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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对方还跟我们打过两次电话,不过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文章见报之后下面人做了简报拿给我看了,纯熟外行言论嘛,兑酒是大家都在干的事,就是茅台五粮液也有兑,又不是掺假造假,根本什么都不懂。至于厂房和生产线,我们刚花了几千万引进了国外最先进的生产线怎么不报道?正在施工建设的三千亩地新厂区怎么不报道?”薛胜说起来还是一肚子火,抱怨道:“现在的报纸记者一点素质都没有,就会胡编乱造吸引眼球……”
薛胜的话倒也不错,产量不足时购买别家的原酒进行勾兑,是酒业内常有的事,只要不是食用酒精和水勾兑,一般问题不大,但重点在于经过《经济观察报》的报道之后,民众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一旦误解形成,想要再进行解释和扭转,难度要加大数倍,更何况灵曲酒的危机公关水平还处在小学生阶段,总想着清者自清,不屑解释,到现在为止连一场大规模的新闻发布会都没有召开过,只是跟来电问询的消费者,或者自家的经销商解释,既苍白,也无力!
温谅静静的听完薛胜的牢骚,道:“那,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薛胜道:“听左书记说温总最擅长商业运作,所以想请温总帮忙分析分析,灵曲的步子哪里出了错,怎么会一篇报道就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销量锐减了近一半,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加大马力生产的酒积压了快三百个火车皮……”
听到这个数字温谅也吓了一跳,虽然知道97年是灵曲酒的滑铁卢,到了98年就已经退出了竞争舞台,可也没想到才仅仅三个月的时间,销量就跌了这么多。
“那是左书记谬赞了,我年纪轻轻。所识所见都不能跟薛厂长相提并论。不过嘛,对灵曲酒我还真的深入思考过,既然今天大家交心,我也就抛砖引玉,浅谈一二。”
“请请,我老薛洗耳恭听。”
“灵曲的崛起可以说完全依赖于95年的标王,通俗点讲,也就是广告效应,所以灵曲的经营模式能形成良性循环的关键环节是投人的大量广告能否转变为现实的巨大市场需求,这是降低单位产品广告成本、赢得利润的关键。”
薛胜点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没有广告就没有今天的灵曲,当然也不可能会有现在的麻烦,出头的橼子先烂,人们总是对佼佼者抱有幸灾乐祸之心,捧的越高,踩的越重。
“一旦这一环节发生中断,投入的大量广告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灵曲酒将面临灭顶之灾。也就是眼下即将要面对的困局。”
其实到1996年底,灵曲最突出的矛盾已不是市场开发能力的不足,而是酒的生产能力的不足,即面临着改进生产工艺。扩大生产规模,提高内在质量的迫切问题,这时的灵曲酒厂本应在1997年标王争夺中激流勇退,将经营管理的重点回转。利用1996年的资金积累,真正在提高竞争力方面下功夫,改进生产工艺。扩大或增加生产线,培训熟练技术工人等,同时在央视保持适度广告以维持市场。这样一来,有钱,有名气,有市场占有度,再有两三年的巩固,就算不能走到茅台那样的地位,至少也可以在十年内高枕无忧。但是,出于短期的经济利润思维,过于依赖标王效应,灵曲砸下了三个亿的豪赌,而要消化掉3亿元的广告成本,必须在1997年完成15亿元的销售额,产、销量必须在6.5万吨以上。
这才是造成了产能不足,买酒勾兑的根本原因所在!
