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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铃声,不知为何,总是无比动听,让人心情愉悦。
让人感觉,苦难果然,熬一熬,就熬到头了。
我飞快地收拾了书包,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结果,我却被圆脸小姐姐陆敏一把扯住。
“你不要着急。”陆敏对着我挤挤眼睛,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的天。
这个班的班风,是不是故作神秘?
故作深沉,是不是一个容易传染的恶习?
“我得赶紧回家。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向着陆敏解释道,礼貌中难掩无可奈何。
“等大家走了,我俩再走。”陆敏仿佛没有意识到我的不耐烦。她的圆脸闪着和蔼的,友好的微光,让我不能硬起心肠来拒绝她。
“为何要等大家先走?”我虽然不打算拒绝陆敏,但是语气明显有些愤慨。
陆敏有些犹豫,但还是保持了假惺惺的讳莫如深的模样道:“等我俩走出了校门,我再告诉你。”
我有些莫名其妙,莫非走出校门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危险的事情?
这个莫须有的危险,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折磨着我的好奇心。
都说好奇害死猫。
真真是好奇憋死我。
但陆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稳如泰山地做着她的作业。
我只能坐在课桌前发呆,在打扫卫生的同学乌烟瘴气的敷衍了事中,愁眉苦脸。
直到这一场乌烟瘴气的卫生打扫,逐渐归于平静,教室里,已经人去楼空,陆敏才满意地合上了她的作业本。
“可以走了。”她高兴地站起来,冲着我笑了笑。
我的耐性,已经在崩溃边缘。
但是,人就是这样,经常低估自己。
本以为忍无可忍,其实还可以再隐忍,再退缩。
只要有颗息事宁人的心。
于是我,乖乖地站起来,跟在陆敏的后面,离开了这个让我浑身不自在的黑洞洞的教室。
踏出教室的一瞬间,我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如同血盆大口的教室门,长吁了一口气。
来这个学校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说不定是一场赴汤蹈火的经历。
但是没想到,这第一天,过得还算中规中矩。
我不禁有点窃喜。
虽然与恶犬争抢了座位,与张老师尬聊了钓鱼的辛弃疾,但也有古道热肠的圆脸小姐姐,还有敦厚老实的班长,温暖我心。
这一场赴汤蹈火的经历,也不过如此嘛!
我简直沾沾自喜起来。
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没来由的沾沾自喜,很快就会被打脸。
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最容易乐极生悲,悲从中来,来无影去不得。
这一场赴汤蹈火,其实远远没有结束。
圆脸的小姐姐陆敏,首先让我疑窦顿生。
她拉着我,走出教学楼,却并没有径直离开学校。
她虽然胖乎乎的,却灵活得如同一条蛇,拉着我在校园中,逶迤前行起来。
我们一会儿躲进花丛,一会儿隐藏在水池旁。
陆敏还神神秘秘,探头探脑,左顾右盼地,不知道在张望观察些什么。
“你该不会是个特务吧?”我对陆敏的古怪行为提出了质疑。
陆敏不满地将我往她身后一拉,皱着眉头道:“不要讲话,跟着我。”
于是,我只能猫着腰,形容古怪地跟在陆敏身后。
来往的同学看见我们俩,无不惊疑地侧目。
大怕都以为我们两个是脑子进水了。
我蹑手蹑脚,贼头贼脑。
不是为了配合陆敏,而是实在不想被人当成傻子。
很快,我便看到了学校大门
大门是个铁门。
铁栅栏门。
高大,威猛,锈迹斑斑。
铁门的顶端,还有尖利的凸起,似乎为了防止有人翻门而出。
不由得让人联想到监狱的大门。
高大,威猛,让人插翅难飞。
就是少了几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狱警。
哦!不对。
是我看走眼了。
高大威猛的铁门前,确实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狱警,模样的人。
之所以说狱警模样,因为这几个人,不是狱警。
但胜似狱警。
这几个人,长得,一言难尽。
横看成岭侧成峰,高矮胖瘦各不同。
分明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屁孩。
但又不是普通的小屁孩。
本是稚气未脱的脸,却要强行扭曲成凶神恶煞的表情。
这种表情,是绷得硬邦邦,冷冰冰的。眼睛要尽量的小,最好是一条缝。嘴角要尽可能向下,最好如同面瘫一般。面部表情一定要少,最好不动声色犹如僵尸,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总之,要尽可能的冷,尽可能酷,尽可能飒。
为什么要有个冷酷飒的表情呢?
达尔文早就有过完美诠释。
外壳越坚硬的物种,越有柔软的内在。
吃货也早有心得。
壳越厚,越好吃。
其实,这些冷酷的面具背后,是惶惶不安的灵魂。
越表现得凶恶,越是掩饰心虚。
人的外表,往往欲盖弥彰。
比如女人,越打扮得娇艳,越是空洞无脑。
比如炫富,越是名包豪车,越是说明无能。不能靠自己证明自己的人,只能迫不及待,用些外物来证明自己。
所以说,面对这些凶巴巴的人,我往往是不怕的。
不过是几只纸老虎,何惧之有?
只见这几只纸老虎,在铁门门口一字排开,抱着手,抖着腿,冷冷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校园的人。
我略微一数,纸老虎共有五只。
按照外形,我粗略地进行了命名。
分别是:平头虎,塌鼻虎,眼镜虎,龅牙虎,大嘴虎。
我正津津有味,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时候,陆敏用手戳了戳我:“小心!”
又来了!
这莫非是个特工学校?
彼此的交流都这么摸不着头脑?
我茫然地望着陆敏的圆脸:“小心啥?”
陆敏摇指五只纸老虎,讳莫如深地道:“就是他们罗。”
“他们?”我不以为然:“不过是纸糊的。”
“纸糊的?”陆敏莫名其妙。
“额。”我觉得陆敏,无论如何,跟不上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于是我解释道:“他们是协助保安叔叔,看大门的吧?”
“这些勤工俭学的行为,着实让人钦佩。”我装出一副敬仰的表情。
对别人敬仰,在我的生命中,是极少的。
这是自恋的人,容易出现的通病。
这样的人的眼中,自己是块美玉,而别人只是蝼蚁。
到目前为止,仿佛还没有什么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因此,称颂别人,我是言不由衷的,脸上挂着假笑的。
陆敏一愣,迟疑地道:“勤工俭学?这个.....大概也算勤工俭学吧。”
“他们都有些什么业务?”我微笑着问道:“比如,检查有没有穿校服?有没有勾肩搭背?有没有花枝招展之类?”
这些无非是学生之间互相为难的常见伎俩,学生干部狐假虎威的惯用手段。
“这个……”陆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她的性子真是让我,滋生出想要揍她的冲动。
我翻了个白眼,恹恹地道:“不妨事!我最喜欢穿校服,从来不喜欢勾肩搭背,并且,也不花枝招展。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我喜欢穿校服,是因为校服或蓝或灰,这种难以描述的颜色,经脏。
我不喜欢勾肩搭背,是因为我对人,有天生的距离感,害怕与人亲近。熟悉我的人,给我下了个诊断:社交障碍。不熟悉我的人,给了我一个总结:高冷。
我不喜欢花枝招展,不是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而是,我懒得倒腾自己。
既无把柄,就何惧之有?
真是不明白,这么几只纸老虎,就能将陆敏吓成这样。
所以说,心理素质这个东西,和脑子一样,值得拥有。
于是乎,我抬脚就往铁门走过去,施施然,坦荡荡。
但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如晴天霹雳,划过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