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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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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冲过来的正是张锐所带领的游骑。张锐的突袭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首先,以高朔部兵临柳城,诱骗突忽人上当,突忽人的轻骑兵果然信以为真,心急如焚地轻装疾行,连夜返回柳城。接着,张锐带队避过突忽人游哨的搜索,顺利地躲藏在肥西城堡附近。再后,程节的侦查队传来发现突忽人的重骑、辎重队以及少量的轻骑兵正在向肥西城堡行进的消息。

    万事俱备。张锐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机。既然机会就在眼前,张锐决不会放过这次天赐良机。张锐率部疾行数十里来到攻击地点,也来不及布置迂回等具体战术,就直接下令全营突袭。

    突忽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发起了一次次的阻击行动,最后一次,突忽人数百人排着冲锋阵型,对游骑迎面而来。

    张锐看见迎面而来的突忽人阵型整齐,动作一致。可见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是一支jing锐之旅,如果是在会战中和他们相遇,张锐只能选择退避三舍。

    大型会战中干扰重骑的冲锋,只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用机动骑兵从重骑兵的侧翼插入他们的阵型中,打乱他们的冲击阵型,缠住他们,使他们的冲击速度减缓。一旦重骑的冲击阵型被打乱,他们发动的冲锋就会功亏一篑。不过这样做的后果,通常是以机动骑兵的伤亡惨重甚至被全歼为代价。

    第二种,用己方的重骑兵从正面冲击敌人冲锋而来的重骑兵。重骑兵的互相攻击是一场灾难。重骑兵们来回的冲击,人数会越来越少,速度也会越来越慢,直到双方jing疲力竭或是一方彻底被消灭才能停止。这样做的后果,除了两败俱伤以外,很难产生决定xing的战果。通常双方的指挥官没到最后的生死关头,是不会下达重骑兵对冲的命令的。

    第三种,在重骑兵冲击的阵地前方设立众多的如拒马之类的障碍物,拒马之后是整齐的长枪队守卫。然后用阵地上的强弩、弩床、弩炮、投石机等等重型武器杀伤敌方冲击而来的重骑兵。不过这种阵地一般是在战场上被称作“锁钥阵地”或被称为“阵脚”的阵地。是会战中,一方的重要阵地,会战中如有一方失去“阵脚”阵地,通常也意味着会战的结束。很少有指挥官会傻到用重骑兵去攻击敌方这些拥有众多远程武器,防御完善的“阵脚”阵地。

    除了这三种方法以为,重骑兵一旦冲锋起来不可阻挡,甚至可以说是无敌的。但是这三种方式只限于会战时,双方都不能做较大的撤退时才能起到作用。

    突忽人在这场骑兵之间的战斗中,没有佩戴重甲,直接用冲锋阵型来攻击张锐的游骑,说他们是在做自杀攻击,一点也不过分。可是此刻张锐再也不能轻视对面的这些突忽人,对于他们明知是九死一生,仍然勇往直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气概,心里不由萌生出一丝敬意。

    当突袭刚刚发起时,突忽人最先派出一连轻骑来阻击游骑时,张锐冷哼了一声,口里也轻声骂着蠢蛋。接着,突忽人又派了一连没有穿甲的重骑来阻挡,又被张锐所部用箭羽瞬间消灭时,张锐摇摇头没有再言语。当张锐看见三百余名突忽人,排着整齐的队形向他们再次发起冲锋时,心中感概万千。

    他们是勇士,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勇敢地、一次次地对着张锐所部发起自杀式的冲锋。为的,只是给自己的战友争取穿甲的时间。对这样的人,还能骂他们是蠢货吗?还能说他是来故意找死吗?张锐不得不承认他们是勇士,无愧于战士的称号。

    敬佩归敬佩,战场上没有仁慈之心。游骑们在张锐的指挥下,极速向突忽冲击阵型的两翼转向。平ri训练的成果,在这时得到了验证。相距二百米才转向,需要各部之间娴熟的配合,不能出现分毫差错。

    游骑们成功的回避了突忽人的冲锋,并在交错的同时,用手中的弓箭she杀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是突忽人还没有罢休,他们在交错而过后,转过身想从背后追杀游骑。

    张锐命令张旭义带队继续向突忽人的辎重队冲去,自己带着罗济连回转马身,迎击身后的百余名突忽人骑兵。

    双方如旋风一样地再次快速交错而过,往来穿梭的利箭犹如狂风骤雨、犹如阵阵闪电。一时间,双方的骑士都招架不住,而又无处躲藏。落马之人,无一例外地被身后的战马践踏而过。或是战马倒毙,连带着马上的骑士一块掀翻在地,人马接连翻滚数圈,随后静静地倒在雪地上。

