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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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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助理,楼下有个钱先生,说是找你的。”

    ……

    姓钱的。

    宗衍身体骤然紧绷,按在封窈肩头的手倏然收紧。

    “放开。”封窈终于喘匀了气,嘶哑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她的脸很痛,估计已经肿起来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火辣辣的,痛得已经快没有感觉了;还有脖子……

    她算是明白了,她跟这个地方八字不合,跟这个男人更是,前世可能是灭家灭族的仇人吧。

    封窈也很惊讶,自己到现在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可见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怕疼也不是不能克服。

    好在钱昊已经来了,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封窈推开宗衍,扶着纸箱子站了起来,伸手抽出行李箱的拉杆。

    宗衍这才注意到被收拾一空,显得有些狼藉的屋子。

    “你要去哪儿?”

    见封窈拖着行李箱,步履虚浮地朝外走,宗衍有些心慌,想拉住她,又怕碰到她身上的伤,“你不能走。”

    封窈自顾自地朝前走。

    她没话跟他说了。

    就在这时候,蒋时鸣也拎着医药箱到了,后面还跟着朱婶。

    迎面看见封窈凄惨的模样,蒋时鸣的瞳孔缩了缩。他还记得上回封助理因为膝盖上的一点点磕伤,就哭得昏天暗地,眼泪掉了一箩筐。

    然而封窈径直擦肩而过,没有要停步的意思,而在她的身后,沉着脸的宗衍薄唇紧抿,面色紧绷,亦步亦趋。

    蒋时鸣无人理会,顿在原地,一时拿不准这诊还要不要看了。

    朱婶想起来林如栩,有些担忧,“要不……你先给栩栩看看?”

    ……

    钱昊站在前厅里,出于职业习惯,兴致勃勃地观摩着室内的设计陈设。

    这座山庄里里外外的设计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前辈大拿们的精心巧思,钱昊看得既是眼热,又是技痒。

    须臾,有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传来,钱昊转头望过去,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窈……”

    下一瞬,他收起了笑。

    封窈拖着行李箱从拐角走出来,暴露在前厅明亮的光线下,钱昊很难不注意到她泛着五指印的红肿脸颊,脖子上的青青紫紫,还有纤细胳膊上红色的抓痕。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钱昊大步迎上去,紧张关切,“谁干的?!”

    乖乖,这要是让他家富贵儿瞧见,可不得提刀子上去拼命啊?

    封窈摇摇头,喉咙痛得不想说话,只挤出两个沙哑的字来:“走吧。”

    钱昊朝她身后扫了一眼,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存在感太强,让人没办法视而不见。

    ——岂止是没法视而不见。

    钱昊是男人也不得不承认,封窈身后的这个男人,长得着实是太出色了。不是一般的出色,是那种让女人疯狂、让男人嫉妒的出色。

    毋庸多猜,这应该就是这座山庄的主人,宗家的那位太子爷了。

    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既然看见了,不打招呼未免太没礼貌,钱昊冲宗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太子爷傲慢地抬着下巴,未作回应。

    钱昊也不在意,伸手接过封窈的行李箱,一只手臂虚虚地环在她身后,就要往外走。

    “站住。”

    宗衍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爆起,关节发白。

    阴鸷冷戾的目光掠过那条环在封窈腰间的胳膊。保护性的姿态,仿佛在宣示主权一样。

    姓钱的男人,三十多岁年纪,不似他想的那样是个油腻痴肥的老男人,倒是长得眉目疏朗,气质成熟儒雅,对封窈的态度随和亲昵。

    该死的亲昵。

    封窈依然是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反是钱昊回头望了一眼,有些拿不准。

    他好歹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必有猫腻?

    别的不说,如果眼光能杀人,就凭宗家太子爷那杀气腾腾、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般的眼神,他现在灰都已经被扬了好几遍了。

    可那又如何呢?太子爷也要讲基本法,现在是窈窈要走,那他就会把她带走。

    要不是窈窈脸上的手指印,大小一看就不是男人的,钱昊早冲上去揍人了。

    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即将走出门,宗衍心头泛起一阵莫大的恐慌。

    他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追上前拉住她,更想狠狠地痛揍这个姓钱的男人。

    拉住封窈之后要怎样,他还没想好,但至少她不能走。

    凭什么,这个姓钱的何德何能?

