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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马佩鸾犹如女王一般坐在单人沙发上,而刑云和薛赢双两人则坐在三人座沙发上,犹如等着被教导主任训话的小孩。
马佩鸾虽然和薛赢双达成了协议,但隔了这两个月,她既怕薛赢双反悔,又怕有什么差错,因此就想来个突袭,看看儿子都活在什么淫窟里。
然而想象中的淫_乱画面没有出现,家里和她上次来时一样整齐,两人没在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身上更没有穿着什么……
“那什么衣服,没品味。”马佩鸾看着两人身上的七彩狗衣,只觉得丑。那衣服款式普通,就是套普通的白色睡衣。但丑就丑在上面印满了各种颜色的小狗,有些小狗身上的颜色还是渐变的,实在土,土得掉渣!
刑云听到她的批评,一震:“你说我最喜欢的衣服……”
刑云话还没说完,薛赢双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说话。
马佩鸾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冷笑。
“夫人,您吃水果。”薛赢双进厨房多拿了一套叉子与盘子放在马佩鸾面前,还给倒了一杯温水。
今天的水果是西瓜和葡萄,切块的西瓜大小正好入口,而葡萄还被剥了皮,处理得干干净净。
“不用在我面前做一套样子。”马佩鸾显然以为薛赢双这一套是专门做给她看的,“平常什么样子,现在就什么样子,不用装模作样的。”
刑云冷冷回她:“平常的确不是这样子,平常他不只帮我剥皮,还喂我吃呢。”
薛赢双:“……”
场面尴尬,马佩鸾不说话,刑云也不说话。没有办法,薛赢双只好找了电影,开始播放。
“哈哈哈哈笑死!”
“我操哈哈哈哈!”
“这不行吧?”
“他刚才怎么不先拿呢?”
电影开始没多久,刑云和薛赢双便开始吐槽。马佩鸾就看他们两人身体贴在一起,一下子哈哈笑,一下子吐槽剧情,话特别多,没有一刻停下。
马佩鸾忍了几分钟,最后忍无可忍。
“到底是演员在演还是你们在演!话这么多说相声去!”
两人顿时安静。
但安静也就两三分钟,没一会出现了一个搞笑情节,两人又开始闷闷笑了起来。
马佩鸾冷冷一眼扫过去,就见两人靠得更近了,在那里偷笑着咬耳朵。那窃窃私语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还烦!
马佩鸾狠狠瞪向薛赢双。就是这人,把我儿子的品味都带坏了!
*
电影播到一半,马佩鸾看不下去,自己回客房去了。
她在客房里绕了一圈,第一件事就是把客房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就连窗户的沟都没放过。
然而她所看见的地方,只能以“干净”两字来说明。
干净,非常干净,没有一丁点灰尘。
虽然现在薛赢双不每天八小时地做家务了,但每到了周末,他仍会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就连没人用的客房也没忘了整理。
正因如此,马佩鸾费尽心思,却还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她来到床边,床边的小桌上不知何时摆上了杯子和冷水壶、热水壶各一。她挑眉打开热水壶,只见里面的热水还冒着蒸气,刚烧过。
再到浴室,浴室里也放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连护肤品都有了。
住酒店也不过如此。
“哼。”马佩鸾轻哼一声。
凡事都打点好了么?
她就不信她抓不到薛赢双的把柄!
马佩鸾洗完澡后,又离开客房。电影已经播完了,刑云和薛赢双不在客厅里。
马佩鸾在刑云的家里各处转了一圈,想找出点毛病来。但家里到处干干净净,东西收拾得极有条理,没有杂物,也没有任何稀奇古怪的地方。冰箱里东西虽然不少,但都收在保鲜盒里,工工整整地叠着,没有不知摆了几天的剩菜剩饭,更没有一点异味。
就她对自己儿子的认识,刑云不可能有这本事打点家务,肯定是薛赢双做的。
哼,马佩鸾还是只能哼哼。
走出厨房,她又在家里绕了一圈。
忽然间,她听到主卧里传来动静。她眉头一皱,快步上前,猛然打开门。
喝!就让她看看,这两人又在干什么好事!
