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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身份的人就是不一样,这相互都瞪成斗鸡眼了,还就是不开打,让李清很失望。
敢情啥时候不缺爱纸上谈兵的人,一说到打仗,指点江山的事情谁都有心得的,于是厅里的人很快便分成了两派,关于步军优胜还是马军优胜个个在那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各抒己见,只是现下契丹人依*铁骑力压大宋一筹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这步军派有些处于下风的。
而且支持步军优胜的人里面有一半是文官,无它,咱国朝就是以步军为主的,他们举出三皇五帝时就没马军这一说,还有秦国一统江山*的也是步卒,只是很没说服力,况且他们对军伍之事本就不了解,哪能争得过呢?还好他们比其他人要显得能说会道一点,时不时拿出我朝天威啊,蛮夷啊之类的话来,所以倒也没一败涂地的。
落了下风自然就希望有人帮帮的,按说李清他们在天宇山和党项人接了一仗,就是以步克骑,不用说就应该站在支持步军这边的,可偏偏李清就是一言不发。
隔岸观火有时候是一种“智慧”,有时候是一种无奈,有时候,是一种无言的抗议。
说天宇山是侥幸获胜李清当然接受,因为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的。说敌情不明安排不当李清也是虚心认错,确实,人家说的有道理,梯次防御比列个阵让人家来冲更加合理些,可言语中隐约有打这一仗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意思,李清可不怎么乐意了,敢情我们是傻瓜?为什么赢了,因为党项人更傻?
打这一战真的是为了不坠我朝声威么?
咱也是没办法,要真为了脸面去以卵击石,那才真是傻子。
在大家都激扬口水、挥斥胳膊的时候,连一向温文的高小公爷也在大声的力挺步军,这隔岸观火的沉默就显得有些怪异。而且沉默的不只是李清,还有慕容一祯,还有延州大战里所有参与的人。
刘叔和孙五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家主王少将军认为马军优胜就随声附和的,这样的场合他们要出什么不谐之音那就是一种冒失了。延州的那些兄弟们更是没资格说话的,能让你同桌喝酒已经是极大的面子,说起来因为你参与了天宇山一战,说实在的还不如是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
所以他们都用眼睛看着李清,希望李清能出来说说话的。
因为,没人问他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看着慕容一祯眼里压抑不住的火花,李清倒笑了,说什么?说我们其实不是傻瓜,我们是为救那些百姓去打这一仗的,矫情了点不?人家会在乎吗?老百姓在他们眼里那只是个代号,虽然他们说天下黎民苍生的时候要多的多,当官就是为了获取自己的利益,哪个皇帝敢说自己打江山是为天下人谋福利?
拿百姓来做文章,莫非我李清想当官?你就是说了是为救百姓人家也不信啊。
人首要的追求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当然可以尽可能的帮帮别人。可拿自己的命去换人家的。这种人在哪个朝代都是极少数的。要是早知道党项人有一千之众,李清也不敢说自己还会不会去救人,打那一仗可是没办法啊。惹了事咱要是自顾自的跑掉,不亏心么?
“李公子如何一言不发的?莫非你不认为步军未必就差与马军么。”捧日军的副都指挥使出声问道,谁叫他是支持步军的领头人呢?
这话问的很有水平,李清还特意留心打量了那副都指挥使,虽然长得粗犷,可绝对不是什么鲁莽不知礼的武人,没见人家名字叫张文魁么!当然是未必差与,这话还用问么,李清要是回答个是字,那就算是步军的支持人了。娘的,做官的人都厉害的,连武人都这么不实在了。
许是李清沉默得太久了点,加上他本来就是本次酒宴的中心人物,所以张副都指挥使这么一问,厅里人都停止了争论,一齐看向李清,倒要听听他怎么说的。
李清见躲不过了,哈哈大笑道:“争论有何益。若想知高下,莫如打几仗便知,一仗或称侥幸,百战下来,其意自明。”
按说这话应该算是合稀泥的了,现在可是太平光景,上哪找仗打去?可周御史没等李清话落音呢,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老愤青便急得高声道:“不可不可,妄起边衅以至生民涂炭,却是为呈一己之威,李公子此言大谬啊。”
李清斜了那周御史一眼,急什么,我李清是惹事精?莫非还真以为天宇山一战是我惹出来的啊,闭着眼睛当党项人劫掠百姓不存在对不?天下太平!
忽然李清心里一动,眼瞅着园子里的楼阁也快要修好了,这就是说太子也快来了,滑翔伞已经送给皇上坐过了,烟花上次给了那么多,怕是小太子也玩腻了罢,李清还真没想出什么新鲜玩意给太子玩的,小男孩子哪有不喜欢看打仗的,要不挑着他们打一仗?
