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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衍这次回归,以雷霆手腕将宗氏上下大换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这位太子爷离正式从宗老爷子手里接班,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太子爷下令要查的人,下面的人不敢怠慢,查的详详尽尽,恨不得把钱昊几岁尿过床、身上有几颗痣、痣上有没有毛……都查个一清二楚。
于是,宗衍收到的报告十分详尽。
钱昊学景观设计出身,拥有一间设计工作室,参与过不少项目。
眸光扫过工作室的客户名单,宗衍心中已经有了无数种方式手段,可以让这只下等的蝼蚁在行业内身败名裂,彻底混不下去。
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职业履历后面,是出生证明,家庭背景,亲属关系,交友情况,以及其他庞杂的信息和照片。
钱昊出生在鹤镇——宗衍想起来,封窈就是在鹤镇长大的。
原来是很早就认识了。
两人年纪悬殊,差了足有十五岁,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姓钱的趁她年幼无知之时,诱骗了她。
向无知少女下手,可见姓钱的人品卑劣,死不足惜。
宗衍眸光冰冷,继续朝下扫。
他当然不是对这个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死人的玩意感兴趣,他只是想看看——
想看看,这姓钱的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优点,能让她那样,死心塌地?
往下扫过家庭背景部分,父母一个公职一个经商,平平无奇;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叫钱姝,与封窈同龄。
目光掠过钱昊妹妹的名字钱姝时,宗衍没有立刻察觉到什么异常。毕竟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名,跟钱昊这个名字一样,都是平平无奇的大众姓名。
然而下一瞬,宗衍的目光蓦地凝住。
这份报告,调查得极其详尽,连钱昊的小名叫“英俊”,都特意标注了出来。
而钱昊的妹妹钱姝,小名叫“富贵”。
钱,富贵……
钱姝……钱叔?
这一刹那间,宗衍仿佛置身冰窟,浑身的血液像是都凝固住了,冰冷的手指几乎握不住手机。
……
“——停车。”
两个字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来,宗衍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他现在完全无法思考,他的眼前,脑海里,全都是那天早晨,他说出那句话时,封窈脸上受伤的表情。
他都干了什么。
他都干了什么……
蒋时鸣其实没有听到宗衍的声音,只是他一直在关注着后座的情况,凭着默契明白了宗衍的指令,将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后方跟随的保镖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后座里,宗衍仿佛凝成了一座冰雕,一动也无法行动。
过了半晌,他才如梦初醒般,蓦然抬起头喝道:“去苏河花园——”
蒋时鸣:“……”
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
蒋时鸣打开车窗,朝后车做了个手势,接着将车掉头,驶向苏河花园。
……
从封家出来,封窈一路都很沉默。
苏冉只当她是今天的social额度严重超支了,可能进入关机休眠状态了。
车进入市区,速度慢了下来。苏冉望着车外倒退的街景,差点没听清封窈的话。
“你知道的吧,封嘉月和宗衍有婚约?”
苏冉怔了一下。
封窈抬起眼眸,看着苏冉,“你到底为什么把我送去伴月山庄?”
真的是为了她的安全吗?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苏冉坚持要她留在那座山庄里,而那里的主人,是她的异母妹妹的婚约对象。
“是,我知道。”苏冉爽快地承认了,“我确实是为了你的安全,同时也有一点别的想法。”
封窈咬着下唇,脸色发白。
原来是这样。
宗衍之所以那样羞辱她,不仅仅是因为发现她是个私生女,而且还因为,他以为她身为私生女,却企图谋夺真正的千金封嘉月的东西?
朱婶说过的话,宗家的往事,封窈都还记得。朱婶对“私生野种”的厌恶,封窈当然很难忽视。
朱婶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应该能代表宗衍的态度吧。
当然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任谁有一个偏爱私生子女,却恨不得让他去死的父亲,都不会对私生子女这种存在太有好感吧。更何况听起来,那双私生子女还不是省油的灯,老想着抢夺他的东西。
这也是人之常情。
封窈倏然轻笑了一声。
这就说得通了。
“你的想法怕是没戏了,”封窈一时忘了自己答应封嘉月要保密,“她和宗衍马上就要订婚了。”
苏冉高高地挑起了眉梢。
“这是封嘉月告诉你的?”
