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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照山出了房门,攀上一条如同垂下的藤条一样狭窄、弯曲的山间小道,朝着半山坡上爬去。这座山坡不算陡峭,生长着满山的白桦。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海浪翻滚奔腾的声音。
这本是一座无名的山岗。钱立本来到此地,把住所设在半山坡上的一座小院里,故此钱军的人,都把这座山岗称为钱岗。
一路上经过无数的岗哨,高照山来到钱立本的住所。护卫首领是钱立本的外甥孙昊,看见他走来,老远便跑过来搀扶他:“先生,路黑。您小心脚下。”
“十二,出了什么事?”孙昊在同辈的叔伯兄弟中排行十二,与他熟络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孙昊知道高照山深得钱立本的信任,也不瞒他。瞅瞅左右无人,便低声耳语道:“傍晚的时候,四叔接到了一封那边送过来的信。”
高照山心里“咯噔”一下,他非常清楚孙昊所说的“那边”是什么意思。心里暗思:难道张锐想劝降钱立本?果真如此,就好解释汉军为什么会暂停进攻了。钱立本会怎么选择?他会投降吗?不行,我决不能让张锐的计划得逞,一定要力劝钱立本抵抗到底!
进到屋内,钱立本一边起身行礼,一边略带歉意地说:“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晚上休息。这么晚了,还请您过来。”
“你遇到什么难办之事了?”入座后,高照山装作不知情,故意问道。
“您先看看这个。”钱立本将一封信递了过来。
高照山接过信。瞟了一眼落款说:“又是这个叶和!”数月前,叶和写过一封信给钱立本。钱立本接到信时,也曾有所犹豫,最后还是在他的劝说下,用严正的口吻回了一封绝交信。今天又来这一套?高照山冷笑着对钱立本说道:“难道他还不死心?还想劝你投降?”
钱立本指着信说道:“您先看看内容,咱们再谈。”
高照山“啪”地把信扔到桌案上,一脸不屑的样子,说道:“不用看也知道说地是什么。对这样的来信。我上次就说过,不用理会它,直接烧掉。这次,我也是一样的态度。他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千万别听信他们的花言巧语!”
钱立本被高照山的一番话,说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回道:“是,是,先生教训的是。只是叶大人和学生是多年的故交。学生想…….他应该不会害学生的。”
高照山怒道:“你应该清醒清醒了。我们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共戴天地敌人!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是叛匪。他们想法设法要消灭我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用花言巧语来欺骗你,就是其手段之一。你要是轻信了他们的谎言,必将后悔莫及。”
钱立本被高照山教训得低下了头,久久不做声,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高照山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放缓口气说道:“立本啊,大家推举你为统帅,就是因为大家信任你。相信你不会辜负大家。所以,你千万不能走错道。不然,大家的身家性命都要毁在你的手上,你于心何忍?”
高照山对钱立本非常了解,知道他重义。这样讲,就是给钱立本施加压力,就是想坚定他的决心。
不料。钱立本却开口说道:“学生正是为了大家着想。才想与叶大人一会。”
“糊涂,糊涂。”高照山一听急得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你当真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别迷了心窍了?!你可知道,步步紧逼攻打我们地汉军主将是谁?是疯虎!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地人?那你可以随处打听打听。向疯虎投降,笑话!那还不如自行了断呢,起码能落个痛快。”
“可是叶大人信上说…….”
钱立本刚想辩解几句,被高照山挥手打断:“叶和?叶和算什么东西?他在汉军那边地位连条狗都不如,他的狗屁话你也相信?”
钱立本脸上有些挂不住,也提高了声音说道:“先生,您能容学生说两句吗?”高照山这才控制住激动的情绪,闭了口,很不情愿地坐下。
“先生,叶大人来的这封信,的确是想劝学生投降。从字里行间,学生感觉他很有诚意的。他甚至不惜冒险,提议只要我答应,他可亲自来我军阵营与我商议投降的具体事宜。”
“他能做主?”
“他在信上说,疯虎已把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所以,所以学生想他应该能做主。”
“我不相信。”高照山满脸怀疑地说,“叶和只是疯虎所制辖战区内的一个郡守,他哪儿有什么权力做主?依我看,最多叶和也就是挂个名负责此事,其实还是什么都得听疯虎地指挥。”
钱立本点点头,说道:“先生的质疑不无道理,即使叶大人不能完全做主,但此事也是经过疯虎首肯的,不然叶大人也不敢妄自保证,轻言承诺。”
高照山讥笑道:“他都保证了什么?能保你平安无事?还是保证你投降后,给你加官进爵?”
钱立本黯然地摇摇头,说道:“他保证赦免绝大多数人,恢复他们平民地身份,让他们平安回家。至于学生以及朝廷点名要缉拿的一些头领,他答应会上书朝廷予以求情,不过最终的处置结果,还得听朝廷旨意。”
高照山诧异地说道:“朝廷的旨意?汉朝廷都分裂成两派了,他到底要听那边的旨意?”
