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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杨没有因为张锐恶狠狠地斥问就惊慌失措,他还是面露从容的神se回答道:“报告营长,属下是女xing。汉军军规第一百二十八条规定,凡女xing进入军中,可以保留长发,可以在没有女xing同伴的情况下,享受单人独居营帐的权利。任何男xing将士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不能随意出入女xing的营帐。今ri营长找属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些事吗?营长出任过军团的军法官,不知属下所言是否正确?属下的做法有无违反军法?”
张锐闻言震惊,张锐虽然知道她所说的这些军法规定,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过百里杨是个女子。
这个时代的大汉国女子,绝大多数女子在十六岁订婚,十八岁结婚。贵族女子婚后很少有人再抛头露面,一般都呆在家生儿育女,扮演贤妻良母的角se,只有家族之间的聚会才是她们唯一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许多平民家的女子婚后,还要出来工作。一则能多挣些钱,使自家过得更宽裕些。二则,有了工作,自己也不至于太过寂寞。三则,自己的才能也能得到一定的发挥,内心也能得到一些满足。例如张锐幼时的恩师程夫人就是如此,张锐也没有觉得有那点不对之处。
再如女子从政,也有许多例子可查。现在朝廷中最有名的女官员,是正二品的政务院礼部尚书冼夫人。冼夫人的父族为广州高凉郡的大族,夫族为福州平罗郡大族。冼夫人也是在帝大读书时与夫家定了婚,直到二十岁毕业后才完婚。
婚后的冼夫人没有回家去当贤妻良母的角se,她进入了官府。从正七品的县令开始,十余年后就做到了正四品的一州巡抚之职。再后来又调入上都,任政务院从三品外郎,一直到前年升任正二品尚书职位。
冼夫人自从政以来不论是在当县令还是任州抚时,属下官员没有一人敢小视她,把她当成一个弱女子看待。她果断、细致、公正、廉明,称得上是智勇双全,女中的豪杰。也许也有女xing有着与她一样的智慧,但她长期一来表现出来的坚毅和刚强jing神则是他人万万难及的,所以皇帝为了表彰她多年来的功绩,在她四十岁时册封她为三等侯爵爵位,冼夫人可以算是大汉国家喻户晓的第一女xing官员,也是所有事业女xing的偶像。
冼夫人的事迹,张锐当然听说过,心里内暗暗赞赏这些女中豪杰,甚至希望自己能见到这位具有传奇se彩的女官。不过张锐虽然认为女xing外出工作是正常的事,也真心敬佩女xing文职官员,但不代表张锐支持女xing从军。
大汉国允许女子读书、工作,出仕、从军,是圣祖为了增加女xing的社会地位作出的一项规定。女xing也在圣祖晚期才被允许进入军队,从那时到现在女xing从军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不过允许女xing从军也是一种姿态,并没有多少女xing愿意参加军队,进入到全是男儿们的世界中。
极少数对军队有兴趣的女xing,也是在后勤、参谋等岗位上工作,从事的也是几乎没有危险的事情。能来到主力作战部队的女xing,几百年来的数量基本与女子中状元的几率相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几率居然真的出现了,谁也不会想到有这等奇事,新人报到才几ri,张锐等人当然也不会从想到百里杨是女子。
张锐在初见百里杨之时,只是觉得她显得过于yin柔,并没有怀疑她的xing别。现在百里杨亲口说出她是女子,令张锐与张旭义等人感到不可思议,舌头仿佛也打了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百里杨见营长与连长都瞠目结舌,禁不住莞尔一笑。想起以前自己进入军校时,当教官得知自己是女子时也是这种手足无措的表情,老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突然间,回过神来的张锐怒喝一声:“不行,你绝不能留在营里。”
百里杨不卑不亢地问道:“军团将属下分到三营,属下既没有违背军纪,又没有违背营规,营长用什么理由赶走属下?难道仅凭属下是个女子吗?”
张锐被百里杨质问地哑口无言,大汉军队既然规定可以接纳女子,自己又怎能单凭她是女子就拒绝她来营里服役?可是接纳了她,想起以后诸多的麻烦,令张锐气恼不已。心里想,不管怎样也要将她赶出营去,否则后患无穷,今后她率领的下属,是保护她呢,还是迎敌作战呢?
