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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掠夺如火之风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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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道开胃冷盘的师傅,正是舒展打过交道的那个麻杆儿,知他必败,便缠住风哥,问些东西:“风哥,你怎么一眼瞧出他是洛阳水席的高手?这个人怎的做上海菜也象模象样的阿?”

    风哥正忙着抓拍精彩镜头,随口敷衍道:“我是狗仔队嘛,这些个嗅觉最灵敏了。这小子狡猾狡猾的,第一道菜遮头遮脸,大伙儿都没去尝过,他也不说,那荷花瓣儿分明才是主料,应该是洛阳燕菜。他们洛阳水席的高手,本就讲究以假乱真,混淆众人那是拿手好戏。”

    “燕菜?”舒展一脸困惑,“难道是燕窝做的荷花瓣儿?那要多少钱啊,啧啧,这本钱下得可真足!水席水席,还真是花钱如流水阿!”

    风哥弯下身子,调了张cf卡,继续道:“不知道你觉出来没有,这人很能主导气氛,不经意间你就走进了他的套路,假若你有机会碰他,一定不要按着他的节奏来,找两个干烧的菜单挑,我瞧他也不会强横到哪里去。对了,空了多学点,洛阳燕菜这样有名的东西也不知道。当年武则天称帝时,天降瑞祥长了个大萝卜,叫厨师做成了菜,便是这洛阳水席的头一道‘假燕菜’,高手弄来,真是以假乱真,味道和燕窝羹相仿。”

    舒展脸上一红,讪笑道:“嘿嘿,我说武则天怎么一朝就败亡,原来是把祥瑞给吃了,呵呵,怪不得怪不得。”

    “还挺能掰的。去去,别小孩一样做跟屁虫,我还忙呢。”风哥笑着一脚踢在舒展屁股上,自己又挤进人堆里去了。

    舒展憨憨的笑着挠挠头皮,抬眼看见单小五一脸肃穆的专注观看,便挤到她身边去。这时候,风焚林果然已经完胜那麻杆儿。麻杆儿还是最拿手的那道青鱼秃肥,略略变化了些,仿着法国菜的鹅肝做法,成了一道开胃凉菜。这道青鱼秃肺舒展尝过,那时同麻杆儿切磋完了,两人坐在天台上喝酒,便整了老大一盘秃肺,淋过了芝麻油,爆得极香,鱼肝金黄透亮的,真是口味鲜美肥而不腻,下酒的良品。不过麻杆儿人太迂,不懂变通,这技法同几十年来的老菜并没有多大区别,真可称得上“道地”两个字。吃得多了,再好的美味也没有噱头,自然落得下乘。他人自视极高,不想输了一局,坐在一旁脸涨得猪肝一般,若不是比赛未完,恐怕立时拂袖去了。

    风焚林胜出的一道菜也不怎么花巧,都是些寻常的材料。浓稠的山楂甜露上飘着几卷肉卷,瞧上去是上海的名菜核桃肉。猪肉片裹着四分热核桃仁,拖蛋清过油,几卷儿炸得金黄,小巧可人,隐隐透出香酥香味。卖相一般,胜在滋味清新,配合难得一见的山楂甜露,让人食欲大振,作为开胃菜,这个吊味便胜了许多。尝过之人都无不点头,看来味道相当不错。看旁人吃得欢,舒展也忍不住喉头上下耸动,惹来旁边小五一声不屑的嗤笑。

    “不简单阿,虽说汤汤水水脱不了水席的影子,可这核桃肉还真是上海玩意儿,瞧他那菜的皮相,油温掌握确是比我强些。”舒展伸长了脖子,由衷的赞道。

    “切,是个人都比你强!”小五想也不想就顶了回来,舒展也不恼她,只眯着眼笑,小五才从他话里嚼出意思,“水席?咦,回想起来,这人手法藏藏掖掖,好像真是有些眼熟。难道……难道是从真不同出来的?奇怪阿奇怪。”

    风焚林是什么出身,舒展不感兴趣,他不是正统厨师出身,并不讲究这些个流派、家门的,不象单小五,世家子弟又是名家之徒,心里便有些看低舒展、风焚林这种野路子。

    接下来几只菜色,倒并未象旁人所想那样呈一边倒的趋势,五局里各有胜负,风焚林只是险险多胜一局。同舒展猜想差不多,在几处的地方,风焚林的菜都分明有留手,不是给人面子,却是将那抑扬顿挫的一席控制得相当老辣。但见他刻意含蓄施为的那几道菜,都是在口味转折处,越发衬托出下面的菜出色之处,也不觉得味觉变幻间的冲突。相比起来,沪上的十位名师,皆不肯落得人后了,每一道菜都是争奇斗艳,全力施为。

    看到这里,舒展觉得大有裨益,同自己所学印证,对于制席,体会颇深。心情大好,平日里刘云鹏的“言传身教”便显露出来了,随口调笑道:“呵呵,人家都说****迭起,我看这几个大师傅,黑哟黑哟,简直是****一直起,叫人吃了反倒一个都记不住了,哪有快感嘛。”

    单小五是个面皮极薄的人儿,顿时大窘,低声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真是丢你师傅的脸!”

