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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元秘境终于开启。
像是一扇门伫立在藏雀山最高处。门里是让人看不真切的光雾,水波似的流动,虚虚实实。
门外人头攒动。
除了归雀峰,其他山峰都有人来送别自己家的选手。
二十位弟子,大部分都有点紧张过头。面色要么太红,要么发青,连棠鹊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毕竟这一趟进去,要么起飞,要么陨落。结局过于未知。
啾啾倒是一如既往的死面瘫。
她接受过这么多年的应试教育,来这个世界前,又刚刚参加完中考。她心理素质还可以。
棠鹊攥紧了袖子。
看到陨星在对啾啾千叮万嘱,告诉她注意事项。
一贯不问世事的孤灯出了山,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女娃娃,可别给我死在里面了啊。”
棠折之则说:“等你出来后,哥哥请你吃饺子——不,不光饺子,你想吃什么,我都请你。”
温素雪站在树边,安安静静看着,并不上前,剔透的眼睛怔怔地倒映着少女。
最后是爹娘。
棠鹊希望能看出她的赌气与眷恋的爹娘,她希望能对她流露出悔恨与不舍的爹娘,现在却对啾啾露出了她想要的那些神情。
棠夫人甚至摘下玉佩想要送给她,小姑娘摇了摇头,以无功不受禄为由拒绝了。
棠夫人表情有一瞬的黯淡。
棠鹊的心突然被狠狠揪了一下,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惺惺作态得好笑。
她想索性就这样转身走了罢,却又不能走,只能居高临下,像瞧着一场幼稚的玩闹一般瞧着那边,满身清高孤傲。
最后,一只手拉住她:“小鹊。”
她侧过脸,看见昆鹫惊讶的脸。
“你怎么了?”少年问。
“我怎么了?”她莫名其妙。
少年怔怔的。
她呼吸压抑,手心冰凉,刻着两道深深的指甲痕迹,甚至将嫩肉戳破了一些。眉眼里铺满了冰霜,拒人千里,没有了往日的亲切温和。
许久后,昆鹫才斟酌着慢慢道:“你脸色不太好……”
“是么。”棠鹊垂下头,张了张嘴。
不管她怎么露出清高孤傲的模样,胸腔里的真实反应却不会造假——好堵。
心里好堵。
她难受到想要大哭一场,冲过去隔开娘亲看向啾啾的目光。明明她也是棠家女儿,明明以前最喜欢她的,明明她更好。她胸腔中塞满了澎湃的、让她痛苦的憋屈。
呼吸越来越急促。
最后,她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愕——对了,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棠折之明明报了名,却没有参加擂台赛,反而是钟啾啾一个没报名的小丫头上了台。
——棠折之将他的名额让给了钟啾啾?!
来不及让她质疑出声了。
门内突然光华大作,人们都停止了喧闹,看过去。
进秘境的时间到了。
啾啾最后与众人作别,挥挥手,走了进去。
***
传送阵让人头昏眼花。
回过神来,啾啾已经到了一片森林。
古木参天,枝叶繁茂。树下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散发出甜甜的香气,雾气在四周缥缈摇曳。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进入清元秘境后,所有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不一样的地方,不一定能够见面。得再走走,看看能不能遇到其他人。
——当然,遇到人也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这个秘境的规则和太初宗试炼秘境的规则差不多,要收集够二十个令牌才行。但是,区别在于这里并不禁止修士之间互相争斗。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会有人为了快速收集令牌,对其他修士发起袭击。
森林中没有路,啾啾只能踩着花叶小心前进。
她现在知道的只有关于令牌的规则,其它一概不知。倒不是师尊们故意隐瞒,是因为根据紫霄仙府招生办的规矩,每一次清元秘境开启,都必须更改一次试炼内容。
陨星那一年是进了一个大迷宫里,寻找唯一的出口。钟棘那一年是被丢进陵墓,同样要找到一条出去的路。
综合看来,机制应该都差不多,就是找路离开。
啾啾试了一下,这里不能飞,只能靠一双脚来走路。整个树林除了她没有其他生物存在,她只好往外走。
过了小半日,总算是离开了树林。她立刻揉了下肚子——竟然有点饿。
昨晚明明吃了好多饺子。
但现在她的物品袋空空荡荡。进入秘境后,众人携带的东西都被清空,只各自留下了一把武器。
没有食物。
啾啾放下手,左右看看,她现在站在一片高地上,下方右侧是一条小溪,左边是片竹林。
跟着水走应该不会有错。
她跳下岩石,没走几步,又突然一顿,抬头看去。
溪流那边的岩石上,竟远远地摆了一小篮灵莓!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脏被击中了一下!
