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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这书院,卫央大模大样张口叫道:“有人没有?来客人了,端茶倒水的赶紧上,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尽量上,刘重大哥有的是钱啊!”
刘重情不自禁摸了下钱袋,连忙道:“卫兄弟,怎地不是你请客……那个进来瞧一瞧么?”
卫央一拍额头:“哦,刚才忘了。你放心,你先帮我垫付上,回头我找你们将军借来钱再付你嫖资。放心,保管不少你一文大钱。”
三人连忙推手:“那还是老刘来请,放心,这点钱咱们还是有的。”
让杜丹鸾掏钱?人家可能有某种很正常的关系,可这卫兄弟满口胡说八道一贯吃了好处把恶名推给别人的做派,这要让他说是自己三人请他进来嫖,开玩笑,内卫府规矩可不是说着玩的。
卫央认真地道:“真的,我这人一贯出了名的讲义气,咱们初次见面,怎能让刘大哥破费?还是我来,这点钱相信小杜将军还是有的,不会亏你们。”
刘重就差跪下求了,眼泪汪汪道:“兄弟,兄弟,这次就让咱们来,下次,下次一定承你的情面,成不?”
卫央很奇怪:“还没见过哭着喊着要掏钱请客的,我可没逼你们啊。对了,下次,嗯,下次的话,回头我先跟你们小杜将军讲好是你们仨约了我说好的,她只管借我钱就行,好,就这样安排。”
三人死的心都有了,连忙闭上了嘴,心里打定了主意,待会儿不管这卫兄弟怎么荒唐,咱们撂下钱就跑,下次绝不见他——至少绝不背着杜将军见他!
大马金刀往堂中正椅上一坐,卫央拍着桌子叫道:“来人了,都没看见没听见吗?快出来,再不出来内卫府拆你院墙啦!”
刘重忙拦住道:“卫兄弟,卫兄弟,你这样搞不成啊,这会坏了咱们的名声。”
“内卫府还有名声?”卫央太稀奇了,连忙不耻下问道,“那是不是你们平时执法抓人都要在犯人门前跪下,说我求你快出来,快跟我走?到了你们地盘上,好吃好喝的供着,眼巴巴等人家开口?哎呀,这待遇太好了,刘大哥,您老三位辛苦辛苦,回头我犯点啥罪过,你们负责把我求到你们内卫府去吧,这在里头待三月,出来还不得白白胖胖花生仁一样?”
刘重急地一头汗,这卫兄弟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吓死人哪。你当内卫府是甚么?那是只听皇帝诏令的暴力机关,平时干的都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也就你这种把不要脸当家常便饭的人才觉着待遇好,你要瞧见内卫府大牢里哭着喊着求痛快死的那些罪犯,估计……估计你这人也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后头迎出了老鸨,和传说中下巴上一块黑痣手里摇着香帕见人就贴上来喊“哟,大爷你来了”决计不同,客气中带着热情,却为难地道:“您四位来地不巧,咱们书院尚未开张,掌灯时分姑娘们才开门,这实在不凑巧的很。”
卫央一拍桌子:“好大胆,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然后眼睛亮晶晶瞧着刘重三人,“三位大哥,接下来是不是我可以怒火万丈地让你们砸桌子放火了?我记着地主老财家的纨绔都是这么干的!”
刘重忙道:“卫兄弟,咱们都是斯文人,你这样不是来嫖——那个考察的做派,要不,咱们帮你做主可好?”
卫央喜道:“好啊好啊,你们快安排,记着,这考察要重点看心情,你们要不给我安排最好的姑娘伺候……那个来问话,回头我就在你们小杜将军面前告你们黑状,说你们虐待我。”
刘重只好道:“那是,那是,最好的……最要紧的考察,自然要卫兄弟亲自来了,咱们是正经人,不会做那等对不住卫兄弟的勾当。”
卫央这才放下心来,将直刀横架在手边的几上,很不在意地道:“那我来负责考察这里的姑娘们,三位大哥只好辛苦辛苦,负责把叫地很不正常的那鸡窝里的黄鼠狼给抓出来!”
还真是来闹事的?
刘重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是一起办差许多年的搭档,彼此只消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心意,见此连忙正容道:“兄弟高看咱们了,这顶要紧的事情,自然要你亲自来才行。咱们笨手笨脚只会乱事,前番来不空手而返么!”