张锐急中生智道:“你违背了我的命令!我下过令,全营将士必须剃头。你既然不愿意执行上级的命令,我有权将你清退。”
百里杨辩解道:“军法有规定,女xing有权保留头发。”
“不行!我不管是男是女,都必须执行同样的命令。令则行,禁则止,宪之所及,俗之所破。如百体之从心,乃军之首要。这次你可以例外,拒绝执行我的命令。以后在战场上你会不会也可以用女xing的身份来拒绝我的命令?如果全营以你为例来拒绝我的命令,三营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没有严明纪律的部队,就没有战斗力!所以在我的营里必须按照我的规定来办,不听我的命令者,一概清退。”张锐振振有词地言道。
百里杨气愤张锐强词夺理,自己只说军法允许女xing留发,并没有说事事不听从他的命令。他便偷换概念,将话题转移到战场上不执行命令的问题上,好像自己真的会不听从命令似的。想到这里,百里杨由气愤变为委屈,泪花在眼眶中直打转。她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掉下泪来。
“营长,既然您这样说,属下坚决执行您的命令,回去以后即刻将头发剃掉。三营的规矩,属下一定会遵守。”百里杨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将话说完。
百里杨虽然眼含泪水,可态度却非常坚定。百里杨的倔强,使张锐感到无奈,赶走她的计谋也没有得逞。看来她是铁了心想留在三营,就连剃头这样对女子伤害极大的事情,她也愿意做。这可怎么办?张锐看看张旭义,见他也苦着脸,愁眉不展。
张锐挥挥手道:“既是如此,你先退下。你的头也暂时别剃,你的事情我待考虑后再决定。”
百里杨向张锐敬礼道:“三营的规矩属下一定执行。头,属下一定要剃。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告退了。”说完没等张锐再言,径直出了房门。
百里杨带着苦闷的心情退下。她知道张锐看不起她,嫌她是一名女xing,才会用这些理由想挤走自己。虽然她自从考入军校以来,已经习惯别人的漠视,受惯了冷嘲热讽,见惯了歧视目光。为了心中的梦想,她默默的忍耐了下来。在军校里不论是学习、训练还是实习,她都咬牙挺了过来,并超过大多数男同学。
只有看到教官、学员用惊讶的目光重新审视自己的时候,百里杨才觉得长期以来没有白受苦,没有白受委屈。
前年军团挑人时杨百里也遭到了挫折。当时百里杨以优异的成绩从军校毕业,却没有被甲等骑军团挑中。她看着那些平ri不如自己的人,纷纷进入了甲等骑军,成为了一名光荣主力作战部队的军官时,她的心快要碎掉。可是她xing格坚毅,没有灰心,没有落泪。
她明白,没有被选中,因为自己是女xing的缘故,并不是自己的能力差。从小养成的坚毅的个xing,使她对任何认准的事都不会轻言放弃。她毅然去了乙等骑军团,当了一名排长。在部队期间,她事事严格要求自己,从不放松训练。
在她的带动下,排里的骑士们谁也不能自甘落后,训练都异常刻苦。在当年的考核中,她任职的排里有十五名预备骑士,顺利地考上了骑士资格。不久后,就调往甲等军团服役。
她的努力和成绩,部队的长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一连两年,都给了她优秀的考评语。所以前些时候,军团在挑选军官补充前线甲等军团空缺的时候,她终于被选中。眼看多年来的心愿就要实现,内心激动不已。
后来得知自己将要分配到飞骑军游骑团三营的时候,百里杨更是喜出望外。飞骑军是她喜爱的军团,前年毕业时,虽然没有挑中她,但现在能进入飞骑军,也算随了最初的心愿。而游骑三营这个名字,在整个前线部队中更是大名鼎鼎。他们初次出战,就取得了一系列的辉煌的战绩。这些战功如果拆开,算到任何一支部队头上都是了不起的功劳,能在这样一支赫赫有名、英勇善战的部队中服役,百里杨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只是看到这支部队的长官是谁的时候,百里杨兴奋的快乐的心里蒙上一层yin影。从张锐传闻中,百里杨可以大致猜测出张锐的xing格。张锐作战勇猛,对敌残暴,对部下严厉。在百里杨看来,张锐绝对是万事以自我为中心的独断之人。这样的人往往会看不起女人,所以在初见张锐之时,她不敢透露自己是女子。
但是在军营里要想隐瞒xing别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是非常痛苦难挨的事情。不说别的,单说居住,排长一级的军官是没有权利独居一个营帐的。百里杨没有办法,只能利用职权,将几名骑士赶走独居一帐。这样才招致连长张旭义对她的不满。接着是张锐的剃头令,更使百里杨感到无法接受。
百里杨为了能进入骑军部队,从很小的时候就牺牲了太多太多女人应该享有的风采。为此她一直坚持训练,她没有穿过艳丽的女装,没有涂抹过脂粉,没有撒过娇,没有使过xing子。唯有一头美丽的秀发,还能证明她是个女子。而因为张锐的命令,就要使她失去曾爱惜多年的长发,她如论如何也不能立刻接受。
她第一次违背了军令,对张旭义的话置之不理。她想拖一ri是一ri,到今天终于拖不下去了。张锐的话语刺激到她骄傲而倔强的心,张锐表现出来对她的轻视与反感,也让百里杨感到愤怒。
她快步走回一连的营地,看见三班长正从一旁经过。百里杨叫住了他:“三班长,现在你有无事?”
