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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骑团剿匪结束后,便返回风铃城附近驻扎。有功人员的名单也递了上去,不久都如愿得到了应得的奖赏。而张锐只是职务扶正,没有其他奖励。张锐也很知足,毕竟不可能每行动一次就晋升一次。如果每战必升,那么离灾祸也就不远了。升得太快会招人嫉妒攻击,皇帝也会对他起戒备之心。
张锐对自己现在的职务和身份都挺满足,只要能单独带领一支部队打仗,给他施展拳脚的机会,其他的都不重要。可这也只是他的心态,别人可不都这么想。刚刚回风铃城不久,游骑团就出了一档子事儿。
这天,军法官唐特找到张锐,严肃地对他说道:“将军,咱们团里出现谎报军功的事儿,您看怎么处置?”
张锐吃了一惊,谎报军功,这可是大罪。因为军功奖赏最重,杀敌人数够了标准,就能成为贵族。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谁不想光宗耀祖,衣锦还乡?但现在军队里鲜有冒领军功之事,原因是发现后处罚相当严厉。
轻者剥夺原有爵位并强制退役,严重者甚至杀头。这样做不仅得不到荣誉,反而给自己和家人蒙羞。所以在计算战功之时,绝大多数将士,会按照最低的记录上报,比如一名敌人同时被数名骑士she杀,一般没有骑士会将这一功劳记到自己的头上,宁愿按最保守的数字上报。
这个有辱部队荣誉的事情,现在居然在游骑团出现,张锐是先惊后怒,立即详细追问此事。唐特详细讲述了发现此事的经过。
原来,这件冒领军功之事出在四营,四营营长是原六营营长卢预亭。四营跟着高朔去了大宛州执行剿匪任务。其间两营人也分开执行过任务。有一次,四营单独去围剿一处叛匪,该营才晋升的一连长王德化率本连人马担任堵截任务。
不出所料,一股被卢预亭等人追击而来的叛匪进入了王德化设立地埋伏圈,被一连斩杀了三百余人。其余一千五百余人则被逼入了一处山谷。这处山谷是条死路,两侧是百尺高崖,进入的叛匪已成了瓮中之鳖。
为了尽量减少损失,卢预亭没有下令强攻,想过几ri叛匪断粮之后再进攻。随后卢预亭便带着其他部队去执行别的任务,让王德化连在山谷外布防。数ri之后卢预亭带领全部人马来到山谷外时,发现一连已经全歼叛匪。
王德化对卢预亭说,长官走后的第三天,叛匪突然亡命般地冲出山谷,他便下令用火油灌入山谷以阻其道。此举不仅粉碎了叛匪们想突围的打算,还将山谷内地叛匪通通烧死。
卢预亭亲自进入山谷内察看了一番,看见里面被烧成黑乎乎的一片。也有百余具被烧焦的尸骸,虽然人数不符,心想,或许其他尸体都被烧成灰烬。于是就记了王德化的这次战功,回来后呈报给了团部。
这份战功张锐也看过,当时心里还挺高兴。四营一连长与毛司雨一起蒙难后,王德化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王德化打仗肯动脑子。只用火攻之计,便全歼了叛匪,本部则没有损伤一兵一卒。
不料这事全是假的。被围在山谷内的叛匪。有亡命者冒死攀登到雪崖上,然后垂下绳索将绝大部分叛匪都接应了上去,留下的只有百余名重伤不能行走之人。王德化在第三天一早发现山谷内情况不对,派人进去查看,才知绝大多数叛匪都溜走了。
不知王德化是如何想的。下令放火烧山谷后。又在全连统一口径。编造了全歼叛匪的谎话。回来之后,王德化连中有人对此事甚是反感。便写了密信交到唐特处。
唐特为了谨慎行事,暗地里询问了王德化连中地十余人,被询问之人见团部军法官来问,知此事已败露,都说出了事情的真像。唐特确认王德化谎报军功之事属实,便向张锐汇报。
张锐命人去叫王德化来团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处理此事。范明见左右无人对张锐说道:“王德化此人属下比较了解,他平ri虽脾气不好,但为人却老实本分。毕业十余年才是个上尉连长,本已绝了希望,没料想去年底晋升为一连长之职。有了一线希望,他便急于累积军功,故此犯此错误。”
张锐知道范明说起这些事,话里的含义是想为王德化求情。张锐也与王德化聊过天,也看过他地档案了解他的情况。王德化豫州商县人,今年三十九岁。其家族在商县也算是豪绅世家,既有田亩,也有商号。
王德化是家中长子,本能够继承这些家业。不料其父却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不但不做事情,反而迷上赌博。数十年间,一个诺大的家业便被他败得一干二净,还欠了不少外债。五年前其父去世,王德化继承了家业,当然其父欠下的债务也得由他继承。