门后,只见薛赢双和刑云两人都在床上。
刑云侧躺在床上,薛赢双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拿梳子,边帮刑云梳头,边帮刑云吹头发,把刑云的头发吹得整齐柔顺。
而刑云眼睛闭着,舒服得整个人融化变形了,不住发出快乐的“哼哼”声。
主卧里一派温馨,整个屋里都散发着圣光。
马佩鸾:“……”
怎么有种她儿子被宠成狗的错觉?
*
第一夜,马佩鸾失败了。
她向来不是一个早起的人,但为了抓住薛赢双的小辫子,她第二天设了个闹钟,六点半硬是爬了起来。
这么早,薛赢双肯定还在睡!
然而她才走出客房,便听厨房里传来了动静。
厨房里,炉子上小锅咕噜咕噜正煮着,一旁的蒸笼冒着白色蒸气。整间厨房里弥漫着香味。只见薛赢双穿着围裙,穿梭在厨房中忙碌着。
马佩鸾看了许久,最后无话可说,只能“哼”。
“夫人,早安。”薛赢双朝马佩鸾一笑,“早上喝咖啡吗?”
“不喝。”马佩鸾一瞪。
“还是想泡茶?”
“没那闲工夫。”
“牛奶?”
“腥。”
“那来点豆浆?”
“我才不喝外面做的豆浆!”
“是我早上做的,才刚煮好。”
“……”
最后薛赢双给马佩鸾端上刚煮好的热豆浆。豆浆是薛赢双自己打的,浓郁香醇,和外面那种用粉泡出来,稀得像水一样的豆浆完全不同。
搭配豆浆的则是一碗米粒熬得入口即化的海鲜粥,还有一屉小包子。
马佩鸾挑不出毛病,最后只能说:“味道不怎么样。”
薛赢双听了也不回话,只是笑笑。
七点初,刑云醒了。
刑云打着哈欠来到厨房,脑子还不太清醒。他忽然看到他妈,吓了一跳,连蹦带跳地窜到薛赢双身旁。
薛赢双摸摸他的后背安抚,他这才清醒了一点。
一大早,母子两人无语互视。
刑云不是早起型的人,平常都是为了上班和吃早饭才勉强爬起来,而这一点他遗传自他妈。
马佩鸾今天起了个大早,此时又吃得舒舒服服,实在困了,根本没力气和刑云杠。
最后,马佩鸾放弃了。
吃完早饭,又是几声冷酷的哼哼,再次回屋睡觉。
*
邻近十一点时,马佩鸾的回笼觉总算睡饱了。
她眼睛一睁开,露出精明目光,下床准备再次出击。然而还没开门,她就听外头有着嗡嗡声响。
“大白天的吵什么吵?”马佩鸾猛然拉开门。
门外,正在用吸尘器吸地的刑云:“?”
马佩鸾第一次看到儿子做家务,震惊了,一时之间忘了下一句该说什么。
几秒后,马佩鸾皱眉:“你在干什么?”
刑云也皱眉:“你看不出来吗?”
马佩鸾无语,刑云道:“让让。”
刑云说完,进去把客房吸了一圈,动作竟然还挺流畅。
十一点多,刑云进厨房去了。
马佩鸾在厨房外守候了一会,一直等到里头传来嘻笑声,才又再一次地猛然开门,突袭!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薛赢双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刑云在他旁边哈哈笑,仅此而已。
两人一看她来,立刻镇定下来,不笑了。
马佩鸾背着手,在厨房里走了一圈,试图挑刺。
马佩鸾出生于书香世家,从小就是个娇纵的大小姐,后来又嫁给了富商,根本没有干过几天活。
她看着薛赢双动作俐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只能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
忽然,她眼尖看到了什么,一喜。
她挑起一旁盆里那些切得大小不一的菜,一声冷笑:“什么人做什么事,连个菜叶子都切得歪七扭八。果然,心不正,做事也不正。”
说完,她朝薛赢双投去胜利的目光。
薛赢双:“……”
刑云:“那是我切的。”
马佩鸾立刻转头:“骂的就是你!”
