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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军站在门口,背上还背着那个他偷出来的孩子,张师傅跟在后面帮他拿着两个大包,都站在门口。
林大军看着面前的青年,心头火热火热的。这是他大儿子,他大儿子啥时候回来的?
可是这不是寒喧的时候,张师傅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他们是刚回的文华县,车上还有一车给供销社的货还没卸,他俩也还没回队里报到,他回来只不过是要把这个小孩儿先送回家。
顾不上跟大儿子多说几句话,林大军匆忙的把背上的男孩放在了自己的床上,摸了摸迎上来的小婉和小宝的脑袋,什么都没交待清楚,只说这个男孩是他老战友家的孩子,家里出事了,也不会说话,来林家住几天,让林红旗帮着照顾一下,其他的事等他晚上回来再说就跟张师傅匆匆地走了。
林红旗看着他出门,心里也恨得直痒痒。
也不能全怪张美兰抠,年轻时的林大军,可不像现在这样,心里有几个孩子,特别是他在部队的时候,张美兰一个人带着林红旗那几年,日子可不好过,基本上就没见过林大军一个子儿。那时候的林大军,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外快,觉得做那样的事儿就是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每个月一发了工资,那点儿工资不是要帮这个牺牲了的战友家里,就是要帮那个战友。偶尔探一次亲,还要帮着同乡的战友们回家看看,一看别人过得难,他就掏钱。往往是自己带的钱不仅不够,还要找张美兰拿。每每一探亲,张美兰就要哭一场。
就是他转业回了老家,在小婉出生前,他也没变多少。转业费也就是买了这个院子,要不然还不知道被他花到哪里去了呢。
张美兰带着孩子过得艰难,能不抠嘛。
林大军的改变,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林家真的断顿过将近一个月。
那几个月家家都难,哪里有粮食,黑市那几年都少有。家里本来有张美兰攒下来的半斤黄豆,他们家也不至于完全断顿,可是林大军的一个牺牲的战友家属来求他,他就把那点救命粮送了人。
他把黄豆送人的第三天,林红旗整个人都肿了。
张美兰差点拿刀砍了他。
林大军把所有认识的人家都求遍了,愣是没求来一粒米。
眼看着儿子快要没了命,林大军咬着后槽牙,骑着自行车,跑到山里拼命找耗子洞,最后终于捧回家一捧草籽儿。
好在没过了两天国家发了救济粮了。
从那以后张美兰就成了囤积狂。林大军也开始用脑子思考,再帮人的时候,也会想这个人能不能帮,帮了会不会对他们家有什么影响,会不会影响老婆孩子的生存。他也不再盲目的帮人了,会挑选了。
大部分男人好像都要经过这个阶段,才会真的心疼老婆,会心疼孩子,知道自己有个家,自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林红旗那个时候都六七岁了,什么都记得的,就记恨上了林大军。在林大军送他当兵的时候,才会那么抵触。
林红旗看着父亲床上的男孩,心里冷笑:老东西又犯老毛病了。
但是一看这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这些天跟着林大军在车上估计没少受罪,天气这么热,身上估计都臭了。
他最是个嘴硬心软的,一边骂老头子,一边拿脸盆打了点温水,给床上的男孩把衣服脱了,轻轻地擦洗起来。
一边的楚一宸一看到那个男孩的脸,就呆了,这不是季家的语明?
