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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790年2月7ri,罗济连的一排长姜岱正带着人进入度信州葱岭郡南部的一个小山村内。数ri来几个连队收缴来的粮食和牧草,基本上可以保证全营人十ri需用。按计划,今ri是打粮的最后一ri,明天全营将继续向着南方去。全营除了各连长之外,没有人知道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来这座村庄的道路很糟糕,途中要经过一片沼泽地。那里一到雨季便会变成一片泽国,即使是初chun时节,地上的雪泥也非常松软,战马踏过之处,行人很难再顺利通过。
姜岱进入小村,看见这里地面低洼泥泞,民房七零八落、东倒西歪。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气,象是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还混合着粪便的味道。
“见鬼!”姜岱皱着眉头,用一只手捂住口鼻,低声咒骂着:“猪也比这里的人干净!”姜岱出身山西侯家族,又一直生活在富裕的地区,哪儿见过这种残破不堪、肮脏恶臭的居住地?打仗他不怕,可是这种充满恶臭之气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停留。
不过前几ri都是各部轮流执行打粮、防卫、巡哨任务,今ri五连轮到他的排执行打粮任务,他也不想空手而回,只能强忍住心头厌恶,领头进了村子。全排人在村内转了一圈,顺便熟悉一遍地形,这是游骑每到一处必做之事。
姜岱一路上没有见到村民,大概是村民老远的看见汉军到来,不是逃走就是躲入家中不敢出来。
“一班、二班堵住村口两头,其余班挨家去搜,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姜岱下令后,各班迅速地分散开,不一会儿,原是鸦雀无声的村内,变得噪杂起来。
姜岱领着四名骑士,仍是在村内来回游动巡视。十余分钟后,姜岱见派往各户的骑士都能从这些人家中搜到一些粮食,没有一户人家敢反抗。巡视了半天,姜岱也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比较了一番后,姜岱在一家外观成se较新的房前下马。这户人家的院子不大,里面种了几棵不知名的树木。周围有长竹搭设的歪歪斜斜的篱笆,篱笆上没设大门,只留了一处开口。
房屋是土墙砌成,屋顶是茅草葺盖,窗板粗糙,窗纸已经没有了,只在上面挂了一块破破烂烂的蓝布,用来遮风挡雨,整座房子只有门板看来还很结实。
没等随行的骑士上前扣门,房门就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五六十岁的妇人,身着素se衣裙,裙角用白布缝补过,看上去还算整洁干净。
老妇人看见数名汉军骑士站立在自家门外,丝毫没有表现出吃惊或者害怕的样子。很有礼貌地向姜岱等人施礼,口中说道:“老妇向各位官爷行礼了。”
姜岱见老妇人相貌慈祥,态度又恭敬。也没有为难她,随意回了一个军礼,边往屋内走,边说:“你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剿灭叛匪的。今ri路过此地,只取些食物便走。”
老妇人随着姜岱进门,拉过一张破旧的椅子请姜岱坐。口里说道:“官爷们来得太好了,老妇可等到今ri。可恶的叛匪确实该死,可怜老妇的一家人都被他们害死了。老妇苟活于世上,就是想亲眼看见他们被剿灭。”说罢,眼中流出一行浊泪,也开始轻声地抽泣。
姜岱听老妇人如此可怜,对她也起了些同情之心。问道:“你是何处人?看样子也是读过书、上过学的。”
老妇人止住了哭泣声,回答:“老妇娘家原在帝国乌孙州,是当地的一户大家族。老妇幼时也上过几年学,后来老妇嫁的夫家也是邻县的一户大家。可是三十余年前初次叛匪作乱时,老妇的娘家因不愿加入叛匪,被那帮恶徒灭门。”说到伤心处,那老妇人又悲悲切切地哭起来。
姜岱叹了口气,对老妇人说道:“你也坐下,慢慢说。”