听完温谅抽丝剥茧的分析,一阵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根源,薛胜恍若大梦初醒,,刚才一口一个对媒体的抱怨立刻消失不见,拉着温谅的手感叹道:“老弟,要是老哥早些时候能听到你这番话就好了……”
温谅苦笑,要不是走到了今天,这番话你能听的进去吗?所以人在成功时要有谦卑之心,才不至于盛极而衰。
左敬找温谅来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分析问题,而是要解决问题,问道:“温总,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温谅略一沉吟,道:“补救倒是还来得及,只要打通最先发表文章的《观察报》的关系,请他们来灵曲再做一个全面公开正确的报道,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全国消费者作出解释和说明,再积极联系沟通其他媒体朋友,至少能遏制住这股风头,之后可以慢慢想办法提升公信力。只是,想办这些事,公关费恐怕不是个小数目……”
说到花钱,这个年代也许没人比薛胜更大手笔的了,立即表态道:“你开个价,我绝不二话。”
温谅笑道:“这种事我不了解,也不插手,不过可以给薛厂长介绍一家专业的,京城的凤凰鸟传媒,不知你听过没有……”
从灵阳回来后又过了两天,正好是周末,温谅给秦音打了电话,邀请她出来吃饭,不过那辆雷克萨斯让常成开着接送女孩们来往依山,这会还没有回来,一时找不到别的车,就到西苑将那辆一直被束之高阁的兰博基尼diablo开了出来,路上招来无数回头自不必提。到青师大门口等了一会,秦音和一个漂亮女生一边说话一边往外面走来,经过兰博基尼时,女生忍不住一个劲的打量,倒是秦音连眼角都没有扫过来一下,仿佛这辆让人惊艳的跑车跟校园里的二八自行车没有任何的区别。
这是境界的差距,但论脸蛋,女生比脸上有胎记的秦音好看的多,但整体的气质却远远不如,有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思想远比容颜,更让男人感到动心。
温谅按了下喇叭,打开车窗,招手笑道:“秦老师。这里。”
秦音小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车里的人会是温谅,对他微微一笑,转头对女生吩咐道:“明天再来找我,这段谱还有几处错误需要改正,音乐节很重要,不能出一点纰漏。”
女生竟是曾跟温谅打过照面的颜歌,经过了那次的风波,她已经彻底断绝了跟社会上人的来往,虽然虚荣心跟毒瘾一样。不是那么好戒掉,但至少知道保护自己不要越过不该越的红线,不然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付出的代价太过巨大。
见到温谅,颜歌脸蛋变得有些苍白,她不知道那晚温谅救了自己之后怎么处理那个乞丐,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乞丐口中知道了什么,但从那一晚开始,乞丐再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最近也终于答应了蒋大鹏的告白,开始像普通校园情侣一样过起了二人世界,实在不希望再起什么波澜。
不过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人。竟然开的起这样豪华的跑车,离开时心中竟对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秦音感到了几分嫉妒。
秦音刚要转身上车,突然从校内跑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相清秀。身材挺拔,笑起来很有阳光的味道,喊道:“秦老师。秦老师……”
秦音听到这个声音,对温谅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低声道:“等一下,我跟他说两句话。”
年轻人喘着气,跑到秦音面前,道:“我刚去你班教室,问了学生才知道你已经出来了……”
“元古,有事吗?”
元古笑道:“也没什么事,这不我才来青师没多久,一个认识的朋友都没有,晚上想请秦老师一起吃饭,顺便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
秦音婉拒道:“我只是开学时给你指了条路而已,举手之劳算不上帮忙,吃饭就不必了。”
元古耸耸肩,姿势潇洒好看,道:“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可是救命之恩,要不然第一节课就迟到,我的老师生涯可就太灰暗了。秦老师,我真的只是想感谢你一下,何苦拒人千里之外呢?”
秦音颇感烦恼,这已经是元古第五次开口请自己吃饭了,她不是白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不管明里暗里怎么拒绝,这人的脸皮就跟活了千百年的老树似的,根本刀枪不入。正僵持的时候,温谅打开车门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揽住了秦音的腰身,有若实质的眼神盯着元古,皱眉道:“小音,怎么了?”
秦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的手摸到身上来,虽然跟温谅已经认识了许久,关系也好的可以说是亲密,但这样的接触还是让她的心瞬间颤动了一下。
“没什么,这是我同事元古,今年刚分配到青师来的年轻教师,他太客气了,我不过给他指过一次路,非要请我吃饭感谢。”
“哦?”温谅伸出手去,笑道:“元老师是吧,幸会,幸会。”
元古看到温谅从兰博基尼上下来,气势先弱了三分,他家境虽然不错,可以买不起这样的好车,疑惑道:“你是?”
“我是小音男朋友,”温谅做戏做全套,将秦音的身子往怀里搂了搂,道:“小音她向来乐于助人,区区小事不算什么,元老师不用总放在心上。至于吃饭嘛,今天赶的不巧,晚上我们有约会,庆祝恋爱一周年……要不,你一起来?”
元古追女孩时脸皮够厚,可也没厚到可以跟人家共度一周年的地步,脸顿时憋的通红,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等秦音和温谅开车远去,元古呆呆的站在路边,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名花有主,可惜,真是可惜!”
“对不起,刚才我自作主张,没有破坏秦老师的好姻缘吧?”温谅调侃道。
秦音不是扭捏的人,知道温谅刚才事急从权,倒也没放在心上,道:“一个陌生人罢了,连朋友都说不上,哪里有什么好姻缘?”
“陌生人不打紧,缘分到了,陌生人也能变成知心人。”
“是吗?”秦音含笑望着温谅,道:“我这人偏偏不信缘分!”
“那你信什么?”
秦音却俏皮的扬了扬眉,道:“不告诉你!”
按照惯性定律,两人又选择了那家小饭馆,刚一进门温谅就被老板给拉住了,千万分的感谢。道:“正想着怎么谢谢你呢,要不是老弟你指点,我进的灵曲酒可要全砸手里了!”