他不过是一个上尉连长,一个月才40枚金币,哪里能一下还清父亲多年欠下的债?幸好债主们见他是骑军军官,又信誓旦旦地答应还债,便允许他逐年还清。为此王德化在军队中领到的俸禄自己从来不用,尽数寄回家中,一份用于还债,一份供养家人。生活压力大,所以脾气也不好。
张锐当初得知此事后,便想用自己设立的“基金”替他把债还了,不过王德化却拒之不受,说自己地帐务自己还。张锐知道他自尊心强、爱面子,也没有坚持。前一阵子,四营一连长职务空缺,本来五连长李国栋和王德化都有晋升可能,最终张锐选择了他。
张锐考虑一来,王德化比李国栋大了七、八岁,如果再不晋升,今后机会渺茫。二来。王德化晋升之后,军衔也会有机会升为少校,自然俸禄也会有机会增加,他的身上的压力也会减少一些,今后也能把心思全部放到部队里。没有想到他求功心切到了铤而走险地地步。居然犯了谎报军功的军规。
这个事情不好处理,如果按照军规处置,王德化必然会被强制退役。一家老小生活全靠着他的俸禄,还要还债,再让他退役无疑是把他逼上绝路,说不定会落得个家破人亡。而且团里大多数人都知道王德化的情况,如果自己按律处罚,部下会不会说自己不近人情。但如果不处理此事,那么今后有人再犯谎报军功之事,便会依此为例。很难再坚决执行军法处置。
显然军法官唐特对王德化也有所了解,感觉这事比较棘手,没有马上作出处罚意见。就来报告张锐。这该如何是好?在人情和军法之间,张锐难以取舍,踌躇不定。
正当张锐烦恼之时,邓三耀禀报,杨英求见。张锐便把此事暂时放下,兴冲冲出来相迎。
“阿,你小子运气不错啊。沙林会战时,你生擒一名中将。乌河城堡之战,你又生擒一名元帅。哈哈…….下次是不是要把阿巴亥也给擒了?”张锐见面便开玩笑地说道。
杨英则乐呵呵地笑道:“不是你平ri老显摆自己杀了阿巴亥地义子,生擒了阿巴亥地儿子等功劳。我会这么卖力去抓匪首吗?老虎,我可是从来不服输地,你比我先升任将军,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呢。”
“我早知道你对我怀恨在心,今ri总算是自己承认了。不过你要超过我。还需再努力。”
“别嚣张。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向我行礼的。”
他二人玩笑话说惯了,周围地亲兵们也不见怪。都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斗嘴。果然玩笑话说完后,两人又拥抱在一起,彼此拍打对方地后背,样子甚是亲密。不过张锐暗下狠手,拍打之时稍加了两分力道,杨英虽然是疼得呲牙咧嘴,但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心想,张锐当了将军,爱捉弄人的毛病还是没有改,看来是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今后要时刻小心,不要被他抓住机会施展手段。
进入大帐之后,邓三耀等人都退了出去,以便两人可以聊些私人话题。张锐一边为杨英倒马nai,一边问道:“快给我讲讲,你如何将多伊利擒获的。nainai地,我也取些经,也把特安达抓来。”
杨英笑着说道:“那可不是我想专门去擒他的,是上天把他送到我的面前。”
张锐虽然知道杨英生擒了多伊利,但其中的具体经过却不知晓,兴趣浓厚地催问,杨英对他也不隐瞒,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听罢,张锐也被搞糊涂,多伊利怎么会被人绑住带出城?而且护卫的人,一开始就四散而逃,只留下数人一直跟随。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心想,难道真如杨英所说,是上天把多伊利送给他的?
杨英见张锐满脸疑惑,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擒获多伊利两个月来,我一直是没有弄明白此事的缘由。不过前几ri,从叛军那里传来一些消息,我听到之后,才大致猜测出里面地故事。你要不要听?”
张锐哪里能装深沉,连连说要听。杨英便开始讲解:“攻乌河城堡之夜,我奉命埋伏在西门。当夜有数千人逃了出来,我部只有八百人,堵截起来十分困难。其中有三千余人拼命逃过乌河,进入鲜卑国境内,我部追击到了乌河边上也就停了下来。”
张锐略有醒悟,说道:“那夜多伊利也想逃到鲜卑去。不对,也许是他本人不想走,被部下绑架出了城。”
杨英闻言摇头,张锐吃惊地问道:“怎么我猜得不对?”