三班长答道:“无事。”
“既然你无事,就麻烦你帮我剃头。”
三班长一愣,他也知道排长的怪癖,对自己的头发甚是爱惜,连长已经说过他无数次,也没听他说要剃发,今ri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便改口要剃头了?又见百里杨眉头紧皱,面目yin沉,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心里便有点明白,心想,一定是挨了营长的训,才说要剃头的。唉!营长已经给大家说了剃头的好处,你一开始就执行营长的命令,哪能挨营长的训?
他虽不解百里杨的心思,还是爽快的答应帮他剃头。三班长也不是第一次帮别人剃头,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将百里杨的头剃完。说:“排长,您摸摸看,属下剃得可好?”
百里杨没有去摸自己的头,只对他说了个谢字,便起身缓缓离去。她一直走出了营地,来到一片没有人的树林中,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镜,来看自己的模样。只见镜中出现了一个油光水亮的光头时,百里杨再也忍住,失声痛哭起来。
张锐见百里杨走后,心里虽然赞赏她的刚毅xing格,但觉得将一名女子留在营里始终不妥,于是告诉张旭义,要去刘武周那儿,请求将百里杨退回团部。张旭义这时倒是犹豫地说:“营长,百里杨既然是个女子,那我之前报告的那些问题,也不能算是违反军纪军规。没有理由就赶她走,怕是她不会服气的。”
张锐摇头说:“我们三营是主力中的主力,是jing英中的jing英。哪能叫女子掺和进来?这事要是被其他营知道,还不笑死我们?不行!我一定要去团长那儿,理论一番,为什么单单就把她分到我们三营?”
随后,张锐出了三营驻地,赶往几十里之外的团部。来到了团部驻地,张锐没等团长的亲兵进去禀报,就直直地闯入了刘武周的营帐中。
张锐进帐时,刘武周正在桌上翻看地图,见张锐未经允许就闯进来,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呵斥。张锐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做,刘武周知道张锐的xing格,加之也喜爱张锐直爽,并无怪罪张锐的意思,反而立刻起身相迎,笑着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会又是到我这里来要人,你营的人不是已经齐备了?”
张锐边向刘武周敬礼,边诉苦:“将军,属下这次不是来要人的,正相反是来找您商量,退还一人给您。她要是在属下的营中,属下以后的仗怕是没法再打了。”
刘武周感到奇怪,这个张锐以前哪次不是因为营中缺人,才找到自己这里来闹着要人,还说要最好的人。刘武周也是被他闹怕了,所以补充来的兵源到达以后,第一个就是将张锐的营补充完整。给他分配的人,也是其中最好的一部分,难道他又遇到什么难对付的人了?
“别急!坐下慢慢说。”刘武周对张锐好感颇深,不在仅是因为张锐和自己都是太尉的人,而且因为张锐初到突忽战场,便给他露了个大脸。战区总部和军团总部对游骑团三营能顺利完成任务,在敌后数次取得战功,都予以了充分的肯定,也夸奖刘武周带兵有方、用人得当,使得刘武周脸上光彩倍增。也因为张锐的胜利,掩盖了五营失利,战区总部后来也没有过多追究责任。刘武周现在已经视张锐为手下第一战将,对他当然会另眼相看。
刘武周拉张锐坐下,又叫自己的亲兵烫些热马nai来,才问张锐:“何人惹得你如此气恼?”