“谢官爷。”老妇人坐下后,啜泣着说:“老妇的夫家也不愿意加入叛匪,但又怕被叛匪屠杀,于是悄悄的搬到此处,以为这里偏远,叛匪的势力还到不了这里。可是老妇一家刚到这里,老妇的公公与夫君都被叛匪抓去当劳工了。后来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他们想逃跑,被叛匪抓住后杀死了。”
“可恶!”姜岱怒骂了一声,叛匪不仅自己反叛,还要裹挟平民作乱,对于这样的首恶分子,抓住后,就是对他们行千刀万剐之刑,也不能抵其所犯之罪。
“是的,官爷,那些叛匪都是没有心肺的畜生。大汉给他们土地,大汉给他们居民的身份,他们还是心有不足,还想造反。对于这种没心没肺的畜生,最好就是杀个干净。”老妇人咬牙切齿地说。
姜岱见那老妇人神情激动,便出言安慰道:“大娘放心,我们决不会轻饶了作乱的叛匪。”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妇人听了姜岱的话,象是心情也舒畅了几分。她站起身来对姜岱说:“官爷们既然是来剿灭叛匪的,老妇这就去给您们准备粮食。顺便再煮些食物,请官爷们食用。”
姜岱也起身说道:“你心向大汉,也算是汉人。你家中的粮食也免缴了,也不劳你做饭,我等坐坐就走。”姜岱现在很同情这位老妇人,她的家是叛匪毁掉的。加之她的年纪又大,态度又和善。于是想免去她的献粮,反正部队也不缺她那点粮食。
可是老妇人却说:“官爷不必客气,您们来打叛匪,既是为国家效力,也是为老妇报仇。老妇自当尽全力支持,老妇家中还有数只羊,今ri敬献出来,一表老妇的心意,请官爷不要推辞。”
姜岱又劝说一番,见老妇人态度诚恳坚决,只好答应。又命两名骑士去帮助老妇人,取粮煮饭。等老妇人去后,姜岱心里感概万千,谁说西部五州的人都是仇恨汉人的?他们中也有对大汉忠心耿耿,希望早ri剿灭叛乱的善良民众。
三十年前的那场大屠杀里,不知误杀多少这样的人。看来那些有学之士所提倡的以仁义劝导五州的民众,还是有道理的。残杀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增加新的仇恨。如果能以仁慈之心对待五州的平民,也许可以消灭动乱的源头,甚至可以用这些人来对付叛匪。如此一来,突忽叛乱不是可以早ri平息吗?朝廷哪儿还用浪费这么兵力、钱粮来平叛?
可惜,帝**队内生xing残暴之人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而且官职越高,杀戮心越重。远的不说,自己的营长不就是一个极其残暴之人吗?姜岱对杀俘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毕竟那些俘虏也是参与了作乱之人,本来就应该杀的。
可是残杀平民的行径,姜岱不能接受。自己是军人,不是野兽。怎能象野蛮人一样,胡乱的杀无辜的平民呢?他们何罪之有?难道向老妇人这样的善良人,也要通通的杀死吗?
传言营长在高句丽战场时,就屠杀过平民。姜岱还有一些不信,可是张锐在布置打粮任务时,就充分证明他确实是一个嗜杀成xing之人。那天张锐本来决定,打粮的连队屠村后再寻找粮食,可是被几名连长劝住。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屠杀中也许会部下会遇到更大的危险,最后张锐才将打粮政策变更为遇到抵抗者格杀勿论。
姜岱对张锐的勇猛和指挥能力都是心服口服,只是不满他的残暴xing格。也许张锐的血液里就有嗜杀的**存在,杀人对他来说是也许一种享受、是一种乐趣。可是不能为了他的享受,就将我们都变成野兽。
想到这里,姜岱感到心里烦躁不安。于是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看见两名骑士正在杀羊。只见两名骑士手脚麻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只羊就被去皮掏脏,洗得干干净净的挂在院里的树枝上。
老妇人又让骑士将羊的两只后腿切下,然后拿到灶间放入大锅内煮上。老妇人神情甚是愉悦,一会儿烧火,一会儿打水、一会儿洗菜,忙忙碌碌好一阵子,也不显疲惫之态。
姜岱见那老妇人象是平ri干惯这些杂事,手脚甚是麻利,走到她身边问道:“平ri家中只有你一人吗?”
