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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②-
宗宏深近年来多在国外休养,今年留在庆城过年，各路名流要人、世交亲朋纷纷上门拜会。
当然，不是每个人上门都能见到宗老爷子。譬如前两天,封家人就吃了个“身体不适”的闭门羹。
虽然没能得到宗老爷子亲见的访客也不在少数,然而封家是宗衍的准岳家,老爷子却没有露面，传出去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难道宗老爷子不认可这门婚事？
这种传闻之前并不是没有过，而现在宗衍正式接了班，他的婚事难免更加受人瞩目。即便宗衍本人又是烟火又是声明,看似对封窈很是上心，然而这种人家的婚姻,又哪里是有感情就够了？
远的不提，宗庆山当年对黎韶华不也是用情至深，跟宗老爷子闹过的吗？可是转头还不是娶了对家族更有利的孟氏长女！
不得不说，自打公开订婚,就有不少人觉得这桩婚事太不匹配,必然会发生变数。然后就像在等楼上的第二只靴子一样,坐等变数发生——届时自己就能高深莫测地来上一句,看，我早就说吧？
只是这第二只靴子迟迟不来,可把人给急坏了。这回宗老爷子拒见封家人的传闻一出，有些人顿时精神了,仿佛看到了打脸的征兆。
封家人有脸没脸，苏湘云当然无所谓。可是在外人眼里,封窈姓封,跟封家是一体的。不给封家脸面,就是不给封窈脸面。
宗衍这次出差,为了压缩行程，忙得日夜连轴转。待到听闻这件事时，已经是在返程的路上了。
“抱歉外婆，”宗衍心知苏湘云是在为这事不悦，“祖父他年纪大了犯糊涂，人又执拗……”
“你不用替他抱歉。”苏湘云将擀好的饺子皮放在一边，“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是你爷爷，又不是你孙子，要怪也是怪他爹没把他教好，怪不到你的头上。”
“……”
外婆性子和善，可是真要怼起人来，谁来也得哑口无言。封窈夹了一团肉馅，放在宗衍掌心上的饺子皮上，手把手地教他捏边。
一边打圆场道，“老大爷不是说身体不适嘛？那就是时机不凑巧，回头再找个时间，见一回不就完了。”
宗衍当然也是这个意思，“我想，既然祖父今年留在庆城过年，本来早就该见一见的，不如索性明天一道吃顿饭吧。”
苏湘云把苏冉刚拿起来的又一张饺子皮夺了过来，“行了，你别再霍霍我的饺子皮了！”
她把小擀面杖压在面团上，瞥了宗衍一眼，“也是，你都在我们窈窈这儿住这么久了，是早就该见一见了。”
封窈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嗯，宗少爷的确是在她这儿赖了很有些时候了……
宗衍的天赋技能显然不包括厨艺，虽然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面皮时，画面非常赏心悦目，包出来的第一个饺子却是歪歪扭扭。
刚放在盘子上，没捏紧的口子就裂开了一块，仿佛是在咧着嘴无声地嘲笑人一样。
宗衍面不改色地将裂开的口又重新捏了捏，“是窈窈大度肯收留我，外婆也待我亲如一家。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有心意相通的爱人，有相互关心的家人，才是真正的家，让人无法不留恋。”
这波马屁拍的，润物细无声。宗衍的身世情况，苏湘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了——毕竟封窈还跟宗庆山一方公开撕过一场，那是个什么东西，苏湘云很难不唾弃。
封窈觑了一眼外婆缓和了一些的神色，心中感叹，卖乖高手就是不一样。
经过宗衍的一番努力补救，开裂的口子总算是粘上了，然而饺子的形状也更不成样了。
宗衍对这个作品实在没法满意，封窈从他手里拿了过来，郑重其事地给宗少爷人生中自己动手包的第一个饺子拍了张照，留个纪念。
