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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朝鲜人来拜访,说是林忠的侄子,叫做林之远。”
听到下人的话,谢友成茫然的看向陶杰,没听过这号人物啊,不知道陶杰清不清楚。
“林忠是谁?”
“林忠是新任朝鲜国主身边大宦官,是朝鲜国主从小身边的老人, 深得他的信任。”
陶杰满脸深意地露出笑容。
“陶兄为何发笑?”
“谢兄何必明知故问!”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将军事务繁忙,因此他谈大事。而他们这些人,就为将军谈一些细碎的琐事了。
林丁娃从进门后,神情就畏畏缩缩的。
作为代表朝鲜国主的人,表现如此的不堪,却不是陶杰预料到的, 谢友成不以为意, 请了对方坐。
林丁娃祖上世代普通农户,不然他的叔叔也不会因为贫穷,去势到绫阳君身边服侍。
哪怕有一丝的关系,或者能借点钱贿赂,也能去王宫里办差,而不是发配到绫阳君府里。
那时候,没人能想到绫阳君会成为朝鲜国主,绫阳君的父兄先后被李珲所害,绫阳君也朝不保夕。
连他们乡下人,都说自己叔叔完蛋了。
时也命也。
林丁娃突然被叔叔叫来汉城,取名林之远,他即兴奋又惶恐,和老爷们打交道, 他该怎么说话?
如何做才能不让人小瞧?高高在上的老爷,会不会看不起他?更担心会把叔叔所交代的事办砸了。
陶杰面露鄙视, 懒得理会这愚人,这也是他明明一身才华,却屈居谢友成之下的原因。
林丁娃旁的不懂, 倒是最会观老爷们神色, 发现陶杰露出了和以往高高在上老爷们一样的神情。
“噗通。”
林丁娃竟然跪下了。
“两位大老爷安,我……我是林丁娃。”
激动之下,把自己的原名都说了出来。
“诶,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谢友成连忙起身,亲自把他扶起来。
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拉着他坐下,还亲切的递茶给他。
林丁娃很感动。
上朝的老爷对人真好。
陶杰低下头憋着笑,不如此,他怕笑出声。
把自己的底子透了个干净,在谢友成的亲送下,满心愉悦的回去向自己的叔叔复命。
“青布一匹三钱一匹,白布两钱一匹,铁锹五把一套一钱银子,大米一两一石,活鸡两分银一只,羊……耕牛六两一头。”
林忠看向侄子。
这定下的物价离谱,数量也离谱, 朝鲜完全是亏本贩卖。
例如耕牛, 朝鲜因为三十年前的战乱, 耕牛严重不足,价格最高到百两一头,如今也才跌回到十六两一头。
“上朝国泰平安,难道还缺耕牛吗?”
“谢先生说金州初创,需要的缺口大,上朝那边上京耕牛虽然只八两一头,南方贵些,要十余两一头,主要是很难满足金州所需,有价无市,所以才请求我国相助。”
看到得意洋洋的侄儿,林忠无可奈何,他一开始也没打算侄儿能把事情办的多好,不过是双方的一口传声筒罢了。
可是却没想到他能办的这么糙。
“一年一千头牛也就算了,怎么这人参也要这么多,价格还定这么低?才一钱五分一斤。”
见侄子说不出所以然来,李忠有点气恼了。
“叔,这个数。”
林定远神秘兮兮的,伸出了一个巴掌。
林忠无语。
“五百两就把你打发了?”
“五千两啊,叔。”
林定远夸张的语气,一脸的得意。
“谢先生说了,是每年五千两,而且他……他还说。”林定远有些不好意思说了。
五千两。
林忠呼吸也开始沉重了,这老太监,从调到绫阳君府上起就没有过过好日子。
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主上绫阳君身边的人都跑了,他穷光蛋一个,在府里还能吃口饭,所以留在了府里。
这一举动可感动死了绫阳君,把林忠视作忠仆,才跟他取名林忠。
“还说了什么?”
