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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晖被单独关押在一座营帐内,也许是鉴于他的身份,也许是担心军中将士恐慌,奉旨前来缉拿他的官员并没有下令捆绑他,只是在营帐周围布置了数十名哨兵,而随他前来的亲兵则另行看押。
这天夜里,尉迟晖心绪纷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黎明时分,营帐外突然传来噪杂之声,尉迟晖正欲询问帐外看管他的将士出了何事,只见帐帘一掀,从外面进来一人,定睛一看却是班图。
“大帅,赶快走。”班图见他后面露喜色,一把拉住就往帐外走。
“放开我!”尉迟晖奋力挣脱班图,大声质问道,“你这是作甚?”
“大帅,时间紧急,出去后下官再向您解释。”班图一边说,一边又去拉他。
班图自从军以来就分配到尉迟晖身边当侍从官,若干年来,班图有无数次机会出任领兵将领,但他都婉言拒绝了。他宁愿放弃前途无量的美差,也不愿离开尉迟晖,对尉迟晖可谓忠心耿耿。尉迟晖也对他信任有加,让他担任自己的中军官,自己无论在哪儿任职都会让他跟随左右。
这时,尉迟晖已猜出班图是带着留在中军大帐的亲兵前来救他的,可他不愿就此逃走,紧退数步与班图保持一丈的距离,喝道:“我哪儿也不去,你赶快离开。”
班图急了,叫道:“大帅,您难道不知这次他们是想要您的命,此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没有剿灭汉军,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就是陛下定我的死罪,我也毫无怨言。何况,如果陛下圣明。听我陈述实情,也许还不会定我死罪,而让我戴罪立功。而如果我逃走了,岂不更是落人口实,惹陛下恼怒,罪上加罪?你不必多说,我也不愿连累你,你自己赶快走,离开军营,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如果老天有眼让我过了这关。再寻机会为你求情。”班图冒着死罪前来救自己,尉迟晖心里甚是感动。尽管自己不想逃走,也不愿班图为了他丧命,于是劝班图赶紧自个儿逃命。
“大帅,您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想要您命的,并不是陛下,而是左贤王一伙儿。”
尉迟晖并不信班图所言,摇头道:“我与左贤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何想要取我性命?”
“前次您杀了阿尔泰。又将阿尔泰的部队交给了嵇于汗。嵇于汗是右贤王的人,您这样做,不就已经表明您投靠了右贤王吗?”
尉迟晖怒道:“一派胡言,我杀阿尔泰是因为他违抗军令。将阿尔泰的部队交与嵇于汗指挥,是因为嵇于汗的统兵能力出众,绝无私
班图急得直跺脚:“大帅,下官完全相信您秉公执法。所作所为光明磊落,可左贤王他们相信吗?他们会认为您就是右贤王地人,所以千方百计想除掉您。您看看。是谁来宣旨拿您的,您就应该明白了。”
尉迟晖闻言一怔,前来拿他的确实是左贤王心腹之人。之前一直没有仔细想过,现在经班图提起,才醒悟过来。心道:也许班图说的有理。可能左贤王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投靠了右贤王。唉。自己从来不想卷入夺嫡之争,所以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与两位王爷周旋。可没想到因为一时没考虑周全,就让左贤王误会至深。
班图见尉迟晖沉默不语,以为他已动心,又想拉他出帐。不料尉迟晖再次避开,语气坚定地对他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走。”
班图惊愕道:“大帅,您难道想死得不明不白?”
尉迟晖苦笑了一下,道:“但求问心无愧,不负陛下足矣。”
“可是,您纵然不惜生死,与国何益?依下官之见,与其死于西市,不如战死沙场。咱们出去后,再找机会想陛下解释缘由,好过被奸人所害。”
“不!”尉迟晖大义凛然地说道,“我乃鲜卑统帅,怎能当逃兵?你休得再言,速速离去!”
班图了解尉迟晖的脾气,见他执意不走,知道再劝也是白费力气,于是纵身上前抓住尉迟晖,想强行带他走。谁知尉迟晖早有准备,在班图拉他之时,从班图腰间拔出短刃抵在自己的脖间,说道:“你要是再拖我走,我就自尽!”
班图见他心意已决,心中满是悲愤。他竭力不让热泪从眼脚滚落,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他背过身子,难过地擦着泪水。
这时,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尉迟晖猛得推了他一把,喝道:“我命令你赶快离开!”
“大帅,您多保重,望后会有期。”班图徒然转过身来,对着尉迟晖行了一礼,正准备出帐。突听尉迟晖叫道“等等-
班图大喜,以为尉迟晖改变了主意,急忙停下脚步。尉迟晖走到他的面前,从怀着逃出一物递到他的手中,说道:“你出去后,找机会把这个东西交给宝怀。”班图借着微弱地光线,看清手中之物竟是尉迟家的家主信物——狼图令。
“拜托你对宝怀讲,如果我出了事,家主就由他来接任。让他一定要保住家族,必要时可以用家主地名义,将我从尉迟家族中除名。”
班图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跟了尉迟晖这么久,对大帅家的子女很了解,知道宝怀便是尉迟晖三子尉迟敬格的小名。班图哽咽地说道:“请大帅放心,只要下官还剩一口气,定将此物亲手交到三少爷手上。”
尉迟晖长叹一声:“尽人事以听天命吧。你自己要保重,别为了送达此物,就丢了性命。”接着又连连催促他快走。班图将东西揣进自己的怀中,转身出了大帐。随着他离大帐越远,喊杀声也越来越小。
“快去看看尉迟晖跑掉没有!”尉迟晖这边,帐外传来喃尔康的喊叫声,接着无数人朝营帐跑来。
尉迟晖摇头苦笑,倘若自己想反抗。昨夜喃尔康,还有来宣旨的使者哪能将自己留下?他还记得当使者宣布要拿下自己时,就连喃尔康的大多数亲兵都不肯领命。要是那时自己高呼一声,保管有上千人冲进喃尔康的大帐来营救自己,何需等到现在才逃跑?
