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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小维姐姐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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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维他们走后,又剩下我一个人。

    于是我继续心如明镜,四大皆空,安心养伤,刻苦读书,任由窗外的气温越来越凉,路上企鹅的衣服越穿越多。

    就这么错过了国庆的漫长假期,错过了秋霜打落的漫山红叶,错过了咴儿和宠物猫他们的两场演出,错过了阿维在生物医药学课上和老师的针锋相对。我以养伤为由,刻意把自己封闭起来,让心情沉淀,然后——

    一个好好学习的深秋,接着是好好学习的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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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维姐姐给我打电话来,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你好好学习得怎么样了?可别学得跟卢可一样啊。”

    “还好吧,生理看得差不多了,考试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有就是一直在研究植物学,准备放假以后跟阿维一起干,争取搞出点什么东西来,压压卢可的嚣张。”

    “呵呵,我们家阿维要是能跟你一样大彻大悟,那该多好。”

    “阿维啊,其实他挺强的,虽然表面上经常犯二,实际——”

    “实际上?”

    “实际上,也是经常犯二。”说完,我笑起来,“今天怎么没事想起给我打电话来?”

    “呵呵,你果然聪明啊。是这样的,圣诞节不远了,我们打算送你一份礼物,跟你打个招呼,让你做好准备。”

    “准备?你们不会送我一只恐龙吧?”

    “原来你想要恐龙啊?那我赶快告诉阿维去,我们替你去找找看。”

    “喂,坏孩子才犯二呢!”

    “呵呵,我大概被你们给带坏了。”于是,小维停顿了一下,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所以,我们的礼物应该在平安夜那天送到,你留在家里等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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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有个亲戚搬家,乔迁之喜,请大家过去庆贺;我以马上要考试了为由赖在了家里,陪着空屋等着耶苏降生的纪念时刻。

    同时,等着小维姐姐所谓的礼物。

    夜色早早降临,我草草吃了晚饭,关掉灯,用电脑屏幕来照明,然后扔掉快被翻烂了的生理书,抱起琴来,开始一首一首地弹起在这半年里自己写的歌。

    晚上八点钟,刚好弹琴有一点累的时候,有人敲门了。

    终于来了。

    从前受过伤的右腿比较麻烦,现在走路总觉得不适应,所以我是把大门虚掩着的,免了着急忙慌地单腿蹦蹦跳跳的痛苦——我为这个设计感到有点自豪。

    “请进吧,门没锁。”

    轻轻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进来的脚步,停下,关门,迟疑了几秒钟,继续往里走。

    小维姐姐究竟要干什么呢?

    我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把不大舒服的右腿放平,另一条腿上则放着那把跟随了我不少时日的劣质吉他;电脑屏幕很耀眼,于是我把伸过去开台灯的手又收了回来,然后学习阿维的动作,眯缝起小眼睛,看过去,等着小维姐姐安排的节目。

    “喂,你……”

    这个声音。

    这该不会是小维姐姐说的,让我做好准备迎接的吧?

    继而女孩小心地探出了头来,看见我,然后跟我一样愣愣地待着,说不出话。

    确实,没错,是澎澎……

    “我要是足够聪明的话,早该想到是这么回事了。”我找着借口,来掩饰脸上的惊异,“阿维那群家伙,原来是这么安排的,没创意啊……”

    “喂,你怎么……”

    “我还好啊,”我把琴放在一边,双手撑着桌子,起身,瘸着腿站起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随便坐,桌子上有茶水、饮料、点心、水果、杂志、电视遥控器、大白兔奶糖,你看哪个好就自己拿着玩。”

    “傻猫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澎澎不理会我说的话,三两步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的脸看来看去。

    我歪过头,试图躲避她的目光。

    “阿维说你撞上玻璃了,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吧?怎么你现在都还……”

    “还好吧,基本上没问题了。”被澎澎看得很难受,我索性重新坐下来,低头,“脸上的几条疤,据说过一段时间会慢慢好的,最后只留一条白色,这个,是人体的自我修复机理,比较麻烦,不说了。”

    “你、你怎么不早说嘛!你这两个多月就这么待着的?”澎澎环视四周,然后拉过椅子来坐到我对面,“在家养着也不养胖一点,以后怎么出去捉老鼠啊!”