张锐摘下皮盔,摸着自己的光头说:“将军,您说我们三营是不是主力?是不是团中的jing锐部队?”
“那还用问?现在谁不知道你们三营是主力中的主力,jing锐中的jing锐?”
“既然将军也承认三营是主力,是jing锐,哪为何还要分配一些无用的人到我们三营?”
“此话怎讲?这次来的补充兵源,我可是将最好的人员,首先分配给你们三营的,剩余的才分给二营和五营,为此二营长还找我发牢sao,说我偏袒三营,一碗水没有端平。”
张锐没有领情,还是气呼呼地道:“将军,您的好意属下记在心中,可是您是不是分配人的时候,看错了名单,将分配到别的连队的人,错分到我们三营了?”
刘武周被张锐的话说得满头雾水,不知张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说:“张锐,你有话就直接说,别老和我绕弯子。”
“好!将军要我直说,那属下就直说了。这次团部给我们三营分配来一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将军,您也是带游骑出身的,也亲自带过我们深入敌后,知道游骑进入敌后是什么概念。三营如果以后带个女子上阵,还能打仗吗?”
刘武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锐是为了这事来找自己理论的。当初刘武周从新分配来的军官名单中看到百里杨是女xing时,也是不愿意接纳百里杨进入游骑团。可是等刘武周看完百里杨的档案时,才知道这个女子不简单。她在军校中的考试成绩都是优秀,各项测试都是以优异的成绩过关,在实习其间长官给的评语也是合格。而且在乙等军团服役之时,两年的评语都定为优秀军官。
对于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军官,刘武周实在找不到将她退回的理由。后来刘武周命团部中军,按照补充兵源素质的优异划分,将最好的兵源先给三营。百里杨因为各方面都属于优秀的范围,当然可以算入其中一员。团部中军官可没有考虑张锐是否能接受。心想反正给你的都是最优秀的人,她既然符合条件,当然就要分配去。如此百里杨才进入了三营。
这事刘武周后来也没有仔细问过此事,百里杨是女军官的事情他几乎已快忘记。今天张锐一提,才想起确有这么一回事。心想,这事也怪自己,中军官将最终分配军官的名单交给自己审核时,自己正在忙别的事情,没有抽出时间再审查一遍,匆匆的就签字了事。没想到中军官真的将百里杨分派到张锐营了。
刘武周转念又想,没有分配之前,此事还可商议,眼下既然已经分配,就不能随意变动。不然以后张锐很可能持宠而娇,一旦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就会来与自己理论。自己如果答应他,别的营长该怎样看?如果别的营长也提出类似的要求,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刘武周下定决心之后,便沉下脸,一本正经地对张锐说:“张锐,部队不是我私人家的。这些补充来的兵源也是按照规定分配的。我问你,百里杨来三营以后可违反了军纪?或是没有服从你的命令?再不然她临阵退缩?”
刘武周问一句,张锐沮丧地摇一次头,刘武周见状,用更加严厉的语气对张锐说道:“张锐,我们是军人。军人首先是应该执行上级的命令。百里杨是女子没有错,不过既然团部将百里杨分配到三营,你就应该接受她。如果她犯军纪,违了军法,你自可以按律处罚她,也可以将她像全纪一样清退。但是如果她没有违反军纪,你就不能拒绝接受她。”
张锐让刘武周训得出不了声,刘武周说的道理,张锐不是不懂。他自己也经常用这些理由教导自己的部下,可是一旦事情发生到自己的身上,张锐就抱着侥幸的想法,希望刘武周有所退让,将百里杨调离三营。
可是现在刘武周显然了解了张锐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拒绝,还搬出这些大道理,让张锐一时找不出理由反驳。可张锐仍然不甘心就此接受百里杨,于是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去,眼珠转来转去,心里琢磨着此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刘武周也明白张锐还不死心,见张锐不再开口,也乐意清净会儿。他让张锐喝马nai,自己又趴到地图前,研究刚才考虑的问题去了。
过了一会儿,游骑团的中军官进来,将一份书信交到刘武周的手中,说是战区总部来的命令。刘武周迅速打开信来看,只看了数行,就笑着对张锐说道:“好了,别在打你的鬼主意了。总部点名要你参加一项任务。你这只疯虎也闲了好一段时间,也休息够了,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