想到这李清笑道:“周御史误会了,李清何曾想挑启兵衅的,只是这争论亦流于言辞,毕竟当不了真的,若真想分个高下,李清以为此也不难。”
一听说李清有办法分高下,厅里所有人都来了兴趣了,王德显高声叫道:“三郎快些道来,莫要急刹了人的。”
周御史将信将疑地问道:“李公子适才言道要战阵上见高下,可不启边衅又何来战阵?”
死脑子,这一定要和党项人去打么!
李清手一指两位互相不服气的副都指挥使说道:“二位大人都是带兵之人,京中禁军也是依例要操演的,莫如择个时日,两位调遣军士,各依所言打上一仗,只要不伤人命,如此何愁高下不分?”
说到操演大家可都明白了,虽然禁军的操演实质上是走过场,可要赌一口气,结结棍棍打上一架也不是不行。王德显一听说有架打,马上眉飞色舞了起来,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已经抱拳向副都指挥使请命了:“大人,让是派与别人,我可是不依的。”
张副都指挥使有些迟疑,禁军时常操演是不错的,就是比试也是斗些弓马骑射。斗武力也是单挑的多,这要是调上二个指挥一千多人轰轰烈烈的打上一架,被人说成军中械斗怎么办?再说,那校场可在京城里,到时候老百姓一起哄,这打起来岂不震动京师?
这可就是李清要挑他们打架的目的了,李清呵呵笑道:“张大人休要多虑了,实不相瞒,园子楼阁便是为太子驻跸所建,北面便是跑马场。周围更是开阔地很。漫说是一千人,就是五千人见仗,也尽容得下的。石时便请太子亲临以观大人之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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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还没出声呢,那龙卫军的副都指挥使敢情和王德显是一样的性情,高声应道:“是极是极,李公子此法儿甚好,就这么干!王指挥,此战便交于你了,届时让太子瞧瞧,究竟是谁家威风!”
捧日军可也是上四军之一,上四军个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平时就谁都不服谁。听见龙卫军叫阵,李清又搬出太子亲临,那便算是让太子检阅了,好!打就打,谁怕谁啊!
很多时候只要把火点起来就行了,放心,煽风的人有的是。
现在又没人来找李清问问题了,因此他照样心安理得的在边上看热闹,让他们乱去吧。居然曲大人都凑人张副都指挥使跟前胡出主意的,怎么着,也想试试什么叫运筹帷幄?你以为长的丑点就是庞统了么!
人家都说喝酒要对佳人,那纯粹是坏人才说的话,分明是不安好心而已。这酒就得跟刘叔、孙五这样的人一起喝,说话都多余,一个会心的眼神、一个欣慰的笑容,比什么都下酒。
喝多了酒好,喝多了就可以躲到内院里去,喝多了可以不要面对满院的狼籍,至于庄里现在多了很多花盆,李清倒懒得心疼了,虽然不算是个太贪钱的人,可这次那些客人都是正式上门拜访的,这送的礼都不用算,李清迎客的时候拿眼睛扫扫就知道,得,发大财了。
相比较李清的心里偷笑,若英的喜悦就要来得实在的多,一来是为李清高兴,她可是官宦出身,别看李清平时与这些权贵们交道也打得不少,那可是虚的,至多算个私交,况且那些公子哥儿很多人都还不是当家人,今儿这次就不一样了,比如王德显小将军,以他和李清的交情,水云庄可是随便出入的,何用报名拜庄?还送礼品来?这内里的含义,就是他王德显这次可不是他自己来的,他代表王家来的。
这就是说王德显不是自己很愿意和李清交往,而是王家愿意王德显与李清交往。也就是说李清随时想造访王家,都会受到欢迎,自己郎君受到别人的承认,小媳妇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这二来么,就私人的多了,自嫁了人,若英还是第一次以当家主妇的身份接待人家的女眷,女人么,再怎么脱俗也有人间的烟火气,免不得相互心里也比比相貌啊,衣着的,若英今天可听了不少恭维话了,而且还是出自那些诰命夫人之口,也很有些枫飘然。
“三郎,你说我穿这件衣服配这紫凤钗好不?要不,换那件大红的深衣?”若英欢快的像小孩过年一样。
李清这酒多了,只想快点蒙头大睡就好,瞧着自家媳妇兴致高的,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可为一个什么狗屁钗已经换了七、八套衣服了啊,饶了我好不?女人家就是笨的,还穿什么衣服好看呢,殊不知对男人来说,女人还就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第二天李清一睁眼,若英居然一大早就起来了,还在镜前使劲鼓捣那一堆首饰呢,“倒杯水我喝,若英,口渴死了。”李清叫道。
“哦。”若英应了一声,却很失常态地半天没动弹,还在侧着头在镜里照脖子上的那条珠链的,难怪说女人见了珍珠就会发傻,见了钻石就变白痴的,庸俗!
