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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高强有什么办法?其实也不新鲜,就跟当初拿来诱办法一样,把辽国物产在大宋京城的物价一说,然后允许辽国将来每年都能直接参与这样利润丰厚的贸易。
说起来,其实辽国在物产这方面比女真人还不如,女真人好歹占着白山黑水,北珠、人参、生金、蜜腊、名马等等,物产甚是丰富,只要肯下功夫去劳动,不愁没东西来向中国出售。辽国在这方面就差的远了,主要就是些畜产,比如牛马什么的,这类东西要说中国也是需要的,然而运输费用和本身价值相比起来就高的离谱,不象女真人那些物产,都是些体积小、重量轻、价格高的好货色,适合长途贩运。
萧特末和耶律大石也不是笨蛋,这中间的帐算算也就知道了,不要说辽国连年灾荒,牲畜死了不计其数,就算是丰年牲畜蕃息,想要指望从互市中获取足够的利润的话,那难度也是相当大的。况且说到作生意,两位辽使颇有自知之明,历来和大宋的贸易都是处于逆超——这个名词他们并不知道,但是两国边市开了百余年,谁更赚钱还是知道的——状态,哪里能讨了好去?这么一来,高强关于以互市代替岁币的提议就显得不那么有吸引力了。
眼见这两个冥顽不灵,高强心头火起,向耶律大石道:“区区三十万岁币,对于我中国乃是九牛一毛,之所以不许者。乃是此事于理不当。既然贵国所需者银绢而已,我意可以牛马畜产市易得之,此乃正道也,何两位使人俱不允可,莫非惟有抢掠所得方是正道?若真如此,欺我中国剑不利乎!”
见高强要翻脸,萧特末和耶律大石也软了,所谓形势比人强,要是只为了这点小事导致谈判不成的话。那真是舍本逐末了。
一旁宗泽又唱白脸,说什么南北之间素有商贾之利,辽国只是贪图岁币来地容易,却不晓得市易之所得远胜于此。倘若能苦心经营一番,也未必就比讨要岁币来得少了。
一番软硬兼施,这岁币一条算是议定了,两国边界上开市。大宋允许辽国每年在边市上卖给中国牛马若干,其价由宋辽两国使者参照汴京博览会中的物价,量减沿途运价之后予以制定。其实中国除了需要耕牛战马之外,当时汴京每年都要消费羊数十万头。其中大多数都是从辽国进口来的,只不过辽国人不懂作生意,这些货物多半都是被象李应这样的汉人走私过来的而已。
有鉴于此。高强也以私人名义给两位辽使支了一个招。辽人不懂作生意不要紧。直接把这每年边市上的交易额分成若干份,向民间商贾公开招标。也莫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总之价高者得。只须这个交易体系形成了,单单象这样每年卖一次国际贸易配额,就足够辽国朝廷的开销了。
好不容易,算是把这一条给议定了,然而回过头来再一看,居然大家忙了一天下来,只是议定了一条最细微的问题,可见外交谈判之难!高强这边是不必着急,耶律大石和萧特末却是心头火烧,一面和高强、宗泽拱手作别,一面心里暗下决心,明天说什么也得加快进度,把两国疆域问题给解决了!
将二位使节送到宫门外,高强与宗泽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任务,相视一笑,亦各自回家。这边刚刚与宗泽话别,高强还没上马,只听后面一声呼唤:“那前面敢是高枢密?且留步!”
声音略显稚嫩,听上去很是陌生,高强甚是诧异,转头一看时,肚子里就在叫苦:“我地祖宗,怎么在这里撞见他了?”