“说如果朝鲜国主需要,可以调五百镇江精兵,驻扎在汉城外,随时听候国主的调派。
还说……还说必须要用亲信的人才行,推荐侄儿去做那镇江兵之主将,上朝将领做侄儿的副将。”
妥了。
林忠最知道主上担心什么,又为自己侄儿送上门的前程,一年还有五千两。
上朝果然是上朝,对朝鲜向来大方。
林忠立马去见了主人。
李倧闻言,颇有些不快。
金州将军的胃口太大了,这定的物价,根本让朝鲜无利可图,赔本的买卖。
最后听到五百镇江精兵的时候,还能由自己的人担任主将,李倧眉头舒展了。
历史上,天启四年朝鲜大旱,无力供养东江镇军饷,毛文龙散兵朝鲜境内向朝鲜民户求食。
不但没有得到朝鲜国主的怒斥,还催促备边司,派了管饷使郑斗源去各地催促筹措。
根据朝鲜史载,当年自春不雨,而关西最甚,两麦尽枯,民食菜根,饿死者众。
天启五年,六年……毛文龙多次自调兵马,取粮于凌汉山城等地。
朝鲜大臣不满的很多,而李倧一如既往的支持毛文龙。
其中一个因素,就是李倧是被扶上位的,国内派系当权,他要拉拢在朝鲜背景清白的毛文龙,平衡国内的派系。
在那几年里,朝鲜随处可以看到东江镇的军队。
最严重的的时候,毛文龙标下二十将,各领三千众,分驻宜川,郭山,定州,嘉山各地。
六万大军驻朝鲜,朝鲜国主竟然能放心,实为怪谈,本质就是为了以东江军制衡朝鲜国内的军队。
“五百。”
李倧沉吟了片刻,立马打定了主意。
上朝对藩国向来示好,从前明至今几百年了,不像日本和蛮族这等野心极大的国家。
对于上朝来的镇江兵,李倧是很放心的,不放心的反而是他自己国家的军队,同样更不放心宫殿卫士。
负责汉城防卫的训练大将李兴立,想到这个人,李倧就坐立难安,常从梦中惊醒,梦到此人穿宫内。
虽然有些不满金州将军的表态,但是前番入朝觐见,对自己还是毕恭毕敬的。
“去告知金州将军,广海余孽残留极多,寡人深感不安,请金州将军派一千精兵,分驻汉城,寡人深表感激。”
“主上圣明,上朝兵入我国,不会对我主有危害,反而能听我主号令。
那训练大将李兴立,我打听到他最近提拔了好多他的族人,现在驻守汉城军队里的将领,都对他言听计从。
奴婢可是真担心他对我主不利啊。”
林忠忠心耿耿的说道。
李倧身边没有什么亲信,原先他父亲还在的时候,还有些人可用,都随着父亲被害而受到了清理。
当他的大兄遇害,就更没有人敢牵扯他了,害怕受到牵连,在被变相圈禁的那些年里,他身边只有这个老宦官陪伴他。
所以哪怕成为了朝鲜国主,李倧并不知道该相信谁。
至于各个派系的领袖,金瑬,李贵等人,有前车之鉴,他从来也不信任。
“你的侄子我已经见了,虽然行为粗鄙,却很忠心,只这一等我就愿意用他。
就让他做镇江兵主将,你也要好好交代他,让他多学多看,早日能独当一面。”
果不其然,当得知国主竟然请援镇江兵入汉城,汉城所有官员都开始反对。
李倧在其余的事情上都会让步。
例如他们要求的腰斩李尔瞻,这般行为,让自己和大北派再也没有了缓和之地。
例如不允许他轻易处置广海君李珲。
例如提拔各派系的大臣,提拔各地的将领……
李倧则在调镇江兵入汉城一事上,毫不松口,没有退让的意思。
当一千镇江兵进入汉城,已经没了改变的机会,众人才按下心里的不满。
朝鲜各派系的官员,悄悄的涌入镇江。
“朝鲜新定,需要稳定下来,不管是金先生,还是李先生,或者申先生等。
都是朝鲜的大贤,应该受到礼重,朝鲜国主应该重用这些大贤,把国事交给诸贤,则万事太平。
前朝鲜国主心怀不轨,蛇鼠两端,大兴土木,民不聊生,实乃可恶至极。
新任朝鲜国主人心所向,且心向我朝,极具义礼,如此朝鲜主明臣贤,当有大治。”
获得了金州将军的保证,朝鲜国内各派系也开始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地盘,抢夺官位。
至此,朝鲜众正盈朝,上下皆开认真治理朝鲜,以后会迎来朝鲜之最。
李氏朝鲜几百年来,叛逆,民乱最多的时期。
这些唐清安无所谓,越乱越好,越乱朝鲜国主就越会有求于自己。
其实李倧并没有错,相比前任朝鲜国主,他反而很贤明,后来的朝鲜史书上,对他也是正面的评价。
唯一的错,就是错在他没有根基。
骤然被人扶持登上王位,在他竭力治理朝鲜弊端,发展经济的同时,就会影响其余人的利益。
所以隔三差五有人打着其余宗亲的旗号造反,终他一朝连绵不绝。
唐清安笑盈盈的着向东方的朝鲜。
为何坚定的支持李倧,为何在朝鲜用这么多心思,连最重要的金州耳目都派到朝鲜大半年。
无他。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有大势可以借用。
“李成贤,朝鲜百岛就交给你了,我希望明年播种之前,能开垦出五十万亩良田。”
原来金州的管糧通判李成贤,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脑子至今还有些蒙。
将军是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在朝鲜获得这么多好处的?真是看不懂啊!
“杜松。”
唐清安笑眯眯的看向薛家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