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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795年8月28日,燕城郡金币劫案发生后第十二天。
入夜时分,侯先生带着两个随从进了镇江镇。镇江镇在圣祖修筑南京城的时候,就是南京城的外港。由于长江河水裹挟着大量的泥沙流经此段河道,天长日久,入海口处的泥沙越积越多,使得航道经常受阻,载重大的海船途经此处时常搁浅。
为了解决船舶搁浅的问题,早在一百多年前,朝廷就斥资在镇江镇东南方海边又修建了一座海港,取代镇江成为南京城的外港。外港修建完毕后,原来的港口就改名为镇江,成了在长江航线上往返船舶的主要停泊地。
侯先生打算从这里上船,逆流而上返回上都。此刻他的心情大好,口中轻声哼唱着小曲儿。前前后后算起来,为了完成这次重任,他已经出门一年多了,终于大功告成。他打算回去后,就带着妻儿一起去度假,彻底放松一回。
他曾在益州住过几年,很喜欢那里如画的美景:层峦叠嶂的群山,波平如镜的湖泊,纵横阡陌的良田,宛如丝带的河流,都令人流连忘返。他很希望年老之时在益州买一座庄园,闲时垂垂钓、打打猎,享受怡然自得的惬意生活。
凭借这次的功劳,他很有可能被家主收为家臣。成了家臣后。以前那些遥不可及地“梦想”就有希望一个个达成。一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这一年多来辗转南北、起早贪黑,有家不能回的苦日子没有白熬。能圆满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连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了,心情亢奋。
“今天这里怎么人这么少?”突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平日里车水马龙的码头今天显得特别冷清。
“对啊,才8点过,咋就稀稀疏疏没几个行人了?”侯先生正纳闷,就听身后俩随从小声叨叨。
侯先生听到他们的对话,不详的预感袭来,惊得他全身寒毛倒竖,心里一阵阵惊悸。他停步四下观望。
“大人,什么事?”一个随从奇怪地问。
侯先生没有回答,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向镇外走去。两名随从对视一眼。不解其意。其中一个追上来问道:“大人,我们这是去哪儿?船在码头上等着呢。”
“我要先去南京城办点事情。”侯先生心里越来越慌,他地直觉告诉他此地非常危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担心。只想尽早离开镇江。两个随从不知所云,也不敢多问,只好一头雾水跟随他往镇外走。
三人出了镇,转上官道,朝着南京城的方向疾行。官道上除了他们仨,没有别的行人。此时,天已经全黑下来,幸好今夜还有月亮,他们不用摸黑行走。走出很远,侯先生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又行了一段路。忽听身后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侯先生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驰来。他小声提醒两个随从戒备,刚才那阵没来由的心悸。让他变得异常警惕。
两个随从把手伸入怀中,掏出匕首藏在身侧,顺着道边慢慢地朝前走。几分钟后,那辆马车行到了他们的身边。侯先生瞟了一眼,借着月光。他看清楚了马车的标记。原来这辆马车是一家车马行的,他这才放下心来。
那马车夫像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车上根本没有看他们,一边挥鞭驱赶着马匹,一边含糊不清地唱着歌。侯先生见状更加放心,这应该是普通拉客的马车,也是去南京城地。
就在他长舒一口气时,马车已经超过了他们,车尾朝向他们。突然,马车上的帘布被掀开了,侯先生惊恐地看见,车里有三人举着强弩瞄准他们。
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其中一支弩箭已经离弦,仿若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直奔他飞来,穿透他地身体。弩箭强大的攻击力量带着他往后连退数步,然后他仰面倒下。此时,他也听见了两个随从的惨叫声。
箭是从他的右胸射入身体的,他一时没有毙命。他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自己快要喘不气来。他抬头望着满天的星空,张着大嘴拼命的呼吸。他正在努力吸气时,看见上空出现一个面容。
待他看清此人的容貌,瞳孔猛然间缩小了一圈。“为……为什么?”他费尽全力地问出这句话。
那人没有说话,弯下腰拔出了短刃,割断了他的喉咙。侯先生双手蒙住脖子在地上拼命挣扎,活像一条垂死的鱼。
那些人从车上拿出几个麻袋,把地上地三人分别塞进袋中,然后在袋子里倒入碎石块,填满后绑紧袋口,搬上了马车。又从马车上取了些沙土洒在地上,掩盖住血迹。随后他们上了车放下布帘,马车又继续缓缓向前驶去,周遭又恢复了宁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马车在一条岔道口,转入小道,顺着小道来到了长江边上。车上的人,把三个麻袋搬上了一条早就在此等候的小船上。船划到江心,随着三声“扑通”声,江水激起了一阵浪花,旋即又归于平静。江水在在月光下幽幽地闪着亮光,显得凄凉冷清。
于此同时,在南京港地北区,雷啸、雷晴和三个夷海帮的兄弟正躲藏在一户人家的房中。他们从平顺酒家逃出来后,身后的人一直穷追不舍。不得已,雷啸命一个夷海帮的兄弟把追兵引开,自己带着人躲入了这户人家。
为了保险。他们闯进屋中,就杀死了这户无辜地人家,连看门狗都没放过。待追逐声远去后,雷啸才对哥哥说:“大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地身份,迟早会查出你落脚的客栈。你最好还是跟我一起乘船离开。”
“可是……”雷晴犹豫了一下说,“我地徒弟们还在客栈守着箱子呢。”
雷啸知道大哥其实是舍不得那两万金币,如果没有金币,他才不会关心徒弟们的死活。可他说的也是,两万金币不是小数目,就这样白白地丢掉,也实在可惜。于是他说道:“这样吧,我去一趟客栈叫上你的徒弟,你先随我的弟兄到船上去。”
雷晴一把拉住他的手,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二弟。这次脱险之后,我把剑山派传给你。”