一边安慰他道，“没关系，第一次能包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丑是丑了点，一会儿你自己吃了就行了。”
又跟苏冉包废的那一堆比了比，大胆拉踩：“比妈妈包的，还要好上一点点呢。”
苏冉瞪起了眼睛，“哪儿好了？不都半斤八两？”
封窈：“不能说半斤八两，只能说丑得各有千秋吧。宗衍这个至少没有露馅，相对而言，已经可以算漂亮了。”
“……”
苏冉哼了一声，“只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想到还能出西施饺子。”
苏湘云瞟了眼封窈手里那只不成饺形、唯一的优点就是没漏馅的饺子，忍着笑道，“怪不得西施要跳江。”
“……妈妈外婆！不要欺负我们了！”封窈跺了跺脚，端过自己刚才包好的一盘饺子，问宗衍，“你饿不饿？要不我先去给你煮一碗？”
不待宗衍回答，只听苏冉道：“等等！”然后把那盘饺子夺了过来。
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找了个角度，咔咔自拍了几张，挑选一番，发了个微博。
“苏冉V：除夕团圆，大家的饺子都包好了吗？”
封窈虽然跟面点大师之间还差了几条街，不过包饺子的手艺还算尚可，至少目前这桌上最像样的饺子，全都是她包的——也就是盘子里被苏冉端着拍照的这些。
苏冉的微博粉丝过亿，这条一发出去，转评赞便肉眼可见地迅速飙升了起来。
有热烈舔颜表白的，祝新年快乐的，想跟大美女姐姐贴贴的，夸冉姐人美手巧饺子包得真好的，流口水想吃的，吹各种彩虹屁的……热闹极了。
“妈妈你好意思吗？”封窈有些无语。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冉轻撩头发，眼波横睨她一眼，“所以老早就告诉你不要追星，明星展现出来的，九成都是假的。”
“……”
封窈确实没追过星，她很少使用的微博账号关注的唯一一个明星，就是苏冉了。
而这个时候，评论区的关注点已经从苏冉的盛世美颜和心灵手巧，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只有我注意到照片背景的右下角，那两只手指勾勾缠的手了吗？容我大胆猜测……”
“这还用猜？肯定是女鹅女婿啊！嗷嗷两个人感情好好的样子，勾手指太有爱了吧(/ω＼)”
“女鹅手上的钻戒多少克拉啊？好大好闪……”
“女婿的手好好看，手指白皙清瘦又修长，想起那张出圈的照片里他手捧相框……\(////)\”
“啊啊啊冉姐的女鹅都要结婚了！还是觉得好难相信啊啊啊！”
“诶，宗少不在宗家过除夕，居然是跟老婆家一起过吗？我还以为这种超级豪门不都是很传统、规矩大过天那样？看来是很粘老婆了哈哈哈哈哈”
……
封窈随手刷了一下，就看见了这些评论被顶到了很上面，楼中楼盖得火热。
她不由有点怀疑，苏冉是不是故意把她和宗衍的手拍进去的？
毕竟是最擅长不着痕迹地制造爆点的女明星嘛……
更何况外人老是猜测她能不能“上位”，巴望着宗衍把她甩了似的。今天不经意间露这两只手，就能让很多人闭嘴了吧？
“你这个戒指是多少克拉来着？”苏冉瞥了眼评论，随口问了一句。
“是哦，多少克拉啊？”封窈把下巴搭在宗衍的肩头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
宗衍回避：“这个这么迷你，不值一提。”
封窈长长地“哦”了一声，“之前那个不迷你，那个钻是多少克拉？有13.14吗？”她笑眯眯，“还有项链，吊坠那颗是多大啊，有21.1克拉吗？”
宗衍：“……”
宗衍的耳根显出一抹可疑的红，“谁告诉你的？”他回想了一下，很快想到了，“……小姑姑？”
“谁说的不重要。”封窈笑得歪靠在他身上，“哈哈哈……咱们小粽子宝宝知道爸爸这么闷骚吗？”
211，爱窈窈。
1314211，玩这种数字游戏的宗少爷真是……太可爱了！
