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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张笑脸真难看！”
贾赦看着自家老爹那张像是将自己乃至所有人都算计了的扭曲笑脸，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鄙夷。
而正是这样的鄙夷，令贾代善的脸上露出了愈发爽快的笑容。
没有什么比令自家这个武力已经超越父亲的臭小子露出如此不爽的表情更令这位平日里作风就是损人不利己的贾代善更为开心的了。
但是，此刻，在将那令人不爽快的笑容收敛起来之后，贾代善的脸色才变得异常郑重。
登上虽然不算是很高，但是，足以窥探到自己府邸之外那还在对峙的军队的楼阁，两父子眺望着那已经在太子谋逆的瞬间而沦陷在腥风血雨之中的城池。
如今这个谋逆的大乱愈发严重，不仅仅是因为这里面有太子刻意放松的功劳，也有皇帝纵容的原因，更有一些野心之辈趁机兴风作浪的缘故。
“所以，你现在觉得，你真的在辅助明主吗？”
“……”
贾赦看着那重新印入自己眼睛之中的纷乱京城，眼眸之中的狰狞怎么也看不出他对于自家那位大哥的认可了。
但是，贾代善从那个可怕的身影之上所感受到的肃杀之机更在告诉这位当代军帅，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只对当今的皇帝乃至兄长产生了杀意，他对于将这个京城都陷入混乱的所有人都产生了杀意。
“当初我就说过你家爷爷把你教得太好了，好到你将战争看的太残酷了。”
贾代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战争在最开始，是有对错之分，但是，当战争真正进入了焦灼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错的。”
“但是，只有胜利，才能做到将一切的遗憾进行弥补。”
看着贾赦那双阴晴不定的眸子，贾代善说了几句话后，也就不准备再说什么了。
他之前不跟贾赦说这些话也只是因为贾赦还不够强，还不够油滑，哪怕他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家主教育，但是，还太嫩了。
贾赦还看不清楚这些家伙冠冕堂皇背后的东西，更不知道世家、皇族之间的龌龊，更是因为贾赦还看不清楚他们贾家必须为了家族在之后混入那所谓世家之中，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的可笑可悲的未来。
贾代善之前没说是以为自己的儿子会习惯。看来，这些年的时间并没有将这个男人彻底淹没在那恍若垃圾的世道之中，他还是跟自己之前那般莽撞和笨蛋。
贾代善缓缓地走下楼梯。他的亲兵在等待着他的命令，外面的那些家伙也在等待着他的选择。
只是，贾代善的身份就注定他别无选择，他只会也只能选择那守护的道路——守护皇宫，守护皇帝。
拾级而下，贾代善走得很慢，但是，楼梯是有限的，贾代善走得再慢也有走完的一天。
“你想要做什么？”
在楼梯之上，贾赦居高临下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贾代善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那双眼眸之中一如之前，那屈从于更为强大的国家暴力的狼王，即便是肉身为了家族的延续而不得不屈服，但是，那双桀骜的眼神却从来都没有选择臣服。
“怎么做？”他嘴角上扬，似乎是在嘲讽自己的儿子，又好像是在嘲讽自己，“我作为荣国公，与国同休的荣国公能做什么，我能够做的决定早就已经做好了。”
贾赦没有再发声，只是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静静地看着那随着自己的父亲走出荣国府而渐渐平息下来的战争。
沉默……
“小公爷？”
赖大屏住呼吸，来到了贾赦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跟往日完全不一样，通身煞气像极了老国公的小公爷，小心地朝着这位小公爷喊了一声。
而贾赦则是瞥了一眼这个在他的面前乖巧的管家，知道他乖顺之下所隐藏起来的贪婪的贾赦自然是不会给眼前这个男人什么好脸色，只是默默地站起了身子，将自己手中那还散发着热气的茶杯放在了一旁。
“大少爷，夫人有请！”
看着已经准备离开的贾赦，赖大在贾赦身后喊道。但是，他的话语注定得不到贾赦的回应。此刻的贾赦并不想要去见那个很会伪装的女人，即便她是贾赦的母亲。
再说，贾赦那个母亲，如果不是他父亲的要求，他甚至对这个母亲没有什么很好的脸色，毕竟拎不清的女人在哪里都很令人厌烦，尤其贾赦对她不是很熟悉。
不过，在梦中世界之中，贾赦也想不到去什么地方。
贾府，可没有几个地方算是安静的。
外面，就更不用说了。
在如今，所谓的太上皇和当今都被贾赦拉入了这个梦境。如果随意出去的话，不小心暴露对他们的杀意会给真实的贾家带来巨大的损失。
思索再三，贾赦也只是在恍若梦游之中，顶着漫天风雪来到贾氏祠堂。
在守护祠堂的宁国公一脉的几个族人看到了这位顶着风雪来到此处的人的时候，眼睛也是一缩。但是，在看到贾赦站在门口，他们还是默默地将祠堂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虽然说宁国府主脉一直执掌着贾氏族长的位置，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位小爷，那可是跟他们敬小公爷一样长于宁国公和荣国公膝下的袭爵之人！
在吱嘎一声，在那扇大门缓缓朝贾赦敞开之后，贾赦才在那些族人恭敬的眼神之中走入了祠堂之中，跪在了祖宗牌位之前的蒲团之前。
但是，贾赦并不是想要寻求先祖的帮忙。
在他的眼中，这些比自己还要弱小的祖宗又能够帮助他什么。
他，只是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能够让他安静思考一下。
那双明亮的眼睛在这一刻才分化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眼珠。
一只眼睛之中是纯粹的兽性，那是将一切都尽数破坏的欲望，只是，这种可怕的破坏欲望被那玄武观的老家伙用性命借来的清风明月给压在了他的武当山下，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要不然，贾赦在之前跟自己父亲战斗的时候就不会用如此履弱的姿态跟自己的父亲战斗了。
另外一只眼睛却是最为纯粹的贾赦才拥有的人性，甚至因为在这个梦中，贾赦见到了曾经的贾赦，双倍的人性令贾赦变得比一个正常人更像是一个正常人。
会饥饿，会恐惧，会害怕，会眷恋，会愤怒，但是，会了一切的贾赦此刻的眼睛之中却充满了泪水。
“他们都是对的，那么，我就是错的吗？”
贾赦的声音有一些沙哑。
在之前的战斗之中，贾赦肆意使用着自己的力量，展示着自己的强大。但是，在真正面对自己的时候，被排除了兽性的干扰的贾赦却不得不承认那个大和尚和老道士对自己内心的评价——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