*
午饭时,刑云家的餐厅难得派上用场。
平常他们吃饭不是在客厅里边吃边看电视,要不就近在厨房里的小餐桌上吃。今日为了配合刑云他妈的到来,特别在餐厅里吃了饭。
饭桌上,满满一桌子的菜,有鱼有肉,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而且少油少盐,却又不嫌寡淡。
马佩鸾起先想挑剔吃得不健康,然而看了一圈,没得挑剔。她没办法,就想嫌嫌饭菜不够热。然而一看,盘子底下放着饭菜加热板,从第一口到最后,饭菜都是热的。
看来看去,最后她看向了刑云。
此时刑云正用一个不锈钢饭盆在吃饭,那饭盆有脸那么大,里面装了一半的饭,刑云吃得很香。
马佩鸾本想嫌弃薛赢双让刑云用饭盆吃饭,把人当狗似的。但开口前,她见儿子吃得很香,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比以前还要好,她一句话又停下了。
三人安静吃饭,偶尔刑云说两句,薛赢双哈哈笑,接着又安静下来。再过两分钟,刑云又憋不住似的再说两句,薛赢双再哈哈,如此循环不断。
马佩鸾无语听着,又舀了一勺她之前没碰过的海鲜蛋羹。一舀,只见蛋羹里呈现蜂窝状,口感还老了。她登时大喜,仿佛沙漠里的旅人找到了绿洲。
“就这么简单的东西,也做不好。”马佩鸾一声冷笑,“基础的不会,尽想搞些花招,不懂得脚踏实地。”
说完,她再次朝薛赢双投去胜利的目光。
薛赢双:“……”
刑云:“那是我做的。”
马佩鸾再次转头:“骂的就是你!”
马佩鸾快气死了,怎么骂都骂到刑云头上,刑云是傻子吗?干什么都干不好!
她看全屋子里最大的毛病就是这个刑云!
刑云却没意识到她的怒气,被这么一骂,不只不难过,反而有些兴奋。终于让他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了!
刑云道:“这两天我才刚开始学着做蛋羹呢,第一次是自己瞎做的,连成形都没办法,后来还是薛赢双教我……”
刑云人生头一遭学做菜,虽然还不算太成功,但他得意而兴奋,不禁叨叨絮絮起自己做菜的过程。
马佩鸾不发一语地听着。在她的认识里,刑云话少而沉稳,平常母子俩吃饭,总是她问一句,刑云答一句,还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不会说话似的,几乎没有像现在一般说个没完的场景出现。
刑云更不常笑,此时说话时眉眼弯着的画面,她没见过。
刑云变了,换了一个人似的。
想到此,马佩鸾眼神一转,暗自看向了薛赢双。
刑云还在那滔滔不绝,薛赢双则像个捧哏似的时不时应两声。而且薛赢双不是应付,他的视线一直跟着刑云,脸上带着笑,眼神里的崇拜和爱恋藏也藏不住,仿佛刑云做了那蛋羹,便是拯救了全世界一样。
那一刻,马佩鸾知道薛赢双不是钱能随便摆平的。
*
中午吃完饭,薛赢双和刑云一起洗碗、收拾。
两人稍作休息,便往书房去了。
马佩鸾趁机在主卧里晃了一圈,然而主卧里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一条狗链外,一切正常,她只好把目标又放向书房。
她以为两人一吃完饭就要进书房,肯定是在里头趁机偷情,然而当她又一次突袭时,没有什么坐在大腿上卿卿我我的画面。
她看到的只有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薛赢双在看书,而刑云正对着电脑屏幕打字。
马佩鸾顿时失望。
“妈,你这两天到底在期待什么?”刑云总算忍不住了,“每回不敲门就进来,你以为会看到什么吗?我们平常就这样,没什么好看!”