季家老爷子的军阶可比他家老头子的高多了,季家这个宝贝孙子也一直是他们圈子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这小子出身好,虽然爸爸去世早,但是爷爷军阶高,是能参与中央会议的程度,奶奶是个医学专家,妈妈文工团出身,从小就学钢琴学外语,四五岁就跟着奶奶出了几次国,跟他这个没人管的野孩子不一样,别人一说起来,都说这是个小天才。不过他倒没跟这小子说过几句话,他们差着岁数呢,玩不到一起。前几天回去看老头子,老头子倒是提了一嘴季家出事了,好像是站错队了,谁知道林叔咋把他给捡回来了。有时间要给老头子打个电话问一下。
林小婉上辈子就喜欢看花美男,更是个三小只的资深妈妈粉,虽然没时间去应援,天天话题打卡什么的却没少做。
林大军一把这男孩抱进他们家,林小婉就跟着看,心里不停地掀起各种惊涛骇浪,不停地woc,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男孩的五官像是雕刻家刻意雕琢出来的,线条优美流畅,不是现下流行的硬朗风糙汉风,是精致的,却不是娘气。皮肤细腻得很,那种很好看的冷白,手上和脸上的皮肤都像是半透明一般。他的手好好看,指头又细又长,眼睛很大,睫毛又长,闭着眼睛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跟两把小扇子一样。但看得出来整个人状态不是太好,嘴唇有几道深深的大口子,眼睛下面也有大大的黑眼圈。躺在床上,身上充满了一种脆弱的破碎感,好像屋里这几个人呼吸哪怕重一点,都可以把他吹得飘起来。
林小婉这才知道古人说的美人在骨不在皮是什么意思。只要看到这个男孩,她居然不自觉地呼吸都细了起来,还趁人不注意,跑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哎呀今天应该穿裙子,她的裙子哥哥拿走干什么用了,怎么还不拿回来。她翻了翻没找到,就把头发梳了梳,又回来看美男。
她的眼神有点太过直白了,她哥瞪了她几眼她都没发觉,还在那盯着看。
林红旗快受不了自己妹妹了,跟个傻子似的,这种小白斩鸡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好看的人是咋地,自己和老楚还不够她看?跟个花痴一样,自己在给这小子擦身体诶,上衣都脱了,都不知道避一避。
他想把妹妹调开,叫她去做饭,可叫了妹妹两声,妹妹都没听到,恼了,直接伸手给林小婉脑袋来了一下,林小婉吃痛出声,才回过神来。
小婉看看自己手上的表,快十二点了,怪不得老哥叫她做饭。
可是做什么好呢?林大军估计也要回来吃饭,床上还有个病人。她看厨房里有一只林红旗早上回来拔完毛洗干净的野鸡,就把鸡腿和鸡胸剁下来煮熟撕成丝,剩下的部分扔到锅里熬了一锅清鸡汤,又和了面,煮熟过了凉水拌了油放在一边。正好她从山上拿了两斤芝麻酱回来,他们几个就吃鸡丝凉面,林大军回来,要么也吃鸡丝凉面,要么给他现下鸡汤面也行。那个男孩她看还要睡一段时间,等他醒了,可以先喝点鸡汤缓一缓,吃汤面也方便。
鸡丝想好吃也不是简单的。林小婉先用葱姜大料花椒香菜和盐加水煮了一会儿,然后把切成小块的鸡肉扔了进去,就盖上锅盖撤了火,让火慢慢闷熟,然后把肉拿出来,用小擀面杖这么一擀,用手稍微一撕,就成了好吃的鸡丝了。这样做出来的鸡丝又香又滑,一点也不柴。
剩下的料水也不浪费,把芝麻酱舀出来一大勺放大碗里,往里加点料水,加点腐乳汁,叫小宝过来,抱着大碗拿着筷子使劲地搅,搅不动了就再加料水,直到搅成细腻的糊状为止。
小宝可爱干这个活了,坐在姐姐脚边专注地搅着,小嘴儿不自觉地抿得紧紧的。小婉经过他时,都会忍不住用手背蹭蹭他头顶。
林小婉拿了两个家里最大的碗给两个哥哥,两个中碗给自己和小宝,把面条放进去,切好的黄瓜丝一碗抓一把,鸡丝一碗抓一把,炒好捣碎的花生米一碗抓一把,芝麻酱一碗放两三勺,蒜泥一碗放一勺,再加入一勺她煮的凉菜料水,拌匀再一碗放半个煮熟的鸡蛋就能吃。
林小婉还是从抄家事件中得到了一丝教训,回了家也不敢在家里做那些香味大动静大的菜了,鸡丝凉面就挺好的,又好吃又解暑,也没有啥香味能让外人闻去。
林红旗和楚一宸一人吃了两大碗,小宝也吃了满满一中碗。
林大军交完货回到家就已经两点了,吃了两碗面,又喝了两碗放凉了的面汤,吃完都顾不得冲个澡,倒在林红旗床上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八点。
他起来先看了看自己床上的男孩,看还在睡着,身上倒是没发烧,松了一口气。去院里洗了个澡,坐在院子里熟悉的小饭桌边,端起林小婉给留的晚饭,埋头就吃。
晚上林小婉没做太复杂的,割了新长出来的韭菜,煮了玉米糁子,煎了些韭菜杂粮煎饼,炒了醋溜土豆丝,拍了黄瓜,跟哥哥弟弟就着山上带回来的炸小鱼简单吃了一顿。不过就这,还是把林大军吓了一跳,他家的生活水平这么好了吗?