秦音最近忙着音乐节的事,没怎么看新闻,奇道:“怎么,灵曲酒真的卖不出去了?”
“谁说不是呢?”老板红光满面,兴高采烈的道:“真邪门,年前还好好的,顾客上门全都点灵曲,也就这两月。给谁谁不要,我一打听,才知道灵曲出事了。”
秦音来到桌子边坐下,手托下颌,道:“出什么事了?”
“您还没听说呢?”老板说的兴起,也拉开板凳坐了下来,道:“灵曲酒黑啊,拿着水加点酒精勾兑一下,然后装瓶子里贴上标签就开卖了。现在被人家媒体一曝光,嗨,您还别不信,这么大的酒厂竟然只有一两条生产线。厂房破烂的跟茅厕似的,您说,这不坑人吗?”
老板嘴皮子滑溜的跟京城人似的,温谅打量着他。五大三粗的身板,糙的跟月球表面一样的脸,也跟京城人不太像啊。秦音还真不信灵曲这么大的牌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笑道:“老板,您要去说相声,可没姜昆冯巩什么事了,这说的跟真的一样。”
“哎,”老板一拍大腿,道:“您咋滴,当我吹牛呢?”他急匆匆的跑到收银的柜台后,拿了一叠报纸过来,道:“您看看,都是说灵曲酒的事,粗略怕是有三十多家媒体骂他们黑心的,还能假的了吗?”
这次的语调又有点像江东人了,秦音翻看了一下,道:“还真是!”她抬头看了眼温谅,眸子里充满了疑问,道:“真让你说对了……”
“就是,活神仙啊!”老板此时此刻对温谅的敬仰之情,可以从他的吐沫星子的数量看出来,大手一挥,道:“今天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这个不敢当,囤不囤货,我只是给你个建议,具体的主意还是你自己拿,老板你能有这个魄力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本身已经具备了规避风险的能力,倒是跟我的关系不大。”
“文化人,绝对文化人!”老板竖起大拇指,道:“就这话说的,不仅今天我请客,以后您再来小店吃饭我一律给你打八折。”
秦音鼓起了掌,小女孩般凑起了热闹,温谅瞪了她一眼,笑道:“老板,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随便问。”
“我只是好奇,你没囤货,最多是没赔钱,可也没赚什么钱,开心的有点过头了吧?”
“嘿,”老板神秘一笑,压低嗓音道:“不瞒您说,对面那家饭店跟我是老竞争对手,我上什么菜单他们就跟着上,太不要脸。不过听您的,我没进多少灵曲酒,他们去年底囤了快这个数,当时还笑话我没眼光,”他伸了五根手指,“现在全砸手里了,我能不高兴吗?”
温谅顿觉无语,看别人赔钱比自己赚钱还高兴,这也够奇葩了,不过人性本就如此,没什么好计较的,眼珠子一转,道:“这样,我再跟老板你出个主意,以后来吃饭你给我们打个五折,行不行?”
“五折啊……”老板犹豫了一下,狡猾的一笑,道:“您先把主意说来听听。”
“我建议你,趁现在灵曲酒价格低,好多人想出货,赶紧下手进一批,保你日后赚翻。”
老板目瞪口呆,道:“老弟,你不是玩我的吧?这眼看着灵曲酒就要倒臭水沟里也没人喝了,我这时候进货,不是瓜娃子吗?”
得,又跟西川话干上了,温谅故作深沉的一笑,道:“我就是个建议,听不听还是看你自个。好了,不说这些了,点菜,点菜。”
老板苦着脸去了,在后厨掂勺子的时候还一边抄一边纠结,到底进不进货呢?上次是无所谓,反正不囤货不压资金也没压力,这次可得真金白银往外掏啊,要是一旦灵曲酒就这样倒了,还不得赔死?
“老板,老板!”
旁边一桌食客拍着桌子大喊,老板忙一擦汗跑了出来,道:“咋地拉,咋地啦,喊麻子喊?”
“你自己尝尝,这麻辣炒鸡什么味?”
“麻辣味啊,还能什么味?”老板不高兴的过去尝了一口,直接吐了出来,道:“呸呸,怎么这么甜呢?”
“是啊,它就怎么这么甜呢?”那桌食客的脸色十分不愉。
老板一想,肯定是刚才没留神把糖当做盐给放了,鞠躬道歉:“中,中,俺这就换一盘,换!”
这次是黄淮的调调,一边的温谅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老板你哪人啊?”
“我?”老板指着自己鼻子,憨憨一笑,道:“我祖上京城北口胡同的,后来兵荒马乱跑到了黄淮,后来我娶了个西川的媳妇,到了江东安下了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