钱立本拿起信,又递到了高照山的手中,说道:“叶大人地意思都写在上面。您还是看看吧。”
钱立本地话勾起了高照山地好奇心,便打开了书信看了起来。
钱立本趁他看信之时,又说道:“自黑马河之战后,我们便失去了取胜的希望。目前被疯虎逼到这里后,我们更是身处绝境。这些日子,学生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出可以扭转局势地办法。投降最起码还能保证绝大多数人能够平安无事,所以学生打算与叶大人一会。”
“汉军提出的第二条是什么意思?”高照山看完信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疑问。
“哦!叶大人不是说了吗?番州的粮食紧张,为了投降后我们人员的食宿无忧,所以在他们筹集好物资前,先暂时呆在且未郡内。”
高照山摇摇头,他不相信这个说法。他认为疯虎这么做,一定有什么阴谋。会是什么阴谋呢?在叶和地信上说到,要等到内乱结束后,才会把钱立本等人报上朝廷,听从处置。这么看来。张锐在这次汉朝廷的纷争上。是保持中立的。难怪,他前一阵没有走。
想到这里,高照山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心想,张锐这小子与前几年相比,更有政治头脑了。他以未剿灭叛匪为名留在番州,就避免了去参与汉朝廷的纷争,在这件事情上便处在了不败之地。汉朝廷那边无论最后是谁取胜,也不会过分为难他。最起码能保住现在的官职。
真是奸猾!高照山在心里暗骂了几声,又对钱立本说道:“立本,你可想好了。汉朝廷对待匪首可从不手下留情。也许投降之后,你会受陵迟之苦。”
钱立本叹了口气说道:“大家是为了我才造反的,如果能以我命,换取大多数人无事,学生就是死也值得了。”
高照山非常赞赏钱立本的品性,只是他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依然劝道:“立本。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还有一步棋可以走。”
“先生,快快请讲。”钱立本为之一振。急切地问道。他选择投降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能够活命,谁又愿意去死呢?
高照山手指着西方,说道:“我们穿过西海沙漠去大月州的葱岭地区,那里山高林密,适合我们藏身与汉军游击。只要我们坚持,总会等到再起地时机。”
“穿越西海沙漠?去葱岭地区?”钱立本一边摇头,一边说,“别说我们能不能穿过西海沙漠,就是到了葱岭地区,我们这么多人吃什么?”
“我们只挑选一部份精锐走。葱岭山里有很多野兽、野果可以暂时能让我们果腹。之后我们可以挑选合适之地,自己种植粮食。”
“那剩下来地人呢?”
“只好让他们去投降了,反正汉军给出的投降条件不错。而且他们都不是主谋,汉军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这个…….”钱立本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还需和其他人商议商议。”
“好。”高照山也一口同意,只要钱立本不投降,什么事都好说。不过,在出门前,他又嘱咐了钱立本一句:“这事你还是要赶快拿定主意,否则迟则生变。”
第二天,高照山就去西海沙漠的边缘地区,了解西海沙漠情况,为穿过沙漠做准备工作。等他回来时,已是半个月后。他再找到钱立本询问什么时候可以行动时,钱立本却说:“此事我与大家商量过,都说自古以来也没有人能穿过西海沙漠,这么做是白白送死。”
“那么你的意思呢?”高照山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只要钱立本能答应走。
钱立本吞吞吐吐地说道:“学生…….学生也认为没有成功的机会,与其这么白白送命,还不如留下来,为兄弟们谋个活命的出路。”
高照山大怒,他知道一定是钱立本的那帮狐朋狗友这么劝他,让他改变主意地。心里暗骂,那帮人为了自己的活命几率大点,就不惜让钱立本留下出头顶着。他们认为,也许汉朝廷只会取匪首钱立本的性命,而他们都可以平安地地活下去。
他又苦劝了钱立本好一阵子,都没让钱立本回心转意。看来,这次钱立本下定了决心,不再摇摆不定了。钱立本对他说,他已经写信通知叶和,让他来商议投降的事宜。叶和也已回话,这两天就会来。
高照山回到住所,把跟随他一起从柳都逃出来的家仆找来,吩咐他叶和来之后,寻找机会杀掉他。他知道,只要叶和一死,钱立本就不能再回头,那边张锐也绝对不会再相信钱立本。只有这样,才能逼迫钱立本按自己的逃跑方案行事。
两天后,叶和带着十名护卫来了。钱立本热情地招待了他,并把高照山介绍给了叶和。虽然高照山一直板着脸,不拿正眼看叶和。但叶和却对高照山非常尊敬,并像钱立本一样称呼他为先生。
在正式会谈前,钱立本和叶和相谈甚欢,像是老朋友聚会,没有一点是敌对关系的样子。会谈时,叶和要求要与钱立本单独谈,钱立本也答应了。他们谈论的具体内容,除了他俩之外谁也不知晓。
一直到叶和离开,家仆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叶和地护卫虽少,却都是张锐派来保护他地亲兵。他们警惕性非常高,家仆甚至还没有接近叶和,就被护卫们拦住了。
在叶和离去的当天晚上,高照山把家仆找来,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当高照山出走地消息传到钱立本耳朵里时,已是第二天天明。有人提出,去把高照山追回来。钱立本摆手制止,说道:“先生怎么选择是他的自由,他既然不愿意投降,就让他去吧。”
钱立本知道高照山肯定是要按照之前所说的穿越西海沙漠,去葱岭地区。他便对着西方深深的三鞠躬,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活人能走出过西海沙漠的,但钱立本还是祝愿老师能平安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