“谁想看你们!无聊!”马佩鸾抛下一句,下巴一抬,房门一甩,走了。
书房里。
门关上的瞬间,刑云立刻脚一蹬,椅子一滑,滑到薛赢双旁边,亲了薛赢双一下,亲完又滑回自己的座位。
“她肯定是羡慕我们感情好。”刑云道。
薛赢双笑笑,没说什么。
下午,刑云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
刑云前脚才刚踏出门,马佩鸾便来到了书房。
两人心照不宣,马佩鸾道:“别以为我闲着就是来找碴的,有话和你说。”
薛赢双点头:“我也有话想告诉夫人。”
*
书房里,马佩鸾坐在刑云的书桌前。
刑云的书桌上乱糟糟的,一堆文件、报告,还有各种产品目录叠在一起。马佩鸾随手拿起几份文件翻了翻,扔回去。又拿起被放在屏幕旁的木头小狗看了看,再扔回去。
“有什么话,你说吧。”马佩鸾也不看薛赢双。
这两天没发生什么大事,但薛赢双很清楚,今天的对话才是马佩鸾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等这一天等了许久,这下终于来了。
薛赢双深吸一口气,内心想着刑云,鼓起勇气平静道:“夫人,这两个多月我想了许久。那笔钱我不要了,我要继续和刑云在一起。”
“我是真心爱着刑云,我不要钱,我只要他。”
他的话才刚说完,马佩鸾便笑了起来,笑声清脆。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马佩鸾那双和刑云相似的下垂大眼睛朝薛赢双一看,“竟然就是这些?笑死人!”
薛赢双不为所动,继续道:“现在的我或许还配不上刑云,但我会努力,以后我拿到本科学位后,会继续考研……”
“你以为自己考个研就配得上他?”马佩鸾笑容一收,挑起眉,“那他何不直接找个有博士学位的,就找你?呵,异想天开。”
薛赢双想反驳,马佩鸾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我这回来,就是来提醒你,别想动什么歪脑筋。到了你该走的时候,你就必须走,没有其他选择。”
“我不走。”
“凭什么?”马佩鸾道,“他这样的条件,多的是想和他在一起的人,你凭什么留在他身边?”
马佩鸾语气咄咄逼人,薛赢双一时语塞。
对,凭什么?
和刑云谈恋爱的两个多月,薛赢双的心不断挣扎着。
他从一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刑云,刑云迟早看透他,还不如他主动让刑云恨自己。到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差,他能努力一把,成为一个配得上刑云的人。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想透了,可如今被马佩鸾一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凭什么?凭他爱刑云吗?
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自己肯定只会换来马佩鸾的嘲笑。
他爱刑云又怎么样,他的爱又值几毛钱?世界上肯爱刑云的人千百万个,他又凭什么?
马佩鸾见他不语,知道他回答不了。
“像你这样的人,我又如何能安心把刑云交给你?”
马佩鸾得意一笑,轻快道:“你也别以为把钱的事情告诉他,事情就能有什么转机。他要是知道你这么见钱眼开,更早讨厌你罢了。我看他现在还谈恋爱谈得一头热,你就多珍惜这几天吧,时候到了,我会让他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你自己清楚。”
薛赢双张嘴想说什么,复又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
他其实也很明白,他总想用钱来洗脑自己。想着自己拿了钱,什么都不怕。刑云恨自己最好,他就要让刑云恨自己,再也不要喜欢他这样的烂人。
可如今他怕了,就怕刑云讨厌自己。
他薛赢双天不怕地不怕,竟也有这么一天。
“拿去。”马佩鸾把机票朝他桌上一扔,“时间到了,自己走人。”
*
“教导主任走了?”
刑云回来时,他妈已经回家了。
薛赢双点点头,刑云立刻笑了起来,扑过去抱住薛赢双就是一顿猛蹭,还舔了两口。
“憋死我了。”刑云抬头道,“刚才她没欺负你吧?”
薛赢双摇摇头,笑了笑:“她是你妈妈,她怎么会欺负我?”