    这些日子他对她难道不够好吗?为什么她舍不得跟姓钱的了断,还能在羞辱过他之后,当着他的面跟他走?

    然而强烈的自尊心将宗衍钉在原地,他与生俱来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在这姓钱的面前示弱——他连话都不屑于跟这姓钱的说一句。

    “封助理,”宗衍死死地盯着封窈的背影,眸中如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现在还在合约期间,你是我的员工,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意离开。”

    封窈终于顿住了脚步。

    她缓缓地回过头,轻声开口:“我辞职,不干了。”

    “你忘记自己签了合约吗?不能随意离职。”宗衍厉声道。

    那份合约,封窈在签之前仔仔细细地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才签下了大名。她当然可以提前辞职,只不过是一毛钱的薪水都领不到,白干了而已。

    不过他不是已经付钱给她了吗?她的精神损失赔偿金,那么大一笔,光数零都数了几遍呢。

    封窈不想再跟宗衍多说,连看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他这张脸太能迷惑人了,她怕再多看几眼,又要被他迷惑了。那就真的是上赶着犯贱了。

    “你去告我吧。”

    轻飘飘地说罢,封窈便转身出了门,径直走向车子的前座。

    钱昊默不作声,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然后坐进驾驶座。

    “确定就这么走了?”他询问地看向封窈。

    他有注意到,封窈的脖子上除了触目惊心的掐痕之外,还有不少可疑的暗红色淤痕。

    又不是不通人事的小朋友,钱昊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联想到那位太子爷仿佛跟他有杀父夺妻之仇的狠戾眼神,眼红的活像个被戴了绿帽的丈夫,钱昊不难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

    白菜被猪拱了呗。

    不仅被拱了,还弄了一身的伤,作为娘家人,钱昊自认有责任为封窈撑腰。只要封窈一句话,他自然会去替她理论。

    封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走吧。”

    ……

    汽车发动的声音让宗衍再也忍不住,长腿快步冲到门口,却只看见车子远去的尾灯。

    她走了。

    心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空虚感狠狠地击中。那一刹那,仿佛周遭万紫千红的花木都失去了颜色,这座山庄骤然安静了下来,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宗衍心头一片茫然。

    她真的走了……

    ……

    钱昊开着车,不时侧目瞟向副驾座上的封窈。

    不好奇是不可能的,那可是宗家的太子爷啊。虽然钱昊当面表现得不卑不亢,如同一个忠实可靠的护花使者,但那不代表他不清楚宗家太子爷的分量。

    那家伙竟然还是个超级大帅比——贼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个,需要去买点,事后药什么的吗?”提起这个话题有点令人难以启齿,但是作为大哥哥,钱昊又觉得还是得提一下。

    否则万一不幸中了奖,不管是去是留,最受伤害的都还是女人。

    封窈摇了摇头。

    昨晚他们有做保护措施。

    宗少爷的床头抽屉里备着保险套,看他付钱时那熟练的样子,或许在她来之前,时不时还会叫妓.女来消消火呢。

    按理说男人身经百战,应该技术磨练得很好了才对,可他一上来就急躁又粗鲁,直到把她疼哭了,才稍微温柔了几分。

    想必是之前那些女人太有服务精神,惯的他吧。

    真是越想越令人作呕。

    后悔吗?有一点点吧。

    虽然封窈对“贞操”这个男权社会强加给女性、旨在规训驯化女性的狗屁概念嗤之以鼻,也不觉得所谓的第一次就比第二次第三次更重要,可是第一次的体验如此糟糕,搁谁谁也不会开心吧。

    怨恨吗?倒也还不至于。

    说到底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封窈自认不是个不能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的人。

    摔倒不可怕,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

    封窈想,她还是好好地躺平当个咸鱼就好,没事就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了。

    潘金莲和西门庆,果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真是,血的教训啊。”封窈喃喃道。

    “嗯?”钱昊没听清,不过突然想起来,“你吃饭了没?”