老妇人一边洗着手里的胡萝卜,一边回答说:“老妇的婆婆死后,家中只剩下老妇带着小儿过活。后来叛乱结束,我们母子俩倒也能吃饱饭,儿子长大后娶了妻,也生了子,本来老妇想一家人可以安安乐乐生活了。谁知叛匪又一次作乱了,叛徒将老妇的儿子和孙子抓去了,前年听说他们死在了乌孙州,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老妇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双手都在洗菜,只能用衣袖擦了擦泪水,继续说:“可怜老妇的孙子,前年刚满十八岁。老妇的儿媳听说他们的噩耗后,受不了打击就上了吊。本来老妇也想随她一齐去了,可是老妇还是不甘心啊,老妇想亲手杀死几个畜生为我的儿孙报仇,所以现在家中只剩下老妇一人。”老妇说话间恨意尽显,说罢后又呜呜地痛哭起来。
姜岱站在老妇人的身后,也不知该怎样劝说她,也只能陪着她叹息了几声,心里更加可怜这身世悲惨的老妇人。心想,她独自生活不易,等会儿走时,还是将她的羊还给她。已经杀了的那只羊,就算她缴纳的军粮。
老妇人突然止住了哭声,将洗净的半木盆胡萝卜,端入灶间放入大锅内与羊肉一齐煮上。这时有骑士前来报告姜岱,说遇到一户人家不肯缴纳粮草。姜岱留下两名骑士在老妇人家中等待,自己带着其余的骑士去处理此事。
等姜岱处理好了这事,返回老妇人家的时候。他还没有进院子,老远就闻到一股肉香味。这时已临近中午,姜岱闻到肉香腹中也“咕咕”地叫了起来。
老妇人见姜岱回来,热情地招呼说:“官爷,羊肉已经煮好,可以进食了。老妇这就给你端来。”
姜岱道了声谢,到院子里用雪洗了洗脸手。对着几名亲兵说:“来,一起吃。”
老妇人端了一大盆羊肉放到桌上。老妇人拿起一碗,往里盛了些肉汤,端起来喝了一口汤,接着又吃了一块羊肉。对走进屋的姜岱道:“盐味合适,肉也烂了。官爷们请慢用。”
姜岱客气地说:“大娘也一起吃些。”
老妇人端起自己吃过的碗说:“老妇平ri食量不大,吃这些足够了。官爷们请用,不要客气,尽量多吃点。”
姜岱见状也不再谦让,对其余四名骑士说:“你们赶紧吃,吃完换其他骑士来吃。”
“是!”四名骑士也是早就饿了,听姜岱说可以吃,立刻动手往自己的饭盒中盛了些羊肉、胡萝卜和汤,端到一边呼呼地就吃开了。
等骑士们都盛过后,姜岱才往自己的饭盒内盛了些肉汤,端起来喝了一口汤。热乎乎的汤顺着喉而下,到了腹中后,变成一股暖意散发到全身。姜岱感觉身上的寒气一扫而去,加之口中肉汤的鲜味,让他觉得异常的舒畅。
自从驻地出发来突忽战区后,今ri这餐是姜岱吃到的最好美食。虽然平ri他也有带的行军牛肉吃,可是那干干的牛肉,哪能和鲜美的肉汤媲美。况且汤里还有煮的烂烂的胡萝卜,蔬菜自从离开风铃城后,姜岱就没有吃到过。
不知不觉,姜岱已经盛了两次肉汤,脸上也因吃的热乎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姜岱吃完后,正想再盛一些来吃,听门外有人叫他:“排长您在这儿吗?营长和连长来了。”
姜岱慌忙丢下饭盒,匆匆地跑出门外。问那名报信的骑士,“营长、连长在哪儿?”
“正在进村的路上。”
他们怎么来了?姜岱带着疑惑,随着那名骑士,向村口跑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张锐等人的身影。姜岱快步跑到张锐的身前敬礼道:“报告营长,属下五连一排排长姜岱正在执行打粮任务。”
张锐回了一礼道:“不错,我与你们连长刚才略看了看,你们的收获还不错。有没有遇到抵抗的?”