那老鸨耳听得不对劲,连忙冲卫央道:“这位将军,咱们是正经的书院,这几位前番也来查过好几番,那是定没有甚么形迹可疑之人藏在这里的。”
卫央眼一翻:“谁说我来你这里找人?我听见这里有不正常的鸡叫,担心姑娘们的安全,这才进来抓黄鼠狼,跟形迹可疑的人有什么干系?”
老鸨神色一紧,卫央正色又道:“另外,你这称呼不对劲啊。难道你没看到我这一身铠甲是百将级别的么?你这是要我羞愧难当自绝在你这书院里头吗?你这里是书院,可不是别处,想来一个个都是学问很身后的斯文人,怎地说话这么没见识?你是故意的吗?”
刘重三人也神色肃然,卫央这人他们虽不熟识,但这人是将军的,将军的那个好朋友,又被她请来抓捕那叛徒,想必手段确有过人之处,他既突然翻脸,想必发觉了甚么原本自己这些人不曾发觉的破绽,那可得小心周密些着,如若下令,纵然杀人放火,也须冲进去抓人了。
这没事找事的人,说实话老鸨还从未见过。但她知道眼前这是一伙什么人,那是非天子诏令不听,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心狠手毒之人,休说书院背后只是个土财主,纵是王孙贵族,那能大得过皇帝老子?
因此卫央借机寻衅,这老鸨绝不与他对着顶牛,化作绕指柔好话奉承不绝。
刘重三人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卫央寻衅,他们三个便仔细盯着老鸨的眼睛看,依旧如上次般平静,满口只是不住地道歉。
“莫非这卫兄弟也错了?”三人不禁起了疑心。
卫央装模作样拿捏够了,这才笑嘻嘻问刘重:“刘大哥,这关于鸡叫的问题,看来咱们是得勉强人家一回提前开张了。不过走了一路,肚子饿啊,要不,咱们先填饱肚子再来霸王硬上弓?”
刘重心事重重,狐疑地又瞧了卫央一眼,便要开口让这老鸨准备酒菜。
卫央扫了那老鸨一眼,摆着手笑道:“不忙不忙,我这人吃饭有个毛病,胭脂味儿不能太重,每顿饭无鱼不欢,这是个问题。”
老鸨忙道:“贵人要吃鱼,那也有——既是贵人临幸,那也只好奴奴来作这个恶人——不如奴奴先去教人准备鱼肉美酒,再教姑娘们先打扮起来可好?”
刘重三人面面相觑,卫兄弟还真要不干正经事?
卫央笑道:“好,好,有劳。这样,我说一道菜你记下,南方有一种鱼叫带鱼,这种鱼有一种吃法,把鱼先晒成鱼干然后用滚油炸,酥脆酥脆贼好吃。我得先看看你这里的带鱼正宗不正宗,你先让后厨拿上来几条我看看。”
老鸨面色一紧,为难道:“不是怠慢客人,这带鱼干,咱们这里是真没有。”
卫央不相信:“这么出名的鱼怎么可以没有?哎呀,这问题大了,没带鱼,吃饭不香啊。这样,刘大哥,麻烦你出去找找,看集市上有没有卖的,有的话,买三五十斤回来。唔,这里的味道也有点重,用咸鱼熏一下也好。”
刘重盯着老鸨看,卫央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这老鸨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头一阵阴霾,他认为,这一次是卫央判断错了。
如果有足够量的咸鱼,这里的胭脂味道肯定会被冲淡,只要味道不那么重,月神它们的嗅觉就不会出现问题。到了这种地步,这老鸨还这么镇定,相信她很清楚再假装下去的后果,因此,刘重三人判断那叛徒是没有藏在这里的。
“卫兄弟,要不今天就先算了吧。”犹豫了一下,觉着还是应该以大事为重,刘重开口劝道。
卫央心中已有了主张,刘重这么一劝,他便显出犹豫的神色,那几人心下稍安,忙又纷纷劝道:“是啊,卫兄弟,咱们可不是说笑,如若这一次差事没有办妥当,那咱们这些人可真的只好自刎谢罪了。”
“那也好吧,不过得记着啊,你们欠我一顿酒饭,这可不能给我忘了。”抓起直刀,卫央慢吞吞抬脚往外头走,一边嘴上不满道。
刘重几人大为松气,连忙许愿发誓:“那容易,左右咱们还要在这里多呆些日子,管教他这里备好那甚么带鱼干,回头便请你来就是了。”
出了门,卫央回头又深深瞧了那书院一眼,走远了刘重才试探着道:“怎么,卫兄弟依旧觉着这书院有古怪?”