“不是说你猜得不对,是你小子太聪明了,我刚提了一个开头,你就知道结果。唉!都如你这么聪明,还让不让我们活了。”这时他又想起了张锐在军校时的表现,从来不看书,却门门功课都可以过关。通过此事,更是对张锐悟xing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他这模样。张锐能猜到他的想法。在他面前,张锐也很放松,嚣张地说道:“唉,我这人也就是记xing佳、悟xing好,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大地优点。你也不用太羡慕。”
这话又把杨英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感觉和张锐在一起,自己心情特别愉快。笑了一会儿接着说:“你还别得意,有一件事情,你肯定猜不到。你知道突忽人是怎样处理此事的吗?”
对突忽人仅有的两名元帅,张锐曾做过一番调查、研究。多伊利虽不像特安达与阿巴亥是幼时好友,但也是相交数十年的好朋友,彼此地xing格、秉xing都很了解当初突忽宣布duli时,阿巴亥和特安达负责新罗州事宜,而多伊利则负责度信州事宜。阿巴亥能让他单独负责一州的行动。足见对他的信任。
而多伊利也不负所托,只有三个月便在度信州组建了二十余万军队。不久被汗王阿巴亥册封元帅军衔,单独领一支军队。训练等事宜处理的妥妥当当,对待麾下将士也是爱护有加,深受部下尊敬。这样地人怎么会在战斗中抛弃自己地部下,独自逃命呢?相信阿巴亥和特安达等了解他的人,也会猜测出其中必有隐情,不会贸然就定他地罪。
张锐说道:“依我所见,突忽朝廷必然会将此事拖下去,待具体查明真像后。再做最后定论。”
杨英叹了口气说道:“这次你可是猜错了,多伊利的九族这时也被全部诛杀。就连嫁到阿巴迨的女儿也被赐死,只留下她所生的儿女。可怜啊。数千人就这样被自己人杀了,我想多伊利要是知道,一定会气得吐血而亡。”
张锐大为不解,问道:“为何处理得如此草率?阿巴贡没有出来说话吗?”
“阿巴贡?哦,就是你的那位老同学。没有听到他有何言论。只是听说阿巴亥在特安达和伪太尉翰劝说下。一直是想拖到查清全部事情经过后再做处理。而力主尽快处理此事地阿巴开和金卡等人,则拿出了一条铁证。结果便让阿巴亥下了决心。”
“什么证据?”张锐好奇地问道。
“你还记得路西吗?”
“怎么不记得,今生不诛此子,我誓不罢休。”张锐听见路西,就想起了云冈族吃俘虏地事情,咬牙切齿地说道。
“路西被多伊利收编之后,一直是他的心腹将领。这次据说路西在1月5ri接到多伊利地心腹阿斯顿的密令,令他带领乌河城堡内仅存的骑兵护送多伊利离城。当夜路西与阿斯顿跟着多伊利从西门出城。在十里外,便遇上我部骑兵,激战中路西等人与多伊利和阿斯顿失散,后来路西带领着千余名骑兵逃过乌河。”
“老贼逃了?”
“是地,据说,后来路西得知多伊利被生擒,曾放声痛哭,说自己没能安全地保护好元帅是失责之罪,yu拔刀自杀以谢其罪,被部下强行拦下。而后一部分叛军返回新罗州时,路西和他的骑兵不敢一同返回。”
“这就是说路西还留在鲜卑国,没有返回新罗州?”
“是,他们怕回去后突忽朝廷追究他们丢失元帅的责任。走投无路便投靠了鲜卑国的右贤
“我不会信他会自杀,说不定就是他把多伊利绑架出城的。”
“你信不信无所谓,只要突忽人相信就行。路西是多伊利的心腹,他说出来的话,自然会有人信。回到新罗州的残余叛军,便把此事向阿巴开等人说了。有此证言,阿巴亥等人怎能不信?特安达和翰又有何理由再阻拦?何况我军自擒获多伊利后,从来没有公布多伊利是被人绑着地,这临阵脱逃之罪,自然不容易洗清。”
张锐听后,心里感叹不已。多伊利对突忽、对阿巴亥也算是无比忠诚,就这样被人陷害了,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啊。如果将这消息告诉多伊利,可能比凌迟他,更让他痛苦不堪。
此时,张锐又联想,难怪历史上有那么多名将被人诬陷致死。可能都如多伊利的遭遇相似。只要出现路西这样的叛徒,就是有理也说不清。而敌方就是知道实情,也绝对不会说出来地。今后多伊利只能是背负着匪首和逃兵双重的骂名,永远洗不清身上的耻辱。
感概了一番,张锐才问:“你生擒多伊利这么大的功劳。朝廷有何封赏?”