“粽爸爸这么可爱，以后一定要告诉我们粽宝宝才行。”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宗衍很快恢复了淡定，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宝宝一定会反驳，哪有妈妈可爱？”
苏冉没眼看。
以她的聪慧，加上对珠宝钻石尺寸的了解，封窈手上的这个，她已经能猜出来了——2.11克拉呗。
呵，年轻人，真是让人牙酸！
“行了，你们几个都别玩手机了！”苏湘云没好气，“都几点了，还不赶紧把饺子包完。”
……
苏冉的饺子上了热搜，网上热热闹闹。一家人的除夕夜，过得简单温馨。
大年初一，天气晴好。封窈睡到自然醒，洗漱吃好饭，先跟宗衍去了封宅，给便宜爷爷奶奶拜年。
到底是长辈，礼节还是得做到位。
走流程给便宜爷爷奶奶拜完年，拿了两个红包，接着两人又去了宗宅，去给宗老爷子拜年，接他出来吃饭。
宗衍在返程的路上就跟罗君毅沟通过，希望能安排两边长辈见个面，坐下来吃顿饭。
封窈本来还有点担心宗老爷子会不给面子，说不去就不去。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封窈望了一眼前方载着宗老爷子的车，忍不住问宗衍。
“我让罗叔转告祖父，我打算入赘了。”
“……”
行吧，宗少爷真是，哪里是死穴点哪里。
车队一行驶入河畔的一家会所里。
宽敞的包间陈设高雅，墙上挂着名家艺术品。落地窗面对着波光闪耀的庆苏河，正午的阳光透进来，给室内增添了一层温暖的灿金。
苏湘云携同苏冉，跟这边几乎是前后脚抵达，时间刚刚好。
“外婆，这是我的祖父。祖父，这是窈窈的外婆和母亲。”宗衍先彼此介绍了一下。
两位长辈相互打量了一眼，礼节性地点了个头，谁也没有先开口。
苏冉作为晚辈，礼貌地打招呼，“老爷子新年好。”
长辈自然是要上座，苏冉坐在苏湘云的左手边。
宗衍拉开苏冉旁边的座椅，照顾着封窈坐下，接着施施然在她的身边落座。
宗宏深的脸一下子黑了。
那边是亲亲密密一家人，他这边好像孤家寡人似的。
“你父亲和祖父祖母呢？”他看着封窈，“既然是长辈见面，你封家的长辈不出面，让外家女流来，合规矩吗？”
“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家人讲的是感情，是相互尊重。”
出声的是苏湘云，“窈窈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是她最亲的亲人，她的事情我最有资格出面。同样，你养育宗衍长大，宗衍感念亲情，尊重的是你的养育培养之恩，不是什么狗屁规矩。”
火.药味有点浓重，宗衍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封窈，“暖气太干燥，多喝点水。”
宗宏深哼了一声，不欲跟一介女流之辈争执。
从野丫头的行径也能看出来，这家人就是没规没矩！
服务生进来，先上了一些开胃小菜，旋即安安静静地出去了。
宗衍起身给宗宏深倒了一杯西瓜汁，“祖父不能饮酒，就以果汁相代吧。”
“我们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之所以会见面，不过是因为两个孩子走到了一起。”苏湘云抬着下巴，不复年轻的面庞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清丽，气势丝毫不输对面的宗老爷子，“说句实话，当初第一回看见宗衍这孩子，我就觉得真是可惜了。”
“好好儿的孩子，一表人才，可惜姓宗，齐大非偶。只是两个孩子的感情很好，我便没有说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养大了窈窈，但她不属于我，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可以为自己做选择。”
“她既然选了宗衍，宗衍也选择了她，往后的人生就是他们俩彼此相伴，携手共度了。”苏湘云端起红酒抿了一口，声音很平静。