见李清走到自己身边呢,若英才侧头对他嫣然一笑,然后起身也不说话,婷婷袅袅的在李清面前转了个身。得自己起来找水喝,平时贤惠的小媳妇突然不贤惠了,李清本来心里正不高兴呢,可见若英这样子,气还真发不出来了,别说,配上身葱绿的长裙,确实好看。
因为酒多了有些不得劲。李清正在犹豫要不要扑上去呢,若英却像明白李清想干什么了,一闪身便躲到书案后面去了,平时可不这样,只是今天这身新衣服可不能叫三郎扯坏了去。
若英笑道:“三郎今日起得倒早了,适才柳七叫人送个信来呢,说是有个姓范的官儿外放做官,问三郎得不得闲去送送的,若英见三郎宿醉未醒的,已是回绝的。三郎要不再去睡睡?”
谁说我起床了。这么大早起床像话么?不过是起来喝杯水罢了,谁叫你这小蹄子不给夫君倒水呢,当然还是回床上……等等,谁?姓范的官儿外放?几时的事情,在哪送?
自古多情伤别离,可不是说古人就要多愁善感喜欢做林妹妹状,实在是因为古时候交通不便,经常一别就是经年,一拱手天涯一方自此永别也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古人对这送别特别看重些的。
其实现代人也是一样,别看飞机、火车、网络、手机的,沟通方法是越来越多,心和心的距离缩短了吗?咱们自己心里暗暗想想。当年把臂同游的好友,有多少人多久不曾通过音讯了?
骑在马上迎风一吹,宿醉都给这和煦的春风吹跑了,李清打马赶得甚急,这心里更急,出门的时候还没太清醒,等到跑出一段路之后,才后悔走的匆忙没把安小哥也叫上,若英倒是告诉他柳七在东城门外送范仲淹。地名倒是有了,可李清不认路啊。
就这么一路打听一路往前赶,等李清赶到东门外的长亭,人倒有几个,可不见柳七的人影,莫非范仲淹已经走了?李清拉着长亭外卖茶水的老汉打听呢,今儿可有人在这送行的?
那老汉失声笑道:“官人说哪里话,这长亭日日不知多少人在此送行,就是之前才有两拨儿才走的。”
那老汉见李清又是急又是懊恼的,日日在这看人送行,这别离之情也比常人能多理解几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官人,这送别之地不惟此处的,要是情深些,应是送到前面短亭的,何不去此地看看?兴许赶得及。”
对啊,柳七肯定是要送得远的,李清问明了路径,上马就疾奔而去。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其实比起长亭来,短亭要寥落的多,又矮又破旧,可李清没在意这个,因为他远远便看清那短亭里坐着的两人,不正是柳七和范仲淹么?
急促的马蹄声也惊动了亭里正黯然神伤的柳七,他也是远远的便认出马上之人是李清,轻呼一声,范仲淹听了柳七的呼声,抬头惊异的看着李清打马近前来。
现在李清的马术与一年前比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马至亭前,李清一勒马,马还没停稳呢,李清一偏腿,甩镫离了鞍,冲着迎出亭外的范仲淹拱手笑道:“李清送行来迟,还望范兄勿怪才好,山野风疾,江湖路远,还望多多珍重。”
范仲淹并没急着说话,而是对着李清深深一礼下去,慌得李清赶紧用手扶住,范仲淹却坚持完了礼,方抬头对李清说道:“范某自以为读得些书,日前便在公子面前放肆,倒还要公子莫要以为范某乃狂妄之人,今又蒙公子相送,如何敢当?”
不用说,一瞧范仲淹的态度变得这么大,肯定是听了那些说书词了,李清狠狠指着柳七说道:“范兄切莫信那些流言,皆是这柳七搬弄的是非,稍候我倒要找他算帐的。”
见了李清气急败坏的样子,柳七一扬脸得意的很,没法,现在就是柳七也不知道自己填的词有多大影响力的,反正现在写的这说书词儿目前点击率高得很,你管有多yy呢,yy是王道!
送别真的没有好感觉,因为你往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多嘱咐几句吧,人家又不是小孩了,再说也显得自己鸡婆。说笑大家又没心情,李清闷声问道:“不知道范兄调任何官,欲去何地?”
范仲淹洒然一笑,“如今却是去泰州,所盐仓监官。”
盐仓监官?叫范仲淹干这个?这也太大材小用了点。
范仲淹却是朗声道:“向日李公子言道造福黎民不拘是何经典,今日却计较官位何名,范某倒糊涂了,莫不是李公子变了性情,要去蟾宫折桂了么?”
李清也是不好意思,这不没话找话说么,只是我叫你范兄,你叫我李公子,莫不是看不起我李清么?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言诚不我欺也,与三郎一会,范某受益不少,此去后必少出虚言,多做实事,虽江湖之远,亦不负下抚黎民之志。”
“七郎,三郎,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相送之情,山高水长,范某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