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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儿不相信爱情,或者说是不相信爱情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年幼之时,她便见惯了父母之间的嫌隙与恶意,那股暗流涌动的杀意与仇恨,简直像是生死之怨。
所以她至今也不明白,父亲钟十三与母亲鱼青莲,当年究竟是怎样成的亲?
成亲的意义又是什么?
若只是为了宗门的传承,为了相互有个依仗,那么选择一个足够强的强者就可以了,是谁都无所谓。
但饶是如此,钟声儿也不愿随便将自己嫁了。
——何况她想嫁,那些公子们也没谁想娶。
于是便浑浑噩噩的耽搁着,努力修炼,并且适当的期待一份,不那么爱情的爱情。
直到某一日,钟声儿莫名的发现,父亲看向她的眼光之中,竟然有一闪而过的狠厉,就像是看待母亲一般,她忽然觉得有些心慌。
说是心慌,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哪怕那时尚且年幼,她也明白那份目光叫做‘杀意’。
父亲想杀死她与母亲。
钟声儿不明白,父亲为何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更加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父亲为何隐忍着不动手,不知还在忌惮什么。
若是有朝一日,他所忌惮的东西不在了,她们又该如何是好?
等待那时,或许便是真正的死亡降临。
这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像是阴天的暗霾,笼罩在天空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让钟声儿不得不另谋出路。
于是不在急切的她,开始有些着急。
既然总得嫁人,那么她应该嫁一个未来比她父亲更加强大的男子。
背景也好,实力也罢,总的有一方面能护得住她。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也想杀她,但如果有了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夫君,父亲便绝对不敢轻易动手。
哪怕她只是嫁给未来夫君为妾,只要对方的权势足够大,实力足够强,妾室被人杀死依旧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会引起极大的报复。
那时,哪怕是为了焚圣神谷的利益,为了自身的性命安危,想来父亲也不敢对她起杀心。
问题在于,这样的婚嫁对象屈指可数。
整个天下,不过就那寥寥数个,能够让她做的选择,简直少的可怜。
更加麻烦的是,不好争。
直到十年前,圣域传出一个消息,方才让她眼前一亮,顿时有种柳暗花明之感。
中州圣域多了一名弟子。
自然不是普通的弟子,或许而今那名弟子的修为平平,乃至随便一个圣域外门弟子,都要比他强大许多。
但那名年轻弟子的身份,却注定了他未来会拥有无穷的潜力。
帝鸿圣皇的嫡子,那位圣域圣子语公子。
钟声儿不太理解,那位帝鸿圣皇为何没有封道公子做圣子,毕竟那等人物的心胸,绝对不会执着于血脉的传承。
何况道公子亦是那位帝鸿圣皇教养长大的嫡徒,与儿子几乎没什么区别。
但她也懒得猜测,这件事情背后有什么意图,亦或者打算。
因为过往的经验告诉她,无论是那位帝鸿圣皇,还是道公子都是非常人物,无论是品性还是实力,都堪称绝伦。
那么便不太可能发生,很多名门大宗都难以避免的问题。
那么,那位圣域语公子,无论是作为圣皇嫡子,未来的圣皇,亦或者未来圣皇的师弟,都必然会拥有绝对崇高的地位。
加之继承了帝鸿圣皇的血脉,天赋层次也绝对不弱。
即便在如何浪费自己的天赋,临至八阶境界,拥有与她父亲抗衡的实力,也是理所当然。
由此,她嫁给这位语公子,说不定也是一个好选择。
何况这位天下四公子中的最后一位,年龄尚小,心还没有另外三位那么坚毅,若她施展一些手段,他未必受的住。
钟声儿本是如此思索的。
怎料机缘巧合之下,陈语生的身份竟是不止一重。
听闻从东土传来的某个消息,钟声儿沉默了很久,回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她虽未与陈语生见过,但与那位天门小圣女略有交集,隐约知晓对方还有一个哥哥,那位小圣女还想寻一位贵女,给她哥哥牵一门姻缘。
其中关系,在理清人际后,钟声儿当然猜了个通透。
但她那时在意的,却不是如何能够利用此事,而是回想起了那位天门的小梦圣女,曾经与她说过的一句话。
——她父母的感情很好,待她与兄长都很好,家里一切都很好。
三个很好。
像是三根蜜糖一般的刺,扎在了钟声儿心里。
奇怪的是,钟声儿并不嫉妒,只是有些渴望,很想真正的见识一下,那样的感情,那样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果那种温馨,也有一部分能够属于她,该有多好?
所以得知那位凡尘陛下与不语魔尊竟是夫妻的消息,她自然也猜到了原来那位小梦圣女所说的温馨家庭,竟与她颇有意动的语公子的家庭,是同一个家庭。
——那时,钟声儿是真的有些心动了。
不仅仅是因为,嫁给那位语公子,能够让她拜托死亡的危机,能够有一个强大的依靠。
最重要的是,她或许能够体验到从未体验过的家庭与温馨。
莫名的,一种比寻求依仗更加柔软,更加期待,更加羡慕的情绪,在钟声儿心中扎根。
这种没有来的情绪,促使着她,前往那座离玄心鬼宗很近的小城,去寻找那个暂时‘隐居’的少年。
果不其然的是,那传说中的语公子,正是她所想象的少年。
简单而干净,聪慧不失憨厚,最重要的是……真的是一个温柔又可爱的人。
若是能够嫁给这种少年做妻子,哪怕是妾室,想来都是很幸福的事情。
遗憾的是,无论是归途的路上,亦或者在玄心鬼宗做客之时,那位语公子明确而果断的婉拒,都宣告了她没什么机会。
这是钟声儿颇为遗憾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她本以为她会很遗憾,但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遗憾。
遗憾的,是达不成原本的目的。
不那么遗憾的,或许便是因为这少年真的是,她所期待的那般少年。
若是能够重新开始,或者有一个不同的机会,或许这场初见便不是算计,而是真正的邂逅了吧?
“是我小时候,偶尔也曾经期待过的……那种吗?”
钟声儿在绣楼内,静静的默叹了一句,望着小窗外的寒风,吹落些许萦枝上的雪花。
有些冷的雪花,片片相似,却没有一片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