雷啸心里冷笑:只有你才把剑山派当宝,我才不在乎什么掌门人呢。当家还要照顾那么多门人的生计。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可是口中还是安慰大哥,这些事情待脱险之后再谈。
商量好后,他们出了房屋,雷啸叫两个夷海帮兄弟带着大哥先去码头,他和另一个夷海帮兄弟去大哥落脚的客栈。
一路上,雷啸遇到了几处在斗殴的人群,也不知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而平日稍有风吹草动就蜂拥而出的衙役们,却一个也没有看见。
等雷啸有惊无险地快到大哥落脚的客栈时,远远地看见那里火光冲天,不时还传来几声惨叫声。雷啸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来晚了,已经有人找到了那个地方。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南京港。也能多出两万金币分。无奈,他只好领着夷海帮兄弟又往码头走去。经过一番闪避躲藏,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到达码头找到了本帮停泊地那艘船。
他不敢贸然靠近,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一阵子。见确实没有异常。才快步朝船跑去。可是当他距离船只还有三、四十米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借着明亮的月光,隐约看见船的桥板上有血迹。
他身后地夷海帮兄弟没有及时止步,跑到了他前面。几乎同时,船上埋伏的人发现情况,都现出身来,高喊着:“抓住他们!”,然后从桥板上跳将下来。
雷啸正想转身逃走,但为时已晚,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也出现了一大群人,朝这边奔来。雷啸的头脑此刻异常清醒,他知道往后跑只能是死路一条,于是他朝码头狂奔。
只是瞬间,他们就与船上冲下的人遭遇了。夷海帮的兄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对面的两个人扑倒在地,而后又有两人朝他扑来。雷啸自幼练武,其功夫比掌门人哥哥雷晴还略胜一筹,加之十几年在海上的抢劫生涯,实战技巧更是了得。
他灵敏地闪过第一个扑向他的对手,身体交错时,手中的匕首闪电般刺入对方的肋下。当他地匕首拔出,第二个人又到眼前。雷啸身体一个前扑,反从他的身下掠过。滚地向前的同时,手中地匕首投掷而出,插入那人的后心。
转瞬间,他连杀两人,离码头边只有两、三米。这时,第三个人从侧面接近他。雷啸一个麻利的扫堂腿,将他扫倒,身子顺势翻越而起,紧接一脚踢碎了他的下巴。随后在第四人一愣神儿的功夫,纵身跳入海中。
当夜,南京港火光四起,喊杀声不断,一直到黎明时分,预备役出动戒严,混乱地局势才得以控制。是夜,南京港内有数百与劫案无关地人糊里糊涂丢了性命,但杀戮还没有停止,为燕城郡金币劫案丧命的人还在继续增加。
三天后,钱闵带着参与劫案地夷海帮兄弟们的家眷来到南寮岛上,他将在这里等候雷啸等人归来,然后一起南下去东岛群岛。
南寮岛是个荒岛,岛上只有雷啸带领兄弟们在这里练习射箭时所盖的几座茅草屋。钱闵是头领,单独分到了一间房间安排家人安歇。据他估算,最迟明日雷啸等人就会达到,所以最多在这里住上一夜。
尽管金币还没有分到每个人的手中,但这是迟早的事,每个兄弟们的都神清气爽,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从今以后,他们就可以重新做人,过正常的人的生活,不用再提着脑袋在海上玩命了。
只有还不知情的家小们笑不起来,他们是夜里被自家的男人接上船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悄悄离开熟悉的家园,离开熟悉的朋友,去陌生的地方。可是当家男人不说,身为妻子儿女的也只能跟着走。
钱闵年轻的妻子也很担心,进了门悄悄地问丈夫:“老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也没有保密的必要,钱闵说道:“去东岛群岛。”
“为什么要去东岛群岛?难道官府又要抓捕我们了?”
钱闵微笑道:“你不是一直劝我早日归隐吗?归隐当然要找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东岛群岛正是最理想的地方,以后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妻子先是高兴了一阵,丈夫终于肯脱离黑道了。可是转而她又露出忧色,说道:“可是听说东岛群岛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了那里我们靠什么生活?”
钱闵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三月份我不是出过一趟门吗?我就是专门去东岛群岛看了看。现在,那里的人比夷洲的人还要多,一些城镇比夷洲府还要繁华。”
妻子不解地问:“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到那里去?”
“因为那里发现了香料。听说是一个姓王的商人发现的,他靠着那些香料发了大财。后来,消息慢慢传了出去,所以很多人去那里找香料。”
妻子也知道香料价值,高兴地说道:“这太好了,我们以后可要发财了!”
钱闵摇摇头说道:“也不是这样的,那个姓王的商人控制了当地人,几乎收购了所有的香料,后来的人根本无法从那里采购到香料。”
妻子闻之露出失望之色,钱闵又安慰她:“虽然我们不能贩卖香料,但是现在,那里人口很多。我还有一些积蓄,我们可以开酒家、开商铺,从事其他行业也能赚到钱。”抢劫疯虎家金币的事情,钱闵早就吩咐了参与的兄弟,对任何人不能提及,包括自己的家小。所以即使对妻子,他也没有实情。
妻子又转忧为喜,投入他的怀抱,楼着他憧憬起未来,希望赚到钱之后,要将两个儿子送到最好的学校读书,希望他们以后能考入大学。
钱闵连连点头,虽然他在海上抢了大半生,但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大后也跟自己一样是个海盗。如果儿子能考入大学当然最好,说不定还能进入官府。想着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当官,他就忍不住想笑。
当夜,他真的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当了大官,还派人来接他去上都。他一辈子也没有去过上都,乐得他找不着北,最后,他从梦中笑醒。当他睁眼之时,看见的却是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