卫央眯起了眼睛,轻轻一笑反问道:“三位大哥,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老鸨很不正常么?”
三人面面相觑,都道:“倒是真没有发觉,卫兄弟问话的时候,咱们很是仔细地观察着老鸨的情绪,并不曾发觉有甚么不对劲啊。”
卫央哼道:“正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对劲。原本进去之前,我也不确定这书院有问题,但现在看来,这鸡窝可能和那叛徒没有关系,但在别的方面定然有很大的问题。”想想郑重叮嘱道,“我的意见是,最好还是让内卫府的弟兄们辛苦辛苦,日夜都在这书院外头死死地盯着,哪怕是化妆易容进出的人,也必须要搞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刘重挠着头很是不解:“这,这怎么讲?咱们可真糊涂了!”
卫央叹道:“内卫府那是什么?那是杀了人只需要找个理由的机构,这种机构,别说一个小小的青楼,就算是王府衙门的人见了,两股战战恐怕都是轻的,可这老鸨……”
三人恍然大悟,刘重扭头就要往回走,恨恨骂道:“直娘贼,若非卫兄弟你精细,咱们可真要被骗过了。不错,一个妓院的老鸨,两次见了咱们都这般镇定,若非刻意操训过,哪里能这样?”
卫央一把拽住:“做什么去?这青楼恐怕另有隐秘的地方,咱们就算把这里夷为平地,也不见得就能找到那犄角旮旯。”
三人不甘道:“那,那只好就这样静候着?”
卫央自有计较,待拐到偏僻处刘重叫来几个内卫吩咐下去时刻监视好书院之后才成竹在胸道:“现在这打草惊蛇的勾当咱们也做了,这青楼用处可大的很,但凡有一点可能,那幕后指使就不会轻易将这产业给放弃了,那叛徒若果真在这里,一两日之内定会离开这里,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了。走,你们小杜将军那边的排查也该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县城了。”
刘重惊道:“离开?这如何使得?”
卫央比他更惊奇:“不离开县城,那叛徒怎么抓?这县城说小也不小,在这里面难道你们能掘地三尺?教你们个道理,干什么事情吧,最主要的都是要扬长避短,把对我们有利的方面搞的多多的,大大的,把对敌人有利的方面搞的小小的,少少的,这才是斗争的王道,明白了吧?”
那三人将信将疑,但也没有最好的办法可想,只好陪着卫央找到了县衙,直奔面色不豫按剑在大堂上来回踱步的杜丹鸾,堂下弯着腰陪站着的县令眼巴巴地直看着这一行不放,恐怕吃够了杜丹鸾的苦头,早想着尽早将那叛徒抓捕归案,他这县太爷也好将这群勾魂的无常送出地界去。
“怎样?”见了四人不及招呼,杜丹鸾拧眉问道。
卫央向那县令拱了拱手,笑嘻嘻道:“哎呀,你们这边那么多人都没收获,我们这点四个人能有什么好消息带回来?那什么,有吃的没?午膳还没用过,饿死了快。”
他这人一贯没正行,但杜丹鸾脸上却有了喜色,虽然刚刚接触,可她已经很了解卫央这厮了,看他的模样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三个属下狐疑而有了一丝希望,还有点凶狠毒辣的神色,这还怎能不判断出这四个人有了点收获了?
大抵是病急乱投医,杜丹鸾既有了这个认知,索性也不着急了,教那县令备些水菜,看着卫央胡吃海喝填饱了肚子,又瞧了瞧神思不属坐立不安的几个属下,微微蹙眉,又瞧了瞧卫央,终尔轻轻摇了摇头。
卫央正在菜盘子里寻找肉丝,头也不抬哼道:“别想拉我下水啊,前番被那个甚么元祥说成鹰犬就够憋屈的了,这要真成了狗腿子,我可指不准要给你闹点什么乱子出来呢。”
杜丹鸾丢了个白眼没说话,倒是坐不住的刘重见这里没有灵源县的人,急不可耐问道:“卫兄弟,这吃也吃饱了,喝也喝好了,接下来咱们当怎样行事?”
他这是在给杜丹鸾递话呢,卫央既有了章法,以他和杜丹鸾的“清白”关系,眼下只好由杜丹鸾出面问了。
卫央抬起袖子擦擦嘴,遗憾地看着菜盘子咂咂嘴才反问道:“你们说,这江湖人最怕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