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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青莲道:“那倒是有点意思,怪不得我总觉得这地方阴气重,呆久了可能神志都不清。”
裴景笑:“他还跟我说了一下书阎的来历。”
虞青莲眼眸一转,有点震惊:“这他都知道?”
裴景道:“他在云中十四州掌门殿里找到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一本云中手札,记载着千年来云中城发生的各种古怪之事。书阎的故事也被记录其中,他生前名唤张青书,是离国天武十年的进士,一路平步青云官拜三品,却遭奸人陷害,在权势最盛时,被诬蔑通敌叛国。”
“在人间,这是大罪。皇帝不信任他,朝中众多奸人煽风点火,将他剜心挖眼。
“离奇的是,他这都没死。”
“张青书浑身是血,在朝廷上跌跌撞撞站起来,跪在帝王前,至此还在求证清白。而帝王又惊又惧,以为他是妖怪,不敢再罚,只叫他告老还乡。”
“他的家乡就是这里。那个时候叫忠廉村。”
“他本该是他爹的骄傲,但回来却成了全村的笑话,他爹极好面子,对于这样一个让他蒙羞的儿子自然没有情感。某一日喝多了酒后,直接把张青书从病床上拉下来,塞进院子盛水的水缸,用木板盖着,活活淹死。”
“等他爹酒醒后,回忆起来却也不后悔,对外直接说是自己杀了张青书,顺便把他除名族谱,坟墓都懒得立。村里人对此举却赞叹有加,毕竟是忠廉村,张青书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他们看来什么都活该。”
“不过村民们没高兴多久,村里开始一直出现怪事,半夜总听到指甲挠木板的声音,水缸一放进水就会变成红色。村民们反应过来是张青书的鬼魂作怪。忙去找张爹想办法,只是他们进入张家后,才发现张爹已经死了,靠在水缸边,被人活活掐死的,脖子上五个青色的手指印——淹死张青书的水缸,木板还盖着,也没人敢去打开。”
“村民吓得屁滚尿流,连夜想搬家,却遇上了一场地震泥石流,百户人家一夜间全被埋了。”
“后来皇帝查明当年真相,回来想要重新任用张青书,前来却发现此处已是一片平地。有侥幸逃出去的村民,跟皇帝说清当年的事,皇帝心中自责不已,念张青书才华横溢,举世皆誉文曲星转世,便在平地上立了一座状元庙,以他的模样做雕像,慰告他在天之灵。”
虞青莲听完,沉默很久,才轻声提出疑问:“……侥幸逃出的的村民?”
裴景道:“书上说那人佝偻着腰、头发苍白,穿一身黑。我猜,估计就是张青书本人吧。那帝王倒是还有一点良心,不过也庆幸他有一点良心,不然张青书也不会放过他。”
虞青莲道:“这么说来,还是个有原则的魔头,可他既然不杀无辜之人,这状元村是怎么回事。”
裴景模仿了很久书阎的笔迹,写那首七杀歌,现在都能背下来了。“不忠之人杀,不孝之人杀,不仁之人杀,不义之人杀,不礼不智不信人,奉天之命杀杀杀。他要求那么多,总有理由杀人的。我看这状元村那些人,估计就是不智吧,尽想着投机取巧。”
虞青莲想了想,往状元庙的方向看了一眼,祈福之夜临近,热闹的可不止村民。明月浊黄,边缘浮现青色脉络,隐在群山之间。清风带了腐土腐木的气息。她忽一笑:“也有可能不是书阎杀的人,毕竟这地方冤死的又不是他一个,地下还有一群呢,书阎在不在这村里还不一定。”
裴景道:“也对。”
虞青莲又问:“那无妄峰魔修一事?”
裴景和她相识幼年,还是有点默契的,直言:“一个凡人在死后纵使怨气再深,也不可能突然获得强大的力量,排山倒海,我辈修士都很难做到,一个刚死的恶鬼却可以,十四州掌门估计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跟书阎扯上关系的。”
虞青莲点头:“不过张青书剜心挖眼都不死,本身就邪气。难说。”
裴景最后道:“楚君誉跟我说的就是这些了,暂时还得不出什么对付书阎的方法。”
虞青莲的表情在某一瞬间变的有几分古怪,她柳眉蹙起,“你就不觉得,你门中这个小弟子有点太神秘了?”