    “我说,一个秋天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的美女同志,我从来就没说要去捉老鼠吧?我只不过在家里好好学习、同时思考人生而已。”我试图说一些废话,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地,脆弱地,努力维护着周围的气氛,“倒是你,忙了一个秋天了,是不是要准备冬眠了啊?树洞找好了么?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储存能量啊?”

    “我们乐队,后来有两次演出,都还不错,据说拍的MTV还有可能获奖,挺好的。”澎澎也低下头去,像是在和自己说话,“阿维和獾子他们还说呢,说你立志要当卢可第二,所以就叫你‘卢二’就可以了。”

    “那群家伙,真是的!你说说,我‘卢’就‘卢’吧,还行二!他们还指望着期末考生理的时候让我罩着呢,唉。不过你们都还不错,有志青年,尤其有咴儿的指导,你们乐队应该能做好吧。”

    “是啊,不过我们现在课也比较多了,也得考虑一下毕业以后的去向。猫咪估计是要专心做音乐,我觉得她没问题的。可是我大概不行啊,我当初也就是想玩玩的,可能毕业以后还是要正正经经找工作吧。”

    “还说呢,我都不知道我们毕业去干嘛……”

    话题就围绕着乐队、阿维、卢可、毕业什么的,转来转去,无休无止。

    我们说话的时候都很在意,没有谁说出超越范围的话题。

    然而澎澎中指上的那一枚戒指,却不断地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辉,告诉我什么也不要期盼,什么都是枉然。

    “对了,你弹弹琴吧……”

    耗了很久,我们都不想再拖下去了,于是澎澎提了个建议。

    我点头,然后拎起琴来,拨几个简单的音节,然后起G调,弹着0品横按G9和弦的一段SOLO,经典的校园民谣。

    然后,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开口唱:

    “当爱过的人又再出现,你是否会回到我身边,电话那边流着我的眼泪,你也知道那是为了谁……”

    我听到女孩咽着口水的声音,异常艰涩。

    可是为什么偏偏,我要选择唱这首歌呢?

    “时间带走的日子会相信,我所交给你的心,过去的温柔让我颤抖,我还想着从此以后……”

    女孩把整个身体伏下来,支撑在两腿之间,然后仰起头,从很低的视角,去寻找我迷离的眼光;我故意躲避着,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六根琴弦之上。

    少一点曾经的专横,多几分女生的轻柔。

    开始的开始,是我们撞车,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唱歌;最亲爱的你,像是梦中的风景,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有点记不清和弦了,左手的手指也有一点疼。

    我咬了咬嘴唇,从那些被醋酸浸泡过的语句里清醒过来,然后专注地唱:

    “写在心里的话也会改变,是曾经躲避的誓言,昨天不懂的事又会重来,你的心是否依然在……”

    可恶,刚刚谈话的时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都在无聊的话题里转圈,难道不是为了躲避现在这样的情景吗?我们都是聪明的好孩子,都能猜到彼此的心意,却也都会被一些规则束缚。那些绝不会再发生的情节,又何苦强求呢?

    女孩的目光悄悄转向了我的书桌,一定是阿维那厮泄露了我的全部机密。

    因为,女孩轻易地找到了我放在台灯下面的,那串铃铛。

    整整一年之前,那一夜。

    “别在意明天能不能永远,想我的时候不会孤单,散开的头发遮住了肩膀,你的心是否和我一样……”

    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我从女孩的眼神中,能猜出她在回想什么;然而女孩不经意的轻微叹息,却也说明了故事不得不走向的,那个结局。

    我们彼此的倔强,最终要付出的代价。

    也许,我不该唱这首歌,随便弹弹《蓝精灵》或者《葫芦娃》就好了。

    但是我知道,不唱下去,我一定会后悔的,所以,现在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继续,把音量放大:

    “是谁遇见谁,是谁爱上谁,我们早已说不清;是谁离开谁,是谁想着谁,你曾经给我安慰……”

    女孩重新把头放在了双腿和手臂之间,任短发在膝盖上散落。

    那只戴着戒指的手里,紧紧抓着什么东西。

    有点熟悉。

    女孩的目光凌落,读不懂她的心情,只有那只紧紧握住的手,有点发抖的,全是汗水的,毫不掩饰地告诉了我一切。

    那是小维姐姐从我这里拿走的,那枚书签。

    勿忘我。

    一瞬间,我明白了阿维他们的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