“我今年算虚岁，已经快七十了，宗先生你起码要比我年长个十几二十岁吧？女人的平均寿命长，我还能多陪他们几年，帮他们哄哄孩子，你呢？难道你希望，在你离世的时候，小辈们面上哀哀戚戚，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个老不死的搅屎棍总算是咽气了，世界终于清静了？”
“你——”宗宏深气结。
“不要急着对号入座。”苏湘云放下红酒杯，看着宗宏深，“我肯定不想成为那样招人厌的老东西，你呢？”
宗衍起身走到宗老爷子身边，为他轻轻拍背顺气，“外婆多虑了，祖父一向开明。往后都是一家人，等我们的小粽子出生，还要二老教教我们，怎么养育孩子。”
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暗讽骂人，一个戴高帽把他架起来。宗宏深咬着牙，“你好得很！”
他不是完全不知变通的人，只是自己一手选中的继承人超脱了自己的控制，意难平罢了。
“宗衍真的很好！”封窈递上温水，认真道，“您的眼光，跟我一样好。”
“……”
宗宏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理会这个自抬身价的丫头片子，“我不过是个退了休的老头子，宗氏我已经交托给了宗衍，往后如何，他好自为之。但有一条——”
他黑沉着老脸，掷地有声，“入赘绝无可能！”
……
还是鲁迅先生那句话，你要给屋子开个窗，很多人会嚷嚷着不愿意；可是你要说要把屋顶掀了，大家就会觉得开窗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换作是别人，刚接任了宗氏家主，就说要入赘，宗老爷子大概根本不会相信。
然而宗衍一直以来的表现，那副铁了心不回头的姿态，让他不得不顾虑，他搞不好不管不顾地会来真的——
那要让整个宗氏家族的脸面往哪儿摆？！
宗衍陪着封窈一家过除夕，既是出自本心，同时也是故意要让宗老爷子知道。方才进门，他更是直接坐在了这一边。
各种明示暗示，无形中加深了宗宏深的顾虑——这也算是一点，小小的手段吧。
无论如何，在最重正统的宗老爷子眼中，入赘不仅是掀屋顶，那根本是连地基都挖了。
宗衍垂下眼睫，“可是……”
“没有可是！”宗宏深昂起头，目光睥睨着苏家母女，“你们家根基浅薄，还是不要起这种野心的好，你们承受不起。”
他话锋一转，不咸不淡道，“既然怀孕了，该办的事情就简单办办吧。不要等回头肚子大了，让外人以为我宗家不负责任。”
……糟老头子会不会说话！
苏湘云瞬间能理解封窈之前说的，见了宗老头子，就会知道宗衍能有今日的模样，已经是歹竹出好笋了。
苏湘云懒得跟他计较措辞，反正他说的又不算。
今天见面，一来是有话要说，不吐不快，二来也是走个流程给外人看看。
回到家里，封窈想想还是忍不住笑倒，“你祖父吹胡子瞪眼，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好笑……噗！”
她勾着宗衍的手指，眸中闪着笑意，“等你老了，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那样的话，我就跟外婆一样，天天怼你气你。”
“……你现在不也是天天气我吗？”宗衍捏了捏她柔软的指腹，“不知道是谁昨晚故意抱着我乱蹭，撩起了火，翻身就说要睡觉了？”
封窈无辜道，“我哪是故意的？还不是好久没见到你，想你了嘛。”
想他是真的，不是故意的——呵，宗衍才不信。
她的坏心眼可多着呢。
“宝贝你累了吗？”宗衍忽然问。
“不累啊。”只是出去吃了个饭，封窈自觉还没那么娇弱。
宗衍点头淡淡地“哦”了一声，倏然手臂一捞，将封窈抱了起来，长腿迈步走向浴室。
他薄唇微勾，低醇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既然不累，那就来陪我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