尉迟晖将手中地短刃丢到一边,静静地等待喃尔康等人的到来。反正家族事务已有所交待,他心中再无牵挂。家族由三子尉迟敬格接掌,他很放心。加之尉迟敬格一直在左贤王的死对头右贤王手下任职,所以安全不成问题。
可惜,他并不知道。在右贤王麾下地尉迟敬格兄弟二人早在数月前便被汉军俘获。而误以为他俩已经阵亡的右贤王也没有就将兄弟二人的“死讯”上报,也没有派人告知尉迟晖。因为他自感无法对尉迟晖交待兄弟俩同时战死,并且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的噩耗,担心尉迟晖因此忌恨他而倒向左贤王阵营。
这几个月来,右贤王一直在寻找两兄弟地遗体。直到前不久,实在无法再拖延下去,才先上报兵部,想为他们兄弟俩讨到名誉,再与尉迟晖讲。谁知,尉迟敬格、尉迟易格兄弟俩早已被卷入此事。而且还成为左贤王等人诬陷他的主要罪证之一。
喃尔康等人进了帐后,见尉迟晖镇定自若,并未逃跑,都惊讶不已。这次,喃尔康没有对尉迟晖客气,一入大帐就下令给他带上枷锁,关入囚笼。尉迟晖坦然面对。任他锁拿。
把尉迟晖关押停当,喃尔康去见使者,对使者说道:“这次阁下可猜错了。尉迟晖并没有逃走。”
那使者正是拓跋,昨夜便是他吩咐喃尔康放松对尉迟晖的看管。他深知尉迟晖在军中地追随者甚多,定会有人冒死来救他。而他放松对尉迟晖的看押,其目的就是想让尉迟晖被手下救走。只要尉迟晖一走,不仅他地罪名难以洗清。连尉迟家族也会跟着遭受牵连。不料。尉迟晖却没有走,拓跋吃惊之余。在心里也对尉迟晖生出一丝敬意。
只是片刻,他按奈住心中的不忍,对喃尔康道:“没有逃走也罢,反正他地罪名又多一条,而将军地功劳也多了一条。”喃尔康闻之会意,尉迟晖不是不想逃,而是被自己及时发现没有逃掉,这可不又是一件功劳吗?拓跋既然这样说,摆明了是在送功劳给自己,喃尔康连声对拓跋道谢。
天亮后,拓跋便押着尉迟晖上路,喃尔康派了数千隶属左贤王的将士护送。拓跋怕路上再生事端,于是下令日夜赶路,两天后,一行人便到了单于地暂驻地。
尉迟晖本以为单于会见他一面,可一到地方他便被拷问。更出乎尉迟晖意料的是,给他按的第一条罪名不是谋反罪而是叛国罪。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两个在右贤王麾下的儿子早被汉军俘虏了。
这个消息,无疑似晴天霹雳,惊得尉迟晖目瞪口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左贤王等人是要对他赶尽杀绝。不仅自己和两个儿子没了生路,连整个尉迟家族也会因自己的“叛国之罪”而灭门。
尉迟晖竭力解释,可审讯人员全是左贤王的手下,哪里会听他地解释,只要不肯招认,就吩咐大刑侍候。尉迟晖被他们折磨得体无完肤、四肢尽折,连双目也被刺瞎。尉迟晖有冤无处伸,惟有咬紧牙关绝不屈打成招。无论遭受怎样严刑逼供,也一直大呼冤枉,不肯承认强加给自己的罪名。
几日下来,左贤王等人也没有能取得口供。不过左贤王等人掌握的“证据”确凿,即使没有尉迟晖的口供也可以定他的死罪。而且与此同时,单于又接到尉迟家族人员正在离开领地的消息。左贤王等人又趁机大进谗言,说尉迟家族定是参与了谋反,否则不会不等审理完毕就仓惶出逃。
单于大怒,下令凌迟处死尉迟晖,并下旨清剿尉迟家族,国内有任何人敢收留尉迟家族人员者,一律按叛国罪论处。
尉迟晖行刑时,有数万人观刑。由于左贤王等人早就在四处宣扬尉迟晖父子与汉军勾结,才是汉军无法被剿灭的原因。加之“人质”、“物证”齐全,鲜卑民众大多被蒙蔽,不少因巴洛夫屠城失去亲人之人,也将怨恨转移到尉迟晖身上。
他被押出时,愤怒地民众一边高声骂着他,一边用手中的石块去投他。如不是被押解人员用盾牌护住,还未到刑场就会被活活砸死。
尉迟晖被凌迟了。他身受千刀万剐之痛,却抵不过心中的痛楚。一腔热血只想报国,却落地如此万人皆骂的下场,家族也因自己的“罪行”而灭亡,还会永远背负耻辱的名声。尉迟晖仰天长啸——这是为什么?!可是,他的声带早被第一刀给割断。只能看到他张着嘴,无声地朝苍天呐喊。直到停止了呼吸地那一刻,他地眼睛还凝望着天空,仿佛想让上帝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还他一个清白地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