刑云又凑上来亲他:“你全世界最最好,她肯定喜欢你。”
薛赢双没说什么,还是笑了笑。
他也只能笑了,剩下能笑的的日子不多了。
马佩鸾回去后,薛赢双才意识到,距离他和刑云的合同结束,就剩两三个星期了。
他本来还侥幸地想着自己把话说开来,那一千万的事情一笔勾销,他与刑云就这样开开心心地继续下去。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他们两个所剩的日子不多了。
他本来就不是会朝人诉苦的性格,此时又怕刑云讨厌他,更是不敢把事情告诉刑云。
他白天时装得若无其事,可夜深人静时,却如何也控制不住。
夜里,刑云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就见薛赢双眉头皱着,正小声说着梦话。
“对不起……”薛赢双喃喃道,“我伤害你了……”
“对不起什么?”刑云摸摸薛赢双的头,把他往怀里带,“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不需要对不起。”
梦里的薛赢双好似听到了,又是一句“对不起”。
*
六月中,大学也来到了期末。
期末考、论文、小组展示,各种东西一股脑地蜂拥而来。薛赢双是旁听生,并没有和修课的学生分成一组,必须独自一个人完成各种小组作业,压力格外地重。
他原以为忙碌会让他忘记一切,可事实证明,那阴影一直压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终于,薛赢双出错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错,就是马教授出的程序作业他改了好几版,最后竟然交出去那个满是bug的第一版。马教授打开他的档案一看,登时火起。
好死不死,马教授三分钟前交代他复印材料,总共要四份,结果他拿回来的时候,总共拿了十份回来。
“不想干了就滚蛋!”马教授的咆哮声响彻办公室。
薛赢双立刻站直。
“做事丢三落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马教授怒瞪薛赢双,“你才这年纪,有什么好烦恼!干你的活,读你的书,想干什么干什么,每天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
许久没有被马教授吼过,薛赢双被这一吼,脑子好像都清醒过来了。
马教授却还没打算放过他,又继续骂:“刑云当初求了多久才把你弄进来,你就这态度,对得起他?”
薛赢双一愣。
马教授见他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又是一瞪。马教授从抽屉中抓出一叠纸,往桌上一扔:“你自己看仔细了!”
那是一堆的信,刑云的手写信。
他打开第一封,只见刑云工整的字迹布满信纸。
“……舅舅,薛赢双是一个很努力的人,他的出身不好,但他从来没有放弃学习。他的这一份精神,令我十分钦佩。他是一个好学的人,并且以成为程序员为目标,目前他已经通过自考拿到了计算机专业的专科毕业证……”
刑云附上了薛赢双自考专科时的各科成绩。那些成绩大可以用电脑打印一份,但刑云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亲笔写下来,每一个科目多少分数,一笔一画地写。
那些分数是刑云的骄傲,他如数家珍。
“……他是一个有潜力的人,相信您也看得出来。他期望进步,我更渴望看到他的进步。如果您愿意接受他,他一定会成为令您骄傲的学生,我以我的人格向您保证。”
薛赢双的手微微发颤。
刑云什么时候写了这么多信?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马教授又道:“天天来送礼,就连过年了回到家,第一个也不是找他妈,而是来找我!他这么看好你,你就这种态度?你就是用这副样子回报他?”
*
那天薛赢双不晓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
这三个月里,他每时每刻都重新认识到刑云爱他的深刻,每一回他以为那已经是爱的极致了,下一回又会重新认识到,刑云如何地爱他。
晚上学习时,薛赢双不自觉地发起了呆。他面无表情,眼神发直地盯着电脑屏幕。
刑云注意到薛赢双在发呆,震惊了。
发呆?薛赢双会发呆?那个无论多吵杂的环境下也能专注学习的薛赢双在发呆?
“怎么了?”刑云立刻滑到薛赢双的座位旁,“心情不好?”
薛赢双回过神来,立刻摇头。
刑云像条大狗似地蹭了蹭薛赢双,又看向屏幕里薛赢双写到一半的代码,问道:“代码写不出来吗?”
薛赢双也只能点头:“作业太难了。”
“那还不简单?我帮你写。”刑云伸手在键盘上一通乱按,屏幕上登时跑出一串乱码。”
“别别别!”薛赢双连忙阻止,刑云坚持要打,薛赢双阻止未果,卷起一旁的文件要抽刑云,两个人闹成一团。
闹了一会,刑云一把拉起薛赢双:“不写了,我们出去玩吧。”
薛赢双:“我还没写完呢。”
刑云头也不回:“不管,你该遛狗了。”
薛赢双:“都几点了?”
刑云:“给你最后的机会,不然我要闹了,小心我拆家,把你的作业都撕了。”
薛赢双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刑云出门。出门前,刑云还要求薛赢双换上一身运动服。薛赢双不明所以,换好衣服时,就见刑云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颗足球。
“会踢球吗?”
“不会。”
“走!刑老师教你踢球!”