“营长,这里的村民大部分对我们比较友善。听说我们来收粮,或多或少缴纳了些。只有一户人家不肯缴纳,属下去看察看过,那家确实没有粮食,属下也就没有再逼他们缴。”
“嗯?这里的村民对你们友善?”看样子,张锐似乎不相信姜岱的话。
姜岱知道张锐极端不信任突忽人,不管他是军人还是平民。他不知道张锐是怎样形成这种观念的,也许他没有遇到过象老妇人这样善良的平民。
于是姜岱将老妇人的事情及其遭遇告知了张锐。他想,也许能通过老妇人言行,改变张锐的偏见。
张锐听后果然感兴趣,转头对身后的罗济道:“咱们也去看看这位老妇人。”说完也没等罗济回答,大步朝前走去。
姜岱忙跑到张锐的前面领路,带着张锐一行二十余人来到老妇人的家中。张锐还没有进院子,就看见姜岱说的那个老妇人。她正在打扫着院子里的积雪,看见又来了一大群汉军,于是放下手中的扫帚对着他们施礼。
张锐走到她的身前,盯着着她看了一会儿。见那名老妇人没有任何惧怕的表情,态度甚是恭敬。张锐对她说道:“听说你是主动向我们缴纳粮食,还为我们的骑士煮饭?”
老妇人躬身回答:“官爷是来剿灭叛匪的,也是来为老妇报仇的,老妇敬一些食物也是应该的。”
“你这样做,不怕我们走后,突忽人报复你吗?”
“老妇孤身一人,也不怕他们报复。如果他们想杀害老妇,也只当他们成全老妇到yin间与家人团聚,免得孤零零地呆在世上。”老妇人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张锐见老妇人的话语里,没有任何破绽。内心的疑惑稍减,也许她就是突忽人中的刘效国、胡汉山?
老妇人擦了擦眼泪,对张锐道:“官爷还没有吃饭?锅里还有许多肉汤呢,老妇这就为您们端去。”说完又向张锐行了一礼,转身向灶房走去。
张锐对一旁的程节使了个眼se,程节很jing觉机敏,立即带着两个人随着那名老妇人走进灶房,口里说着:“你年级大,还是我们来。”那老妇人连声道谢,指点着程节取出食盆盛锅里的肉汤。
张锐转身低声问姜岱:“她煮的肉汤,有几个人吃过?”
姜岱不解,一边想,难道张锐怀疑老妇人心怀不轨,想加害大家?一边回答:“属下和四名骑士吃过。”
“吃了多久?有没有什么反应?”
姜岱一听,果然张锐怀疑老妇人在汤里下毒。“属下吃之前,那名老妇人就盛了一碗吃。属下和四名骑士吃了有十分钟了,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时程节捧了一大盆肉汤到屋内,老妇人跟在后面,对张锐等人说:“各位官爷,快去吃。肉汤冷了就不好喝。”张锐带着罗济和姜岱进了屋,剩下的骑士在院子内外布哨jing戒。
张锐看见桌上盆里是冒着腾腾热气的肉汤,雪白的汤面上漂着一些菜叶。张锐又拿起勺子,从盆底部挖起一勺来看,只见勺中都是白白的羊肉块和浅黄se胡萝卜,没有其他的东西。张锐凑近用鼻子闻了闻,也无异味。
张锐将勺子放回盆中,转头问罗济:“你连的其他排都通知了吗?”
罗济回答:“都通知了,属下本人将随一排一齐行动。”
姜岱问道:“连长,有任务吗?”
罗济抬眼看看还在屋中的那名老妇人没有出声,姜岱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再问。老妇人见状对众人说:“各位官爷,请慢用。老妇去扫扫院子里的雪。”
等老妇人出门后,罗济才对姜岱说:“今ri接到三连通知,他们抓到了几名突忽人的传令兵,缴获了几封重要信件。营长命令全营人,今ri晚间都要赶到三十里外的坪山集结。”
姜岱面露喜se,低声对罗济道:“连长,您可得在营长那儿多说说,为咱们连争取到一个好任务?”
没有料到正在喝水的张锐耳尖,听到了姜岱的话,放下手中的皮袋,道:“别心急,仗会有你打的。咱们这次就是去突忽人的心窝,任务会很危险。”
姜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营长,打仗哪能没有危险。您说上哪儿,属下就上哪儿,决不犹豫。”说道这里,姜岱面se变了变,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张锐和罗济同时发现了他痛苦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罗济刚想上去扶他,就见姜岱突然捂着肚腹倒在地上,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