苏冉注意到刚才封嘉月一直在跟封窈说悄悄话,不过,“你确定她不是在试探你?”
封窈忽然觉得很累。
什么你的我的,抢来抢去,试探这个试探那个,这些人精们弯弯绕绕的世界,她一点也不感兴趣,连想都不愿意去细想。
太累了。
“我想回鹤镇。”
假期只剩下最后几天,她想回鹤镇,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苏冉眉头轻蹙,想说点什么,又按捺住了,只道:“我叫车过来送你。”
“不用了,”封窈摇摇头,“我坐高铁就好,很方便的。”
苏冉没有再坚持,把封窈送回苏河花园,掉头先走了。
封窈先去物业的快递柜取了个包裹,这是钱姝为了慰问她受伤的身心,在网上给她买的一堆零食中的第四……还是第五批了?
总觉得钱姝是想借这个机会,用热量炸弹轰炸她,以报复她之前深夜放毒狂发美食图的大仇呢。
“……三个男人抢一个女人,在小区里大打出手,哦哟,打得可激烈了!”
封窈抱着箱子经过门口,就听见几个牵着狗的大叔大婶在讲八卦。
这情节,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前几天的事情了,可惜天黑没看清楚人,不过几个人看着都挺年轻的……”
“三男争一女,乖乖,那女的是得有多漂亮哦……”
封窈:“……”
这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三个男人,难道是把蒋时鸣也算上了?
“也不一定是漂亮,颜值只是一方面,说不定是手腕高超呢?”
“手腕真高超,还能协调不好,让他们撞一块儿打起来了?”
“哎呀,海王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呗!”
……
封窈抱着箱子默默地走出去。
八卦中的大叔大婶们丝毫没有意识到传说中的女海王就在他们身边,只有狗子们冲着封窈热情地狂摇尾巴。
回到家中,封窈拿了几件日用品,塞进包里,便又出了门。
当封窈坐上她用打车软件叫来的车,奔往高铁站,没过多久后,蒋时鸣开着车驶入苏河花园小区。
这次没有在楼下蹲守,车才刚停稳,宗衍便等不及地拉开了车门,长腿大步奔向那座一号公寓楼。
……
楼道口有门禁。
宗衍名下的房产不少,在苏河花园也有,只不过是后面的独栋别墅,不在公寓楼里,自然也没有公寓楼的独立门禁卡。
铁门阻路,宗衍俊脸上浮起肉眼可见的烦躁,宗家太子爷出入任何地方向来都是畅行无阻,哪想到竟然会被一道门禁拦住?
保安立刻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说巧不巧,今天执勤的还正是那晚那个身形敦实的保安。
宗衍又高又帅,皮相过于出色,在人群中是绝对耀眼的存在,保安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那晚纠缠封小姐的人……之一么?
……之二。
保安扫了眼蒋时鸣,在心中默默地纠正。
高档小区的保安多少有点眼力见,眼前的年轻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不似普通人,单单他手腕上的那块表,价值就比小区车库里停的不少豪车还高了。
因此保安相当客气:“请问,这位先生是要找谁?”
宗衍勉强按捺下烦躁,“七楼的封小姐。”
保安示意门旁的呼叫器,“您可以使用这个可视对讲,在面板上直接拨封小姐的门牌号就好。”
宗衍:“……”
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蒋时鸣今天就见到了宗大少爷被挡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的奇景。
对讲机的铃声响了很多次,无人应答。
“看来封小姐可能不在家吧,”保安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您打电话给她试试?”