*
晚上十点,附近的公园里还有不少人在运动。刑云带着薛赢双,两人占用了一块草皮。
“看好了。”
薛赢双知道刑云爱看足球赛,却不知道刑云也会踢球。他只见刑云把足球往地上一放,腿又一勾,把球从地上勾了起来。
那动作非常流畅,薛赢双立刻拍手。
刑云见他拍手,随即用腿颠了球几下,用腿还不够,一勾,又用头顶了十来下不带掉下来。
“好!”薛赢双叫好,“太好了!简直像……”
“像谁?”刑云眼睛闪亮,期待薛赢双说出哪个球星的名字。
“像海狗!”薛赢双兴奋,“海狗最会玩球!”
“滚!玩球的是海狮!”刑云把球朝薛赢双的方向踢去,薛赢双登时笑着躲开。
薛赢双明白,刑云意识到他心情不好,这才带他出来玩。
刑云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观察力其实非常敏锐,薛赢双忙又笑了起来,就怕刑云担心他。
“我不会踢球,刑老师教我吧。”薛赢双笑着道。
“你看好,踢球用这里,用脚弓直直地推出去。”刑云一边说着一边示范,把球踢到薛赢双脚下,“来,踢回来给我。”
球来到脚下,薛赢双踢得不是很准,一下就踢歪了。刑云跑去追球,又一路把球给带了回来。
“再试试。”刑云再次把球踢过去。
连踢了几次,薛赢双踢岔的比踢中的多,刑云却一点也不嫌弃他技术差,不厌其烦地把球追了回来。
忽然间,薛赢双猛地一踢,把球踢到一个非常离谱的位置去。要是别人看了,肯定要骂他故意捣蛋。然而刑云一点怨言没有,追向球去,又把球带回他面前,开心道:“继续来!”
那样子简直像只爱和主人玩球的笨狗狗,一点也不知道被人欺负了。
薛赢双忽然非常非常难过。
刑云对他太好了。
他太对不住刑云了。
“怎么了?”刑云见他神情沮丧,忙又上前去,“哭了?”
“没有。”薛赢双别过头去,“我只是……”
那一刻薛赢双差点说出实话,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前一刻,刑云抱住了他。
两人身上都有汗,刑云却一点也不嫌弃,极为宝贝地将他抱着。刑云轻声道:“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别给自己那么多压力,你还有我呢。”
薛赢双说不出话。
“我不管了,我们出去玩吧。”刑云道,“等学校一放假了,我们就出去玩。这回我们找个远远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不要被任何人打扰。”
那话说的犹如私奔。
薛赢双好像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跟着刑云,去到天涯海角。流浪也好,私奔也好,就他们两个人。
可他凭什么。
*
几天后,刑云出差去了。
六月底前刑云非常忙碌,要连续出差好些天。出差那一天,刑云凌晨四点就得出门。
三点多,闹钟刚响一声,刑云便伸手按掉了闹钟。
他睁开眼来,先抱住薛赢双亲了一口,才又悄悄地起身下床洗漱。
他不敢发出太大声响,就怕吵醒了薛赢双。
然而才刚从浴室里出来,他便见薛赢双坐在床边,直直望着他。
“吵醒你了?”刑云快步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快睡,乖。”
“刑云。”薛赢双低声道,“刑云。”
“睡傻啦?”刑云看他那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又亲了一口,“你这几天精神都不好,快回去睡。”
薛赢双却执意跟着刑云。平常都是刑云像只小狗子似的跟在薛赢双屁股后,今天却是刑云走到哪,薛赢双就跟到哪,寸步不离。
终于来到了出门前一刻,薛赢双抱住了刑云。
“刑云,我爱你。”
刑云一愣,再是笑了。
“我知道啊,你每分每秒都表现出爱我的样子。”
刑云临走前,又在薛赢双脸上亲了一下。
“给你留了礼物,在书房里,醒来记得去看。”
刑云出发去了,薛赢双站在门口,一直望着刑云离去的方向。
好一会,他才来到了书房。
他的书桌上放着一个信封,打开信封,就见里头是一张机票。
刑云考虑到他还要考试,因此没有带他出国,机票的目的地是国内的另一个城市,以古城闻名,与A市一东一西,相隔甚远。
机票外还贴着一张便签:“去一个只有你,只有我的地方。”
机票的日期正好是他们合同结束的那一天。
*
这一回刑云出差非常忙碌,几乎没有太多时间和薛赢双聊天,每天也就抽空发几条消息给薛赢双。
出差的最后一天,刑云只给薛赢双发了两条。
“行李收好没有?记得收行李。”
“明天机场见。”
放下手机,薛赢双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两张机票。两张机票,日期都是明天,但抵达的终点不同。
一个是刑云。
一个是离开。
薛赢双朝着刑云的那张机票伸出手去,但就在触碰到的前一秒,他又收回了指尖。
马佩鸾的质问再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他凭什么?
