。
例如原来时空的崇祯。
义军已经到了眼前,有了颠覆国家的危险,宗室中有人散家产,组织乡兵对抗义军。
此举不但没有获得崇祯的夸奖,反而严惩不贷,送入了高墙之中,减少了对抗义军的力量。
皇帝多年来的如履薄冰,更加的敏感。
哪怕是自己的亲叔叔。
刘一儒多次的告诫,终于令他心中犹豫了,产生了裂缝,开始顾忌起了忠顺王。
“重文官,委以大事,轻勋贵,分裂其中。”
刘一儒真诚的说道。
皇帝终于点了点头。
不久。
锦乡侯府的世子李长松,任命其为辽东节度使,重建北镇,招募北镇军。
朝廷准许了忠顺王恢复辽西军实力的奏疏,但是却又完全不同。
忠顺王大怒。
一个辽西都对付不了金江镇,竟然还辽西分成了两部分,防内大于防外。
他很快就得知是刘一儒的手段,强硬的反对此事。
忠顺王目前是真的没有丝毫的杂心,一心为公,想的是如何解决国家之患。
但是人心难测。
谁知道忠顺王到底是不是忠心的呢。
最终都要看的是皇帝信任或者不信任。
皇帝动摇了信任。
忠顺王反对的声音越大,对于恢复北镇节度府之事,朝廷的态度越强硬。
刘一儒向自己的门生,吴文华,周世丰等人说道。
“勋贵势大,不可强取,当分裂和拉拢,文官可以投靠勋贵,勋贵也可以投靠我们文官。”
刘一儒得意的笑道。
锦乡侯府想要光复门楣,必须要借助自己的势力才能达成目的,从而投靠自己。
忠顺王身陷辽西,也是刘一儒想要的事情。
以后,皇帝身边尽是文臣。
朗朗乾坤,必定迎来清平盛世。
贾府。
贾政归京后,诸事完毕,得假一个月在家歇息。
先是传来贾探春之事,惹得贾母大怒,也让他们几名老爷生气,怎么能如此呢。
那名管事媳妇如何被处置不提,就连王熙凤都被贾母责骂了一番,好生没脸,因此称病不敢出门。
贾政年景渐老,差事上就疲于应对,身体也感到不好。
又近因在外几年,骨肉离异,今得晏然复聚于庭室,自觉喜幸不
尽。
自己的女儿,现在是贵妃,自己的姑爷,又是平辽侯。
京城局面一日一变,他也一应大小事务一概亦发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日间在里面母子夫妻共叙天伦庭闱之乐。
归根结底。
这一回外放做官,担任数年的具体事务,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才能。
心中的希望一去,当然就志短了。
所有的心思,都留在了家中。
马上就是贾母的生日。
贾母的生日。
京城的勋贵们,都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