饿意更加强烈。
几乎是这样远远看着,就已经想到了灵莓甜滋滋的味道,软糯多汁,充饥果腹,野外求生必备。
但是……
谁会去把那一篮子灵莓给捡走啊!你这个陷阱也太不走心了吧,好歹把篮子给扔掉啊!
啾啾一言难尽:好不容易遇到了人,但这人就好像是在桥头上规规整整摆了一把98k和十个急救包,还自己觉得自己超级聪明,架着狙守株待兔一样。
让人窒息。
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她眨着眼看了那边几遍,按了按肚子,转身往竹林那边走。
这次刚一进去,便感觉到两道灵气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似乎离她不远,贴在了皮肤上,像是古琴的尾音,留下消散的余韵。看样子,有人在前方打架。
啾啾立刻敛了气息,朝着争斗的地方而去。
灵气越来越强,在空气中的震颤也越来越厉害,大有排山倒海、不死不休之势。啾啾等靠得极近时,往树上一跃,遮挡住自己身形。
刚做完,便听见有人气喘吁吁地开口:“你我势均力敌,不分伯仲,当真还要继续打下去么?这只是白白消耗灵气!”
另一人冷哼:“自然是要打下去!这枚令牌我势在必得!”
“好,既然如此,我奉陪到底,看看到底谁能拿到那块令牌。”
说完,灵气突然爆发,一枚巨石从天而降!以一道优美的流线坠落,所到之处,树木皆断,枝叶崩落,造成一片破坏力惊人的伤害!
最后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轰——
地动山摇,威力惊人,啾啾所在的小树都晃了好几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仿佛即将折断。
很强。
啾啾皱了皱眉,更加谨慎地看过去。
这会儿灵气又开始动荡,两人再次打了起来,她轻易地找到了他们的位置,仔细观察。
一人身穿褐色丝质长袍,负着手,是个土灵根,看来刚才那落石仙术便是由他施展而出的。
另一人则穿着黑金布衣,打扮利落,一条围巾遮住下巴。他两手拿着短刺,微微压低身子,一副要随时暴起冲向对方的模样。
两个人都看起来都威武霸气,实力不俗。
啾啾:……
虽然但是,刚才那落石降落的地点,离你们打架的地方也太远了。少说有一里地。你怎么不干脆召唤落到紫霄山上。结果除了砸断了一堆竹树外,什么伤害也没造成。
除了这两位,还有个熟人。
——是之前在东洮张府见过的青莲山庄的大弟子,叫章闻古,被绑在树上,垂着脑袋。
似乎是被打晕了。
黑金布衣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对方落石召唤得太远就轻视对手,反而觉得面前站着的是一头凶残的狼,让他陷入了困境。
他冷汗涔涔,隔了大概三丈远,绕着褐袍男人缓慢地转,仿佛在挑选一个绝佳的进攻位置。
手中短刺流淌出锐利冷光。
随着他的转动,褐袍男人也在自转,对方走到哪里,他便转向哪边。
黑金布衣绕着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八圈。
十圈。
十二圈。
啾啾:……
谨慎我都懂。但谨慎到绕着对手走十二圈我是真的不太懂。
这时,褐袍男人开了口,眉眼凝重:“你到底还打不打?”
说出了啾啾的心里话。啾啾表情平平,看着男人再次抬起手,手指的地方,一颗落石再次呼啸降临!
轰——
这次响在了啾啾之前呆的树林那边。
隔这里大概也就五里地吧。
啾啾:……
褐袍男子一脸威严,因为刚才又使出了这强悍的一招而对自己的敌人发出了王之蔑视。
黑金布衣从唇齿间溢出一身恶狠狠的“啧”,啐了一口:“你不要一直盯着我,你盯着我,我怎么隐身?”
原来他的在这里转来转去,是想绕到对方身后,进入隐身模式。
奈何对方没给他机会。
褐袍男人严肃:“那你倒是不要离我这么近,你离我这么近,我的石头砸到我自己怎么办?”