他努力考上了研,又怎么样,刑云为什么不直接找个研究生?
他凭什么留下来?
薛赢双收回手去,静静地坐在床上。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离开这个家的行李他已经全收拾好了,就待明天。
正想着,手机响起。
他拿起一看,竟是白谦易打来了。
“双双,”白谦易的声音从手机中响起,“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出发了吧?紧张不?别紧张,到时候那边有惊喜等着你。”
“……”
“你猜猜惊喜是什么?”
听着白谦易开心的声音,薛赢双笑笑,不说话。
“怎么今天这么安静?明天第一次坐飞机,紧张了?”白谦易道,“他呢?滚哪去了?”
“他出差去了,赶着在明天之前把工作做完。”
“呵,就这么拼。”白谦易酸道,随即又笑了起来,“双双,他真的好爱你啊。”
薛赢双沉默。
白谦易不查,又道:“以前遇到那样的事情,我总怕他未来不敢去爱别人。现在看他能找到你,我实在太为他高兴了,他真的太缺爱了。”
听到这话,薛赢双再忍不住:“他以前到底发生什么事?”
“啊?你不知道?”
“我没问他。”
“我以为他和你说过……可能是他不想提吧。”
“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
白谦易犹豫再三,最后仍是说了。
刑云的父母是在长辈的主导下结的婚,两人感情极为薄弱。婚后两人时常争吵,最后在刑云小学时离婚。
刑云他妈想要刑云,可争不过刑云他爸。
刑云他爸是个富商,经济实力远胜过马家,最终赢得了刑云的抚养权。
而后,便是地狱的开始。
刑云他爸表面上儒雅温和,但背地里是个暴力狂。马佩鸾性格剽悍,他和她在一起时没动手,可离婚后,本性全露。
刑云长年穿着长袖,就是为了遮挡被打出来的伤痕。
一年一次见到母亲的机会,尤其打扮得格外严实整齐,就为了不被人发现。
家里的佣人会看眼色,见刑云他爸如此对待刑云,也没给刑云好脸色看,长年给他吃些冷饭剩饭。
就这样,刑云的少年时期沉默寡言。
一直到高二的某一天,刑云借机逃了出来,也就是在那一天,他遇到了同班同学白谦易。
白谦易把他藏在家里,并且协助他联系了他妈。
而后马佩鸾知道了刑云的处境,心痛不已。
最后马家人联手,几个读书人,硬是把那样一个商人给搞垮了。那日马佩鸾对薛赢双所说“上一个伤害他的人,马家举全家之力处理掉了”,便是这么回事。
“那时候的他和现在根本是两个样子,你要是那时候看到,肯定会心疼死。”白谦易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电话那头,薛赢双没有回话。
“双双,你哭了?”
“……”
“你别哭啊,他现在有你,他很幸福了!”白谦易听到薛赢双的哭声,顿时急了,“他那天才和我说,这辈子遭了这么多罪,换来遇见你的机会,他值了。他现在很幸福了,你别哭啊。”
薛赢双从不哭的,因为他的眼泪无济于事,打工人从来不哭。
然而如今,他的眼泪却不停落下。
他不懂刑云。
那笨狗狗大可以呜呜哭着把先前留下的伤疤给他看,要他心疼,要他可怜,要他不敢离开自己。
可他的狗狗就是这么笨,在他面前只顾着开心,只顾着爱他,一点心机也没有。
他的狗狗为什么这么笨?傻呼呼的,都不知道自己要被抛弃了,还在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