这问题他都不知道思考多少天了:“……我当然觉得。”
虞青莲行在月光下,摸着下巴,秀丽的容颜若有所思。
“虽是一起出行,但是我就没见过他几次,听说还独上无妄峰,我筑基期的时候可不敢那么狂,不简单啊这小子。”
裴景扯了扯嘴角。
她边分析还不忘嘲讽一顿:“我就说你当年一剑凌霜无妄峰靠的是运气吧,元婴大圆满的修士,纵使你剑意至臻,也难以对付,这回你进去不就是光挨打了?——可楚君誉这小子非但救你一命,还得到那么多消息。你说,他会不会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实际上是个修为奇高的大能。”
裴景:“回去之后,我把他交给师尊吧。”
虞青莲钻研一件事的时候,就抽不出神,继续摸下巴:“不对啊,若真是这样,他潜入你云霄是干嘛?盗取你们云霄剑法,得了吧,那破烂心法都烂大街了,稍微有点渠道就行,我都能背一点。复仇?一年了,听你说的,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他有没有明确表示自己恨一个人。”
虞青莲的话点醒了他。
“……有。”
虞青莲偏头:“谁。”
裴景指了指自己:“我。”
虞青莲:“嗯?”
“我是以张一鸣的身份在他身边呆着的,他多次跟我坦白,他不喜欢裴御之。”
虞青莲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可以的,有眼光。”
她摆摆手:“算了,这是你们云霄内部的事,我看楚君誉也不像什么奸邪之人,由着你自己去处理吧。”
她轻飘飘地放下。
裴景却是一时半会还在执着。
两人走一段夜路,都不说话。乡间陌上田蛙争鸣,萤火星星,狂风暴雨来临前,一片夜色静好。
虞青莲自得清闲,修长的手指扶花扶草扶萤火,纱裙飘飘,美人无双。
她折一根枝,枝头盈盈的花。
忽听旁边少年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说一个人对着天地日月许诺要保护你,会是什么意思。”
虞青莲摇了摇手里的花,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你这半夜跟我畅谈心事,是又被哪个女修缠上了?”
她道:“这个嘛,要分场合,也要分人。她平时是个怎样的人?”
真是有一堆可以吐槽的。
裴景:“又孤僻又冷漠,行事古怪,说话很毒。”
虞青莲呆了呆:”还有这样的?”
她又恨铁不成钢叹息:“你能不能对一个女修温柔点,不过要真像你说的这种性格,会对你许下那么美好的约定,她应该是真心的很喜欢你了。”
裴景:“???如果不是女修呢?”
虞青莲笑起来,意味深长:“一生守护,星河为证?我不信这世间有这样的知交之情。也不信那样性子的人说出这句话,是把你当朋友,肯定是其他的更为重要的关系。”
她又道:“我们和你关系也不算差,你敢不敢现在对着天地日月说一句保护我一辈子?”
裴景:“……”
虞青莲想了想,摇头:“算了,想想都腻歪。”
她下结论:“承认吧,就是爱慕之情了。”
少女啧啧两声:“我在瀛洲听得比较多的,是你和凤矜之间如何相爱相杀的事,很多人以为你是断袖。当然我不那么认为,因为你和凤矜的关系,真的纯粹就是撕架。我本来以为你不近女色是因为眼光有病,毕竟天天说我丑,全天下的女修谁还能入你眼,现在吗,我倒是有几分怀疑其他原因了。”
裴景抽扯嘴角:“我觉得你丑,请你不要扯到天下其他女修。”
虞青莲笑弯了眼,眸光潋滟,格外动人。
“那么多投怀送抱的,暗送秋波的事,你不问我,那男人一个许诺,你就来向我提问。裴御之,你这是……栽了?”
裴景:……
他本来问虞青莲,就是觉得女人对人的情感动机会敏锐一点,她可能会有所见解。
现在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的可怕。
他就说了一句话,她已经把来龙去脉乃至今后发展都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