    双方圈马而回时,张锐一部还剩九十余人,而达克的手下不足三十。双方的骑she功夫也分出了高下,双方将士骑she功夫、战斗能力的差距显露无余。

    “勇士们!今天到了我们为汗王献身的时候,我们要用鲜血,要用生命,来证明我们的忠诚。”达克圈着马,高声激励着同伴。

    “我们是勇士!汗王万岁!”三十余名突忽人骑兵,口中高呼着。

    “这些小子,真不要命!”程节在转马时,听到远处突忽人的呼叫声,口中嘀嘀咕咕念叨着。

    张锐听到了他的话,在马上大笑着说道:“勇士不仅是我们之中才有,敌人之中也有勇士。喜子,敢不敢用勇士的方式,和他们较量一番!”

    “好!营长,看看我们是谁才是勇士中的勇士!”程节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出来三十人,我们的勇士和突忽勇士来一次搏杀。”张锐从马后取出了战锤,游骑中出来了三十人,有的拔出骑刀,有的拿出战锤,有的捡起地上的长捎。

    “勇士们,前进!”张锐领着三十名骑兵,举着手中的武器朝着剩余的突忽人冲去。

    达克看见了汉军的举动,明白这是汉军在给他们一次机会,一次公平较量的机会。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she击技术上,占了绝对优势的汉军,还能给他们一个公平的较量机会,这使达克心中隐隐而动。

    达克在幼小时就见汉史书上记载,汉军中多勇士,多英雄。可他不信,汉人所写的书,当然会刻意描绘或者夸大汉人的勇猛事迹和英雄行为。但今天他亲眼目睹对面汉军的行为,达克不得不承认,汉军中的确有英雄,有勇士。

    “勇士们!拿起长捎,让我们与汉人再较量一番!”达克丢下弓箭,取下悬勾上的长捎举在手中。

    “冲啊!”突忽人在达克的带领下,突忽骑兵端着长捎冲向汉军。

    百余米的距离转眼即到,马上的搏杀更直接,更能即刻决出胜负。长捎突刺,似蛟龙般迅捷。战锤飞舞,惊天雷动。轻盈锋利的骑刀,仿若惊鸿一瞥中的闪电。

    罗济手持两把长捎,左右刺杀,五名突忽骑兵被他刺落下马。程节手舞战锤,从三名突忽骑兵头顶掠过,战锤上沾满了红白之物。双方错马而过,一路鲜血飞溅,横尸遍地。

    回马之时,达克见身边还剩三名同伴。望着满地的尸体,达克心中充满了悲伤,汉军已经给自己公平决斗的机会,而决斗的结果还是汉军获得了胜利,难道他们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来!最后的一战!”张锐高声向达克喊道。

    “好!今ri一战,我死而无憾!”达克高声回答。

    “前进!”双方再次开始冲击。

    达克将这次击杀的目标对准张锐,很明显,张锐是汉军的指挥官。按现在的情景看,今ri没有活着下去的希望,能在死前击杀汉军的指挥官,心中再无遗憾。

    五十米、二十米、十米,达克对着张锐的前胸,猛地刺出手中的长捎。长捎在距离张锐胸口不到五米时,对面身影一闪,马背上的张锐不见了踪迹,达克的长捎落空,两马风驰电掣般瞬间相错。

    疑惑不已的达克侧目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身侧的战马外侧翻起,一把巨大的战锤出现在他的眼前,越变越大。

    最后的四名突忽人均战死,张锐看了一眼他们的尸体,对旁边的罗济道:“留一个排在这里打扫战场,这几个突忽人堪称勇士,给他们留个全尸。”

    罗济答应,吩咐留下一排,其余将士随着张锐向突忽人的辎重队方向驰去。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

    罗济见大部分游骑身上都溅满了鲜血,似乎都成了难以辨认的“血人”,他们正在战场上逐一翻察地上的尸体。自游骑进入突忽后张锐就下令,条件允许时,每次作战结束后,必须打扫战场。收缴来的武器、战马以及粮草充当游骑补给。而骑士从敌人尸体上寻到的私人物件,则归骑士个人所有。

    一千余名突忽人尸体横卧在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远处还有几十名穿着重甲的突忽骑兵,趴在雪地上,他们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拖行印迹。套在他们身上的套马绳,还未取下。

    又见数百匹突忽人的战马远远的散开,罗济对张锐道:“属下去将战马集中。”张锐点头应允。

    罗济带人走后,张旭义纵马来到张锐身边,“大武,损伤了多少人?”张锐问道。

    “阵亡了十七个弟兄,还有三十二个弟兄受伤。”张旭义对张锐行礼时,触动了伤口,不由皱紧眉头。

    张锐看见张旭义的左肩膀上包扎着绷带,于是问:“是重骑伤的吗?”

