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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795年7月15日深夜,右贤王眉头紧皱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自从汉军三月发动进攻始,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先是马水地区被汉军疯虎部突破,尉迟易格和路西两军吃了败仗,接着独孤康城在草岭与疯虎发生遭遇战。草岭之战独孤康城所部损失惨重,好在堵住了疯虎南下的去路,使普六城保持住暂时的安宁。
正是因为疯虎没能到达普六城,剩下的部队才能拼尽全力将陆柯的陷阵军团堵截在乌河一线。即便如此,在阻击陷阵军团进攻中,他的部队也损失了十万人左右,如果不是父王派来的数万禁卫军及时赶到,自己很有可能已被汉军包围在普六城中。陆柯那边,可能是陷阵军团的损失也很大,所以暂缓了进攻。
他这边倒是暂时稳住了阵脚,可代价是兵力空虚的国都基普城被疯虎和巴仸洛夫趁机夺去了。而后,巴仸洛夫又在基普城丧心病狂地屠杀了十余万无辜平民,使得右贤王现在想起来都痛心疾首。
国家早晚都是他的,基普城早晚是他的家。巴仸洛夫毁了基普城,也等于毁了他的家,他怎能不愤恨巴仸洛夫?怎能不为自己的家被血洗而痛心?
好在尉迟晖后来帮他解了些气。尉迟晖派了一部骑兵抄了巴仸洛夫的老巢,虽然没有将洛夫族赶尽杀绝,却也逼迫他们往北逃窜。正是因为巴仸洛夫失去了对莫斯地区的控制,所以后来疯虎和巴仸洛夫才分兵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倘若在后方四处阻击的疯虎再得到巴仸洛夫的支持,那麻烦就大了。
巴仸洛夫回去拯救他的部落去了,剩下的疯虎还是让尉迟晖吃尽了苦头。疯虎就像钻进肚子里的一条毒蛇,在鲜卑境内四处游窜、撕咬。尉迟晖被他戏耍得不轻,每次眼看着就要把疯虎逼到绝路了,可每到最后关头疯虎总能溜掉,甚至还让他又一次丢了基普城,父王再一次被他赶得狼狈出逃。
右贤王可以想象得出,父王对尉迟晖是多么失望和气恼,所以他早有了尉迟晖被父王撤换掉的心理准备。更令他伤脑筋的事,对于尉迟晖令父王大为恼火的“战绩”,他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其实,他已感觉尉迟晖有投靠他的倾向,他应该挺身而出力保尉迟晖。可是瞻前想后,右贤王顾虑重重。因为如罗平托来信说,单于对他还存有疑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上表保尉迟晖还好,否则非但达不到预期效果,很可能单于连他一起怀疑上。
所以右贤王选择了沉默。他原以为,父王最多将尉迟晖撤换掉,大不了自己再找个机会把尉迟晖请回普六城。有他在,自己更有把握抵挡汉军的进攻。可单于最后对尉迟晖的处理结果,大大出乎右贤王的预料。尉迟晖及其家族,就这么眨眼间被父王一声令下给灭了。
右贤王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晴天霹雳!尉迟晖究竟犯了多大罪过要惨遭凌迟甚至灭门!?凭自己对尉迟晖的了解,他对鲜卑国、对单于一片赤诚之心,谋反之罪纯粹栽赃陷害!父王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在国家正与世界上最大、最强的两个国家同时开战中,竟然下令屠杀本国最优秀的将领!难道他就不怕鲜卑国灭亡吗?
事已至此,右贤王除了痛惜良将被冤杀,也无可奈何。他没有办法、也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不仅是他离得远,就算他当时在父王的身边,也无法改变这种结局。看看如罗平托等人劝告父王的下场就知道了,他们试图劝阻父王不要杀尉迟晖,结果都被盛怒中的父王给解除了职务,如罗平托结局更惨,还被软禁起来。由此可以推测,即使自己当时劝告父王,也很有可能和如罗平托一样失去自由。
还有,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尉迟敬格、尉迟易格两兄弟会投降汉军。尤其是尉迟敬格从小就被他领养,右贤王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尉迟敬格的脾性的,他怎么可能投降汉军并且帮助汉军呢?
尽管他不信,可别人却不这么看。尉迟两兄弟确实是被汉军俘虏了,而且后来还被释放。疯虎对敌残忍是出了名了,如果那两兄弟没有帮助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被疯虎释放?