    “我师傅?羊师傅啊?他的嘴巴我可比不来,乖乖,那可真是出口成脏,比我粗太多了……哦哦,罪过罪过,阿米豆腐,徒弟不该揭师傅短处,真是罪过。”

    小五气得发笑:“我就说嘛,有其徒必有其师,还有那个洗澡的,更是龌龊死了,你们阿,一窝子坏货!”

    或许是局面上的均势,每个人脸上都发散着一种兴奋的神采,老许用手撑着桌面,呼吸都有些散乱起来了。只有风焚林还是一样的面沉如水,嘴角边带着一丝讥诮,冷冷道:“还有三道,如果你们能在其中两道取胜,这盘较量我就是输了。希望着压轴的好戏不要让我失望阿。”

    第八道金秋蟹舞是东湖的矮胖子出手,圆眼一瞪道:“侬表老得意,接窝去三局阿拉:杀!杀!杀!杀侬个片甲不留!等着哭吧!”他说话时候,手上用力的砍杀,气势逼人,落在风焚林眼里却如小丑一般,直接别过头去,正眼也不看他。

    矮胖子落得个没趣,讪讪的自语了几句,这才把自己面前的金秋蟹舞推了出去。四只螃蟹用黑绳扎成一团,青背白肚黄毛金爪,正是阳澄湖的大闸蟹,看着同一般清蒸螃蟹没什么两样,只是色泽更鲜亮些,橙色的背壳泛着亮光,配合通红的枫叶,晃眼看去真是金光熠熠。

    女孩都爱蟹,小五望着金秋蟹舞,目光也有些迷离了,叹道:”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哎,夏日刚过,秋风初至,正是品蟹的好时候啊。”

    舒展讶道:“不是说十月品蟹么?可能还早了些吧?这螃蟹腿上都是黄毛,不是染的吧,瞧着喜人。”

    一开口就露了怯,单小五看舒展的眼光就更不屑了:“什么黄毛,真没文化。那是正儿八经的阳澄蟹才有的,这个叫……叫mark!施金墨老先生说过:螃蟹分六品,一湖二江三河四溪五沟六海。这个黄毛金爪将军就是一品湖蟹中的一品,最是肥美!不懂就别乱冒泡儿,正所谓‘九雌十雄’,九月要食雌蟹,这时雌蟹黄满肉厚;十月要食雄蟹,这时雄蟹膏足肉坚。九月份刚好吃螃蟹,我最爱用筷子尖点着蟹黄……。”她说着说着,忽然咕的咽了声口水,羞道,“舒展,不如今天晚上……我们找地方去吃一顿清蒸大闸蟹,怎么样?”

    正说话间,有人已经揭开了蟹背,大家轻呼了一声。原来这金秋蟹舞并不是完蟹,矮胖子很精巧的将蟹肉仔细取出,却不损外形,只是外面按着老样子绑扎,只要掀开背壳,金黄浓稠的膏黄和白嫩丰腴的羞肉便静静的躺在那儿,却是以蟹油混炒灸蟹肉与蟹黄,不需分毫麻烦,便可以尝到满口肥美鲜香。

    “可惜阿可惜,我可怜的大螃蟹啊。”

    “落了下乘阿……”看见驳好的蟹肉,舒展和小五一同摇头叹息,两人这时才有了默契,不禁相视而笑。

    “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这驳好的螃蟹还有什么吃头?我看这胖子在东湖是给领导做菜做多了,浑没有半点见识。金秋赏蟹,好歹弄两朵ju花摆摆,他偏偏点缀些枫叶,红黄相间,俗气透了。”单小五可惜那好螃蟹,气鼓鼓的低声骂道。

    “现在人嘛都懒得很,人家领导些贵人事忙,是没法子同平常人一样,一盏浊酒持螯细品的。再说了,这里毕竟不是吃蟹的好地方,但若是到湖光山色中去吃,才别有一番滋味的,蟹的清香甘甜由舌尖到心底次递铺开来,让美景就做了蟹肉的调料……”吃不到桌上螃蟹,舒展闭着眼意**了一番,被小五背上重重一拳。

    “不许说了,故意逗我口水,晚上你请客!”