保安当然早知道封窈不在——他没多久前才看着她出去的。
只是作为保安,他不能随便透露业主的行踪,能住在这个小区里的人非富即贵,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一个小小的保安可负不起责任。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宗衍方才满门心思都是尽快见到封窈,行动完全乱了方寸。
之前在山庄里,想见她随时都能见到,宗衍没有要过封窈的电话。不过他很快想起来,封窈的简历上有她的号码。
手机铃声响起时,封窈还在去高铁站的路上。
陌生的号码,八成是垃圾电话,封窈想也没想,直接按了拒绝。
未几,铃声再响,还是同一个号码。
封窈再次拒绝。
只是这个号码很执着,几乎是马上就又打来了。
唉,看来各行各业都不容易,不管是推销还是诈骗,搞业务都挺拼的。
封窈接了起来:“喂?”
那一端静默了半秒,接着一道低醇的男声响起,“窈窈,是我。”
人声通过电波的传输,从听筒传出来,有几分失真。
封窈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反应出来,这道透着些微沙哑的声线,是属于谁的。
这道嗓音曾经对着她低沉耳语,每每令她浑身酥麻,仿佛有电流通过,指尖忍不住蜷缩。
也是这道嗓音,告诉她那是她的嫖资,问她是按次还是按月卖身。
“窈窈,你在——”
“哪里”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宗衍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嘟嘟”声。
电话被挂断了。
再拨过去时,一直是忙音。
“……为什么一直说,对方正忙?”
蒋时鸣忍不住撇开了视线,不忍看宗衍脸上的神色。
宗大少爷,这是第一次被人拉黑吧……
***
鹤镇离庆城有一百多公里,高铁只要半个小时就到了。
跟庆城这样快节奏的繁华国际大都市比起来,小小的鹤镇生活节奏要慢上许多。傍晚时分,时常可见穿着背心裤衩、趿着拖鞋的大叔大爷们闲逛溜弯儿,买下酒菜,还有遛狗遛娃的小两口老两口,偶尔有训斥孩子的声音传来,烟火气十足。
封窈其实是想外婆了。
见完封家那一圈便宜亲人,更让她想念外婆,想念在鹤镇的生活。
只是外婆坐的豪华游轮绕了半个地球,途经十几个国家,现在正在返程中,还要差不多一周才能结束靠岸。不过鹤镇的家就在这里,随时欢迎她回来。
现在想想,为了让她乖乖打包去伴月山庄,苏冉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好在外婆这回看起来玩得挺开心的——反正老人家退休了,出去悠闲地好好玩一玩,看看这个世界,也挺好的。
封窈和外婆在鹤镇的家是一幢两层的独栋小楼,带一方小院。家中无人的时候,有家政阿姨定期上门打扫,给院子里的植物浇水。
天黑下来,封窈倚在院中的躺椅上,透过婆娑的树枝,望着天边的弯月发呆。
宗衍居然还有脸给她打电话。
她不知道他是封嘉月的婚约对象,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他知道,还跟她上床,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简直卑劣之极。
混蛋。
人渣!
封窈抄起奶茶,狠狠地吸了一口,把珍珠当成宗衍那个混蛋的肉,咬在齿间狠狠地碾磨。
……
同一轮弯月,静静地挂在苏河花园的上空。
蒋时鸣看了眼车上的时钟。
到了这个时间,封小姐还没有回来,蒋时鸣猜测,她可能去了别的地方,今晚不会回来了。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光线昏沉暗淡。后座里,男人的大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面容上的神色,只是从他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颌线轮廓,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仿佛让空气都沉重了起来。
蒋时鸣能想到的事情,他不信宗衍想不到。只是宗衍没有发话,他也只能陪着他守着。
夜晚的小区很安静,绿化带里传来虫鸣声声,偶有夜跑的人经过,留下一串脚步声。
宗衍垂着眼眸,看着手心里的那根浅蓝色的流苏。
她连话都不愿意再跟他说一句了。
那个时候,他只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他第一次把一个女人放在心里,她却玩弄他,背叛他,他只想着狠狠地报复回去,想让她体会那种难堪,想让她痛——
他做到了,做得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