“嘿嘿……也没有什么了,就是通知我马上入京。”此时杨英地嘴已是合不上了。
“恭喜!恭喜!杨英将军!”张锐由衷感到高兴,杨英能晋升将军,以后彼此就能更好地互帮互助。
杨英看见张锐露出发自内心地欢喜,心里也是感动不已。张锐是真心想自己立功晋升,所以才私下透露要出兵攻打乌河城堡的消息,不然自己不一定去大宛州。不去大宛州就分配不到姐夫地手下,不在姐夫地手下,哪能立到如此的功勋。追根溯源,都是张锐的一句话成全了自己。
接着张锐又像当年刘武周一样。告诫杨英进京需要注意的事项。当然太尉那里就不用多说了,他俩是父子。他主要为杨英将了去见同乐时需要注意的事情,和需要准备那些觐见的物品。
杨英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在心里感激。在他看来,张锐对他掏心掏肝,是比自己的亲兄弟对自己还要亲的兄弟。
当夜两人促膝而谈,直到天明杨英才告辞离去。送走杨英回来,唐特才来禀报,说王德化凌晨时就已经来了,只是见到他会客,一直没有进来禀报。
待王德化进到大帐之时。张锐才下定决心,如何处理这件违纪之事。
“将军,属下贪功。一切责任都在属下,与一连的其他人都没有关系。请您处罚我就行了,不要牵连了他人。”王德化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子,直言不讳地承认了自己地罪行。
张锐没有立即回话,只是上下打量着他。数分钟之后。看得王德化浑身不自在。手足无措。
“王德化,我记得你家中有老母。还有妻儿四人。”
“将军记xing真好,前年说的事情,您现在还记得。”王德化虽不知道张锐为何不说其罪行,反而问及家中之事,但也如实地回答。
“儿女都上学了吗?”
“大儿去年上考大学了,其余的在读小学。”
“上地哪所大学?”
“帝国政务大学。”
“十六岁就考上政务大学,实属难得。”此时张锐更加明白,以前陈玉童就是上的帝国政务大学。据说一年的学费就需要500金币,以王德化的俸禄既要供应家人,还有还债,哪能供得起这样昂贵的学费。一定是他又借了钱,想要早ri立功,晋升之后才去偿还。
张锐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犯军规,按律应当强制退役。你想过没有离开了军队,你的家人怎样生活?”
王德化沉默不语,他这样冒险做也是被逼无奈,原本想侥幸蒙混过去,以他一连长的职务,凭借此功至少能晋升少校军衔。成了少校,他的俸禄会提高到每月80枚金币。这样他不仅能供养儿子毕业,也能在四五年内还清外债。
可是这事最终被查了出来,以张锐治军之严,自己铁定被扫地出门。如果被军队强退之后,就想去贵族家当家族骑士也没人会要他。
“退役。”王德化听见张锐说出此话,彻底绝望只是茫然站着,心渐渐地死去。
“如果你没有别地选择,你去我的家里当家族骑士如何?”张锐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德化猛地抬起头来,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张锐。心里不明白,他为何要收留一位被军队清退之人。
张锐叹息地说道:“我说过,我们游骑团都是一家人,彼此都是兄弟。我是家长,你们都是家人。我们在一起服役,一起出生入死,可以彼此为对方挡刀箭,甚至可以为了对方去死。这样地关系,加上我是家长,所以当初想帮助你还债,却被你拒绝,现在希望你不要再拒绝兄弟的邀请。”
张锐的话,让王德化想起到西部战区一年多来的战斗生活。正如张锐所言,游骑团的战友,都是兄弟,在战场上都是换命地交情。现在,张锐不能违背军法,私自放过自己地罪过,但他在尽自己家长的义务在帮助自己。使自己能继续挣钱,继续养家。
王德化眼眶湿润了,心里一阵阵难受。张锐拍着他地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家中的债务,我帮你先还了,如果你觉得需要自己还,就当我先借给你的,以后在工钱了扣除。你儿子的学费也是如此,每年我先帮你垫着,以后慢慢还。只要你在我家中,我就不怕你赖账。”
王德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拜伏在张锐的脚下说道:“主公在上,属下自今ri起,生命就属于主公的,主公的敌人就是属下的敌人!主公的命令属下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为了主公,为了主公的家族,属下甘愿献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