为此,他每日唉声叹气、心烦不已。今日入夜时分,有人来报说尉迟晖两兄弟带着百余人来到普六城城外,口口声声说要见自己。右贤王既欣慰又惊讶。欣慰的是他们两兄弟竟能死里逃生;惊讶的是,尉迟家领地离普六城上千里,两兄弟却能避过危险千里迢迢来投靠自己。
右贤王刚想传令召两兄弟来见,问个究竟,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父王已经下旨要缉拿他们,自己如果收留他们,很有可能因此获罪。虽然他手握数十万大军,他们要拿自己不容易。但尉迟晖的军队现都归大哥调遣,再加大哥本部人马,人数已超过自己的兵力。而且这事他们还能借朝廷、父王的名义,自己又要对付汉军,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最好的办法是抓住这两兄弟,然后解送到基普城交给父王处置。这样一来,父王就不会在怀疑自己了,麻烦也没有了。可是右贤王感觉这样做也不行。他们两兄弟以前终究是自己的人,都知道他把尉迟敬格视为亲子相待。
如果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来投奔自己的时候,自己把他们给出卖了,部下们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们肯定认为自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恐怕很多人会与自己离心离德。
“这事可真是不好办啊!”右贤王挠着头,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稳妥的解决办法。
“王爷,独孤康城求见。”正在右贤王烦恼之时,外面有人来报,独孤康城来了。
“快快有请。”右贤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大叫有请。等他打开房门时,看见分别数月的独孤康城已站在门外。
独孤康城是右贤王麾下的第一战将,又是他的第一心腹。前些时候被他派去防御马水峡谷一带的防御。早几日,右贤王见汉军有大举进攻的迹象,而援军又迟迟不到,所以就派人去把他替换回来。有他在身边,右贤王才能稍感放心。
把独孤康城让进房间,右贤王便吩咐下人退避,任何人不能再来打扰。他准备好好和独孤康城好好合计合计眼下局势。
“沃玛,出大事了!”待独孤康城刚刚坐定,右贤王便焦虑不安地对他说道。
独孤康城将自己的皮盔取下,露出油光水亮的光头,缓缓地说道:“主公,在来的路上属下就听说尉迟晖被杀之事。依属下之见,这事肯定与那边有联系。”
“你怀疑是老大在里面搞鬼?”
独孤康城气愤地说道:“十有**脱不了干系。说尉迟晖与汉军勾结想谋反?骗鬼去吧,如果他都是汉军的内奸,朝中大臣还有几个是清白的?”
右贤王不解,问道:“那么,他围剿疯虎期间,疯虎屡次溜走,尉迟两兄弟在汉军中逗留过之事又该如何解释?对了,还有那封尉迟易格所写的信是怎么回事?”
独孤康城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抹抹嘴说道:“肯定有内奸不假,但肯定不是尉迟晖。主公请想,尉迟晖想要谋反,能等到现在吗?当初单于病重之时,他手握数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基普城外。他要是派兵把基普城包围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再不然,他把那些军队带回他的领地独立,我们也没有精力去讨伐他。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就那么一直在城外呆着,让我们和那边的人都不敢行动。难道当时的时机,不比现在好?我看说尉迟晖谋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独孤康城的话证实了右贤王之前的猜测,道:“这么说尉迟晖是有意投靠我们了,被那边的人给暗算了?”
独孤康城点头道:“很有可能。他在花岩店斩杀了阿尔泰,然后又将阿尔泰的部队交给嵇于汗。世人都知道嵇于汗是您的人,左贤王他们一定是为了这事报复我们。”
“唉!是我害死了他。”右贤王长叹一声,以掌击案,“当初我应该拼死保他的。”
独孤康城也叹息道:“主公,现在说什么已经晚了。尉迟晖的二十多万人就这样被那边给掌握了,那些可都是多年征战的精锐之旅啊。再加上他本部的人马,我们现在的力量已经不如他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主公,我听说陛下病了,现在是由步六孤峰在代理朝政?”
“是,我们在朝中的人传来的消息,假不了。”
“仗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就是白白消耗我们的力量,最后让那边得了便宜。而且,他们也不会给我们再派来援军。”
右贤王一边苦笑,一边叫着独孤康城的小名“沃玛啊,沃玛。这场仗我本来就不想打,是汉军逼着我打的。听说汉皇帝下旨,非要抓我才肯罢手,奈何?”
“不能打,咱们就撤。只要汉军进攻,我们就边打边撤。必要的时候把普六城让出来,撤到伏尔河以西也无妨。”
右贤王吃了一惊,道:“我们过了河,人马吃什么?他们肯定不会给我们粮草。”
独孤康城表态道:“八大家族中除开王族和被灭族的尉迟家族,有四个是支持您的。独孤家族可以出粮草,再加上其他三家多少也会出些,支持我军一年时间没有问题。”
“可是……可是普六城是我们的根本啊,怎么能丢呢?”右贤王还是不舍放弃自己的居城。
独孤康城耐心劝道:“主公,我们在这里一天,汉军就一天不会罢手。他们会一次次地发起进攻,而且那边的人在我们身后,随时有可能给我们背后来一刀,我们现在的处境是两头挨打。所以,我们还是渡河吧。我们渡过伏尔河之后,即便汉军还要进攻,也是那边的人琢磨怎么迎战了,他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长驱直入,要是他们不迎敌,就会失去人心。”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主公,要想彻底解决汉军的威胁,还是要派人去上都周旋才行。”
“派人去上都?那不是送死吗?不妥,不妥!汉朝君臣还能听我们解释吗?如罗平托曾说过,汉国朝廷上下都在声讨我,不把我抓住誓不罢休!”