啾啾:……
行叭。
什么震天撼地、排山倒海都是假的,结果这俩交手半天,根本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继续对峙一辈子。
啾啾实在忍不住,从树上跳了下来。
枝叶一阵窸窸窣窣的响。
“谁?!”两人齐刷刷转过头。
却看见个小小只的姑娘,一脸无害,弱到仿佛那能轻易掐断她纤细的脖子。
小姑娘眉眼沉静,对他们说:“我有个主意。”
“什么?”
“你们离远一点。正好,一个离开另一个的视线范围,可以隐身。另一个有了攻击距离,可以召唤仙术。你们觉得呢?”
他们沉吟:“要多远?万一这狗逼先攻击我了怎么办?”
啾啾很公正:“这样吧,我当裁判,你们现在背对背往前走,我从一数到十。到了第十声。你们便回头攻击,如何?”
好像可以有。
“我们能相信你吗?”
“能。”
那就这样办!
他们按照啾啾所说的,背靠着背,一声令下后,开始各自往前走。
竹林之中,少女的声音清脆地传过来。
“一。”
“二。”
“三。”
“……钟师妹?”章闻古醒了过来,还有些虚弱,眼睛要睁不睁。
啾啾对他点了一下头,一边割绳子,一边数:“五——六——”
“我令牌被他们抢走了。”青年声音嘶哑。
啾啾又点了一下头,猜到了。
“九。”
“十!”
就是现在,两人一起转过身。
“天石如劫!”
“敛我锋芒!”
一颗落石乍然浮现在半空中,随着褐袍男子的动作,轰轰而下,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群竹之间突然被人一绞,旋出个大洞,有什么飞驰而来,那双刺的光芒一路逼至面前。
空中有人大笑道:“哈哈,我躲过了你的石头!”
他这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位置。
褐袍男人也大声笑道:“哈哈,我知道你在哪里了!”
他猛然抬手一挡!百分之百空手接白刃!
铮——
随着兵刃交锋,黑金布衣男人身影立刻显出。双刺离褐袍男人的脖子只剩下了几寸远。因为身形暴露,再也不能往前推动半分。
他俩僵持着,四目相对。
半晌之后,突然一起停了动作,攀着对方肩膀哈哈大笑。仿佛打出了惺惺相惜,打出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奥运精神,笑得哥俩好。
啾啾:……
笨蛋的友情果然来得很快。
两人笑够了,看过来,等瞧见青莲弟子把绳子从腰上抽离的动作时,又猛地一肃。
万籁俱寂,天地无声。
一阵风过,两个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可恶,裁判竟然不是真的裁判,是二五仔!她还说她能相信,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根本没有运动精神!
“要不我们把这臭丫头的令牌也抢了罢!”黑金布衣搓搓手。
褐袍男人点了点头:“也好,抢了之后,你我就有两块令牌了,正好一人分一个。”
“对!”
他俩又哈哈大笑两声,各自摆好姿势:“姑娘,你的令牌便归我们了。”
他们严阵以待。
那小姑娘却弯了弯嘴角。
笑得平静又冷漠,像是冰湖中的一点涟漪。
笑什么?
片刻——
目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稍纵即逝的剑光!
转眼少女已经近在眼前,手中薄刃锋寒抵住一人脖子,另一只手掐着第二个人的脖子。
剑上灵气削断了周围竹树,全是咔咔擦擦的响声,两人睁大了眼,感觉断裂的声音成了此刻洪水猛兽般的背景。
他们浑身僵硬。
一棵竹树差点砸到他们,又被少女随手轰开,一身灵力浩瀚惊人。
小姑娘凑在他们面前,明明个子矮小,给人的压力却巨大。
黑漆漆的眼睛如同死物,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她向他们摊开了手,声音冰冷:“令牌呢?”
章师兄的令牌还回来。
“哦……”他们战战兢兢,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凉,“搁、搁这儿呢。”
他们手忙脚乱,摸出一块,又一块。
一二三,总共三块。
除了章闻古的令牌,他俩的令牌,也被哆哆嗦嗦地放进了她手心,露出一脸“别撕票”的表情。
“只、只有这些了。”
啾啾:……
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