    单小五和舒展眼光已然高出寻常人等,果不其然,当风焚林一道“鱼羊同鲜”展现出与“金秋蟹舞”不相上下的鲜美味觉体验时,矮胖子细节上的诸多小小失误便决定了大局。风焚林别开蹊径,“鱼”、“羊”同烹,自然成“鲜”,古朴自然,味道协调得浑然一色,在技法上更是高出矮胖子数筹。古拙的陶具配合这道汉唐醇风的大菜,意境高远,胜得轻松。

    矮胖子依旧认定自己更厉害,大伙儿却一致偏倒在风焚林一边,气得他浑身发抖,竟然不顾身份,脱下围裙帽子掼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愤然离场,风度全无。场中众人见他失态,议论纷纷,几位沪上名师都大感汗颜,羞得面红耳赤。

    “真是人品如菜品阿。”单小五摇头叹息,忽然朝着舒展一瞪眼道,“不知道你们一窝子龌龊人做出来的都是什么龌龊菜呢?”舒展语塞,竟不能答。

    第九道菜,风焚林和一个木讷的黑瘦厨师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鱼。那个木讷的厨师不言不语的,看上去毫不起眼,用的却是松江府秀野桥下的四鳃江鲈。一道野风鲈脍做得四平八稳,不温不火,完全是靠着老辣的功力。舒展刚才瞧过他做法,颇为奇特,鱼并不开膛洗剖,却是用一根竹筷子伸入鱼腹,靠着精妙的手法,将内脏取出洗净后仍放还腹中。之后将江鲈整个儿用特调汁水浸渍,白麻布间或香橙花叶紧紧裹了上锅略略一蒸,弃了内脏,细切合脍。

    “既然是要切细,怎么他又不开膛洗剖呢?”舒展有些奇怪,只觉得这厨师未免多此一举。

    “西风吹上四鳃鲈,雷松酥腻千丝缕。这松江四鳃江鲈号称中国四大名鱼,鱼肉嫩而肥,鲜而无腥,可算得上野生鱼中最鲜美的之一。开膛洗剖,有损鲜味,行家都知道。这人还脏入腹调理,自然是为了江鲈内脏的独有鲜味可以深入肉中。哎,你这个人,有时候眼光不错,有时候怎么明白的道理反倒一点不知道?”

    小五随口讲解了一番,舒展诺诺,讪道:“没人教嘛,这些个名贵的材料,我在小店里很少能接触到,下次不就知道啦?小五你懂得可真多,真佩服你!”小五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不过眼里却显出些得色来。

    风焚林用的是鮰鱼,小五给舒展略讲了讲,这种鱼洄游于吴松口以及崇明岛附近,嘴有两长须,俗称鮰老鼠。风焚林这一道红烧鮰鱼同样也是本色料理,并不以奇取胜。这鮰鱼鱼皮弹且多胶,红烧最佳,他大开大阖,舍繁求简,直用最寻常的红烧之法,将这几尾鱼烹得色泽红润油光,鱼块裹着一层薄而匀的卤汁,汤汁却不用勾芡。

    众人品尝之后,纷纷言道这鱼表皮肥糯滋润,肉质软嫩无刺,酱味鲜咸之中有甜味,实在是烧出了上海本帮菜的传统本色。特别风焚林技艺超凡,那细嫩的鱼鲜在浓重的卤汁极味中竟然分毫不掩。

    众说纷纭,还未有论断,风焚林紧盯着那位木讷的黑瘦厨师,忽然沉声道:“你做的鱼很不错。”以他狂傲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大的褒奖。

    “你的鱼也很好,我们不相上下。”木讷厨师话极少,闻言呆了一呆,忽然黯然道,“其他的我都不如你。”说完便再不言语。

    这一局作和,大家均没有异议,算上两局平局,风焚林已经胜了五局,这赌赛已然有了结果。想不到十位沪上名家,竟然也不是这一人对手,场内一片寂静,几位厨师脸上难掩失意神色。风哥一圈拍了下来,趁着这当口喝了口水歇息,捶着肩膀道:“妈妈的,时间太长了,今天这活儿还真累人,回去非得叫老总加点奖金不可。”

    舒展连忙凑过来帮风哥拿捏几下,笑道:“反正这比赛也结束了,刚好休息了嘛。”

    “没错,接下来是鸡肋了,不如我们现在去吃螃蟹吧?”小五依旧惦记着螃蟹,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就开吃。

    风哥哑然失笑:“呵呵,哪有这么颤的厨师阿?真还是个小姑娘。”他抬眼向风焚林望去,正色道,“你们若真是想挑战他,就认真看他那最后一道羹汤。”

    “嗯?什么意思?”

    “洛阳水席,最后一道必然是鸡蛋鲜汤,俗称送客汤。如果风焚林最后一道羹汤脱不出鸡蛋鲜汤的套路,那么我想以你二人,也可以与之一斗。可是若是跳脱了出来,那就……”风哥说到这里,眉头忽然攒了起来,犹豫不语。

    “那就怎样?”

    风哥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头注视着自己双手,黯然道:“要么回家洗洗睡了;要么,还是请你们师傅出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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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草狼、小菜和荣武这些朋友都有了些很好的意见和建议,希望大家也都群策群力,让食遍天下更加丰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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