    他不提封窈都忘了,听见“吃饭”两个字,她始觉饥肠辘辘。

    她一早上就没吃上饭,先是饿着肚子受辱,又饿着肚子收拾行李,再饿着肚子跟林如栩打架……到这个时候,早就饿过头了。

    天大地大,吃饭皇帝最大,什么狗少爷什么血的教训都得靠边站。封窈立刻掏出手机,开始在附近觅食。

    鉴于她现在的脸有碍观瞻,封窈订了份饭菜打包,由钱昊下车去取。

    钱昊还顺便去了趟药店,买了点消毒水、ok绷、冰敷袋之类的用品。

    他接下来还有事,把封窈送回苏河花园,反复确认她一个人没问题,才先行离开了。

    公寓当初是封窈自己挑的,放着大平层不要,挑了套两居的小户型,毫无追求的态度,令苏冉嫌弃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房子太大,打扫起来多麻烦啊,还是小点好,又不是装不下她。

    一个多月没回来,小小的公寓竟然感觉有点陌生。

    不过封窈没工夫伤春悲秋,她先敞开肚皮吃了个饱,填补好五脏庙,然后草草地处理了一下脸和身上的伤。

    接着把窗帘拉得紧紧的,躺倒在床上,蒙头呼呼大睡了。

    离开了宗少爷,日子果然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

    ***

    伴月山庄内,持续的低气压,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紧张。

    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推测可能跟突然离开的封助理有关。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撞见少爷发火。

    如果说宗少爷之前的脾气就很差,那么现在大家都见识到了,之前那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而现在,不知道什么人或者事情,让冰山隐藏在水下的部分显露了出来。

    谁都承受不住啊。

    清楚内情的朱婶更是束手无策。

    好几天了,宗衍只是没日没夜的工作,仿佛完全不知疲倦,不需要休息一样。

    任何一点让他不顺心的地方,哪怕是有时帮佣弄出来一些细微的响动,都会招致他的一场雷霆怒火。

    她知道,真相往往会让人难受,只是看着宗衍的状态持续下去,没有丝毫改善的迹象,她又忍不住忧心忡忡,更是心疼不已。

    为什么老天就不能对这孩子好一点,让他喜欢上一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皆大欢喜呢?

    封窈住过的那个房间,还照原样封闭着。朱婶有意将房间清理干净,只是宗衍没发话,她不敢擅自做主。

    夜已深,朱婶将宵夜送上楼。

    宗衍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身体朝后靠在靠背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不想闭眼,是因为,他的噩梦又回来了。

    梦里依然是那片令人绝望的血红,所有人都浸着血——生死未知的曲助理,瞪着失神的眼睛、眼角淌着血的林叔,还有被牢牢卡住,无法动弹的他自己……

    梦里又多了封窈。

    她站在旁边,那张脸时而是笑嘻嘻的,时而是醉眼迷离,时而又像那夜一样,被情.欲染上桃花般的媚色……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无视他伸出去的手,然后挽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转身走得头也不回。

    宗衍将手伸向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内侧有一盒打开的套,还是那天下午,他专门出去了一趟买的。

    朱婶放下托盘,看着宗衍熟门熟路地摸到那根浅蓝色的流苏,绕在指间无意识地轻抚。

    她还看见抽屉里有根黑色发绳,断掉的,还有一个旧手机壳,一张百元纸币。

    朱婶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堂堂宗家大少爷,怎么能像个捡破烂的一样?

    ***

    封窈被持续的门铃响声吵醒,手机也在床头上打着转拼命嗡嗡。

    她眼睛都没睁开,伸出手一通瞎摸,摸到了手机,接起来,“喂?”

    “你在家里吗?”是苏冉。

    封窈猛地睁开了眼睛,“……在,”又犹豫,“或者也可以不在?”

    “在就赶紧给我开门!”苏冉没好气。

    哦豁完蛋。

    封窈跳下床,赶紧去给大魔王开门。

    苏冉一进门,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你躲在这里养蘑菇吗?”

    窗帘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片昏暗。

    随着苏冉一把将窗帘拉开,明亮的光线透进来,无数细尘在光束中飞舞。封窈像一条突然浮到了海面上的深海鱼,瞬间被刺得流下了生理泪水。

    苏冉上下打量封窈,对她精神萎靡的模样又是大皱眉头:“你回来几天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要是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准备在这里睡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肯定不至于,快要开学了,她已经跟导师联系过,要开始做学习复健了。

    回来几天……这话问倒封窈了。

    她从回来就再没出去过,吃了睡睡了吃,间或看看书,外面的日升日落,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想到在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她反倒如愿地当上了一个无所事事的废人。

    苏冉揉了揉额角。

    “你跟宗家那个,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