“几乎,那也就是说不是全部的人,还是有人不想开战。我们派去的人,先可以联络这些不想开战的人,只要我们的条件够好,想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右贤王隐隐动心,只要汉朝廷不再提出把他交出的条件,其他的事都好商量。他很想听听独孤康城的意思,便道:“我们能出什么条件,才能使汉国答应撤兵?”
独孤康城摸了摸光头,考虑了一下,道:“汉皇帝性格刚毅,所以我们必须要服软,而且要顺着他们的意思来说。就说,屠杀汉平民之事,是手底下的人瞒着主公干的,主公您并不知晓。现在已查清真相,我们可以把人交给汉国处理……”
右贤王摇头道:“交人?我那里去找人交给汉人?再说,汉人能相信吗?”
独孤康城微微一笑说道:“有一个人很合适,属下想汉人会相信是这个人干的。”
“谁?”
独孤康城恨恨而道:“路西。这个路西当初跟尉迟易格一起去马水。路上他们与疯虎所部遭遇,尉迟易格跟疯虎的人在前面交战,他却带着人跑了,躲进了奈斯城堡。属下到了奈斯城堡后,他又编造谎言来欺骗属下,说他与尉迟易格一起作战,是突出的汉军的包围,想派人通知属下,又被疯虎的人所阻挡。属下当时就有些怀疑,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调查,才发现他是在说谎。”
“这种人,没有必要再留着。他曾经吃过汉军俘虏,是汉人最想抓获的人,我们只要把他和云冈族人都交出去,汉人一定会满意的。而且他与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汉人也会相信他是干出此事的。”
右贤王稍稍考虑一下,道:“既然如此就把他交给汉人吧,只是我还是担心,汉人不肯罢休。”
“您可以给汉皇帝上一道表章,自称儿臣……”
独孤康城的这条建议,让右贤王大怒,喝道:“岂有此理。我怎能认汉皇帝为父,他的年龄比我还小!”
独孤康城并未被他的怒吼给吓住,还是坚持讲明自己的观点:“大丈夫能屈能伸。苏丹几十年前十分弱小,穆莱.哈桑认罗马皇帝为父,经过一番励精图治,最后还不是全歼了罗马远征军?现在有谁看不起穆莱.哈桑?只要我们渡过了这场危机,再把内患除去,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再慢慢与汉人算帐不迟。”
独孤康城知道右贤王崇拜穆莱.哈桑,用这番话必定能打动他。果然,右贤王咬咬牙,道:“好,我也学学勾践,你再接着说。”
独孤康城满意地点点头,他看重的也是右贤王头脑理智、从善如流的优点,只要属下提的建议有理,他便能欣然接受。他又接着说道:“您对汉皇帝说,只要您当上了单于,就向汉帝国称臣。我想这么大的诱惑,汉皇帝会答应的,说不定以后在暗中支持我们跟那边斗。”
右贤王用手指轻敲着桌案,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而后右贤王又想起尉迟两兄弟还在城外等着回话,又问独孤康城该怎样处理。独孤康城也没有想到这两兄弟还活着,也觉得此事非常棘手。
尉迟兄弟是单于点名的通缉犯,而且他们还背负着谋反、叛国之罪。如果收留他们,一旦被左贤王知道,肯定会在单于面前进谗言。如果赶走他们,不仅毁了右贤王的声誉,被单于知道后也要追究罪责。如果抓住他们交给单于,则会寒了支持者们的心。
心想,这两兄弟干嘛还活着?死了就没有这些麻烦了。突然,他心里有了想法。问右贤王道:“他们来这里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右贤王回答,只有几名自己的亲随知道。独孤康城狠狠心,道:“这事不宜声张,公主把他们交给我处理就行了。”
右贤王一怔,随后像是明白了独孤康城的意思,脸上露出不忍之色,道:“尉迟晖是为我而死,家族也被毁了。现在他们是尉迟家族最后的一点希望,难道不能有别办法吗?”
独孤康城咬着牙说道:“我知道尉迟敬格是个好小伙,主公您非常喜爱他。可要把他们留下,被那边知道了,我们大家一起完蛋。主公下决心吧,您要是觉得愧疚,当上单于之后找机会为尉迟晖平反吧。我相信,只要您为尉迟晖平反,他们两兄弟就是死也无憾。”
右贤王悲伤地点点头,勉强同意了独孤康城的提议。就这样,这晚他俩不仅把路西给卖掉了,也确定了尉迟两兄弟的命运,同时也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结束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