他吃完了饭,才细细问起了几个小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听心里越气。
他走前想到了隔壁八成要趁着他不在家闹事,也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低估了人性的丑恶。谁能想得到隔壁母女俩会在别人媳妇死了三四天就开始闹事呢?幸好儿子正好回家来了,要不然万一两个小的出点事,让他怎么去见张美兰?
可是吧,儿子还是年纪小,没有经历过啥事,做事还是欠考虑,要不是他太高调,急着给两个小的补身体,也不会闹出来后面那些事儿来。看他都做了什么,去黑市买粮也就罢了,还把那个老疤领回家里来,还天天大鱼大肉地闹!他难道不明白,在这个时代,你干点啥都有人在盯着,就等着挑你的错的吗?
他有些发愁,这次事儿闹得太大了,其实根本不用这样处理的,但是看看儿子的脸,又没敢直接说儿子,他知道儿子一直怨着他,说也说不到他心里去。
林大军想了想,起身找了几个装粮食的小布口袋,一个里面装了两斤玉米面,叮嘱小婉看好床上那个男孩,带着林红旗和楚一宸出了门,趁着天黑,转了几家他被打倒的老同事和老朋友家。
林红旗在运动最高潮之前就已经当兵去了,楚一宸也是,还真的没见过被打倒的人的生活,走到第一家,就被惊呆了。
床上的人伤口溃烂发脓,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住的也不是什么好屋子,连个窗户都没有,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家里连件像样的家具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一个个骨瘦如柴,几个小孩儿勉强遮住了腚,挤在一起争一块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吃的,头发都脏得打成了绺,脸上身上也都脏得很。
最重要的,在这一家人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点生气,好像一家人都放弃了活下去的愿望。
林红旗想回,林大军却坚持让他跟着自己走完。
看着林大军熟悉地跟这几家的男主人低声说上几句话,放下东西低头就走,林红旗又一次认识到了父亲的另一面。
第二天,林大军也没放过几个孩子,这一次,不光是林红旗和楚一宸,就连小宝和小婉,还有刚醒过来的季语明,都被林大军带到了附近一个街道的批斗现场。
他要让这些孩子们看看,这个世界现在是多么的疯狂,多么的残酷,他们的一个不经意,可能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些什么,看这些被批斗的人是如何的被摧残,是如何的失去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变得不如猪狗。他想让孩子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孩子们都被吓呆了,特别是林红旗和楚一宸,想想自己前些天的所作所为,吓得更是一身冷汗。
林小婉也吓呆了,虽然在书上电视上看过了很多,却哪里有直面这么的残酷和真实。想想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在作死。
林大军带着孩子们看了一天,大家一天都没吃东西,却不饿,只是后怕。
林红旗才知道,自己爹为什么四年前非要把自己送进部队,这四年,父母是的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保住了这个家。
当天晚上,林大军把大儿子和楚一宸叫进了屋里,点着灯聊了一晚上。
本来他不想叫楚一宸的,儿子却说这是他的过命兄弟,这件事他也牵扯进来了,林大军想了想,把他也带上了。
这天晚上,三个男人一起做了个决定,林家要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