    张旭义笑道:“只有几十个重骑,又没有排列好阵型,他们哪儿伤得了人?老杜带着人,用套马绳分别给收拾了。属下是被这些辎重队的人伤的,我们伤亡都是他们造成的。您看我们还抓了一些。”说罢指着远处被游骑围住的一群人。

    “有多少人?”

    “只剩五十人,这些突忽人都很玩命。”

    张锐崔马来到突忽俘虏的面前,见五十个突忽人都坐躺在地上,几乎个个身上带着伤,他们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一大片雪地。当看到张锐到来,都昂起了头,脸上露出悲愤的表情。汉军的残暴,他们无一不知,所以都在刚才的战斗中,奋勇作战。在他们看来,与其被俘、被虐杀,还不如战死合算。

    这些俘虏的突忽人都是坚持战斗到最后,体力消耗殆尽,无力还击时,才被汉军俘获。他们心里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等待着汉军对他们举起屠刀,只希望能死得痛快些。

    张锐指着一个年轻的突忽人问道:“你是哪儿人?”

    那名突忽人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张锐的问话,神se间充满对汉人的仇视。程节心头火起,举起战锤就想冲过去砸他脑袋,张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程节:“不得无礼!”,接着朝突忽人继续问道:“你的家乡在西部草原?”

    年轻的突忽人脸上立刻露出诧异的神se。张锐知道自己猜测得不错。草原人习惯传皮袄,也习惯在耳上穿洞带环,张锐正是看见他身穿皮袄,左耳上也穿着耳环,才这样向他问话。

    “不用怕,你是草原人,我就不会杀你。”张锐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用和善的语气又问:“你的伤势有无大碍,会不会影响你骑马?”

    那名年轻人一时不解张锐的意思,只是愣愣的点点头。张锐见他有反应,心里暗喜,转头对程节说:“等会儿为他留下一匹马,再给他留下一些伤药。”

    “是!”程节答应,他已经知道张锐想做什么了,自从上次张锐释放迪西后,程节就了解了张锐的想法,所以此时心领神会,再也不会象以前一样,冒冒失失地出言反对张锐的决定。

    “你这是何意?”年轻的突忽人象是忽然省悟过来,高声地问张锐。

    “没有什么意思,我的兄弟也是草原人。我敬重他,所以我会在战场上对草原人网开一面。”张锐微笑地对他解释。

    张锐说罢,用凶狠的目光看了看其他突忽俘虏,脸se骤变,厉声道:“除了他,其余的通通斩杀干净!”

    “是!”程节假意接令,准备上前动手。

    “我也是草原人,不要杀我!”俘虏中的一人高声的叫嚷起来。

    “我也是,我也是!”又有三十余个俘虏也同时叫了起来,先前赴死的勇气在他们身上再也没了踪影。

    “嗯?你们也是草原人吗?”张锐见那三十余名俘虏中,至少有一大半不是草原出身的,心里暗暗好笑,又故意用不信任的语气问道。

    “是,我等真的是草原人。大人不信,您尽管问他。”三十余名俘虏纷纷用手指着那名年轻的俘虏,让他为自己作证。

    张锐向年轻的俘虏看去,只见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口里道:“他们的确是草原人。”

    张锐似乎非常信任年轻的俘虏,见他出言作证,于是就说:“好,既然你们也是草原人,我就不能厚此彼薄。来人——”

    “属下在!”程节站到张锐身前。

    “释放他们,给他们每人一匹马,一份伤药。其余的俘虏一律斩杀。”

    “是!”程节带着人,上前将承认自己是草原人的突忽俘虏,搀扶到一边,后面的骑士已经开始斩杀剩余的俘虏,不一会儿,十余名俘虏便被斩杀干净。

    张锐正要转马离去,那名年轻的俘虏,高声地叫道:“能知道你的姓名吗?”

    “我叫疯虎。”张锐没有回头,却回答了他的问题。

    “能知道你兄弟是谁吗?”年轻的俘虏又问。

    张锐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摇摇头说:“我的兄弟也在你们突忽军中,我们既是兄弟关系,也是敌对关系。对不起,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这样会害了他的。”说罢,张锐长叹一声,用脚一磕马肚,纵马而去。

    年轻的俘虏望着张锐远去的身影,心中疑窦丛生:“疯虎”的兄弟是何许人也,连杀人如麻的“疯虎”都要买他的账?连他的家乡人都要释放?“疯虎”如此敬重之人,是德高权重之人,还是与他相若的铮铮勇士呢?或者,就是大汉潜伏在突忽军营里的jian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