要问来者何人?只见一个少年,身上穿着王爵专用的蟒袍,头戴冲天紫金冠,手中横持玉如意一柄,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金马玉堂的富贵之气;往脸上看,这少年生得面红唇白,眼睛稍细,虽略带阴柔之气,也不失为少年英俊一名。但这都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他的长相居然和当朝天子赵有五六分相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第三子,现在爵封嘉王地赵楷便是。
赵这个皇帝,在中国历史上有一绝,那就是精子活跃度很高,一生有六十多个子女,据说被掳到北国之后还生了十几个,不过高强始终觉得这些在金国出生的龙子龙孙,其血统大有可疑之处,故而可以忽略不计。单单计算在大宋出生的这些子女,赵也创造了一项中国皇帝生育界的记录了。
在赵地三十多皇子中,长子赵桓业已立为太子,次子乃是当今郑皇后所生,不过早夭,再下来就是这位三大王赵楷。而长子赵桓谨言慎行,仁孝懦弱,素来不为赵所喜,倒是这三大王赵楷,不但长得象赵,才华为人也象,都是一般的才华横溢,为人轻佻,父子两个相投的很,故而在历史上的徽宗朝,这储君之争一直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于有种说法,说这北伐燕云地大军主帅,其实原本是想要派赵楷的,只是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方才作罢。
当然现在赵桓刚刚立为太子,这赵楷年纪更小,今年才十五岁
之争还没现出多少苗头来。原本高强从燕京回来的曾多次遣人致书,说道想要向高强学习理财之道,只是现今高强唯恐不够低调,哪里肯再趟这一遭浑水,是以与老爹高俅商量之后,便回书婉拒。
打那以后,大约赵楷从这封书信中看出了高强地心意,也就不来自讨没趣,高强有日子不见对方地动静,自己又忙地脚不沾地,也就渐渐把这事给放下了。只是不料今日竟会在宫门处狭路相逢。
按照大宋官场的礼数,亲王是第一等人。与宰相均礼,比执政尚且要高出一阶,况且是赵楷主动向高强招呼,因而就算肚里再不情愿,高强也只得抢行几步,向赵楷躬身施礼。好在宋代不是清代,若是换了满清,要高强对着一个十几岁地孩子自称奴才屈膝下跪,那还不如杀了他头了。
赵楷忙打拱还礼。别看人还没成年,礼仪举止可是从小经受严格训练的,进退之间丝毫不乱。待双方礼毕,赵楷便向高强笑道:“适才进得宫门。远远望见相公白马,是以孤王一眼便即认出,这匹宝马当真万中无一,想来高相公领兵平燕之时。骑着这匹宝马冲锋陷阵,定是所向披靡了。”
这原本是一句普通的奉承话,高强虽然是出身太尉府,不过却属于帅臣。论理是不必他身先士卒的。然而高强心中就不愿和赵楷扯上瓜葛,生怕惹了嫌疑,一听他夸奖自己的坐骑万中无一。登时就想起历史上韩世忠得到过一匹好马。自己不敢骑。献给了皇帝,说此马过高。骑乘非人臣礼,赵楷这句话是不是也在找我的岔子?
忙笑道:“三大王过誉,此马乃是九年前出使辽国之时,托人在民间买得,哪里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好马?如御苑之中骥之属甚多,皆胜于本相这匹老马。”
赵楷一怔,忽而笑道:“高相公莫非对孤王有甚成见?乃先前婉拒师从之请,而今道左相逢,言语中又诸般小心?”
高强背上一阵汗,倒不是吓的一身冷汗,却和现今网络用语的“汗”有点相似地感觉,到底是亲王出身,到底是性格颇似赵的亲王,果然为人轻佻,这官场上讲究的是点到即止,有什么事肚子里知道也就罢了,还用得着特地说出来么?
也还别说,这种打破规则的对话,还真叫高强有些无所适从,他也只得连声谢罪而已。
赵楷一句话把气氛弄地僵了,见高强大概是不打算再进行下去了,只得叹一声道:“若论理财,高相公乃本朝圣手,当之无愧也,孤王心实钦羡之,每日遍读圣贤之书,何以竟觉得高相公诸般规谋深远处,其意有高于古之圣贤者?以之按问诸师,又寻觅典籍,却终无可解,是以方有求师之语,不意相公自珍如此,竟不可得而师,孤王心实憾之。”
他向高强作了一个揖,言下不胜唏嘘,转身向宫中行去,走出几十步外,竟还扭过头来望了高强一眼,其慨叹惋惜之情,竟似极真。
高强心里一阵腻味,倒不是对这赵楷本人,一个半大孩子,表现的中规中矩,也算难得,起码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若只是大家学术交流,高强虽然并不能系统阐述经济学的要点,但也不至于敝帚自珍到这种地步。无奈此子出身皇家,所有相关地事体就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哪里晓得,当真应了那句老话,树欲静而风不止,高强前脚到家,后脚就有中官上门,说道赵急召高强入宫。高强不明所以,好在那传讯的中官乃是梁师成的心腹,给高强透了个风声,说道嘉王赵楷入对,考了学业进展,而后赵便传了旨意出来。
高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赵楷居然请动了皇帝作说客,定要我给他作老师?这下可要了命了,来不及找人问计,只得重新穿上朝服,再回宫中去。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原本宫门已毕,不过这赵为帝不可以常理测度,居然侧门还开着,梁师成亲自在那里等候着,专等高强入宫。
一见梁师成的面,高强如获至宝,等不及客套两句,一面步行往宫中去,一面就低声向梁师成问讯。梁师成亦压低声音道:“三大王入对学业,官家甚喜,俄尔三大王忽而流泪,官家问其情由时,便说是渴欲向贤侄讨教理财之道,不得其门而入。官家一听,即刻命人宣你入宫,想是要亲身为三大王延师。”
果然如此……高强暗自叫苦,别看这事是赵亲自经手地,但是只要他一点头,从此就打上了嘉王党的记号,这太子能给他好脸色?历史上赵桓虽然是个较为温和懦弱的人,但对于赵楷兄弟可是恨之入骨。肃王赵枢就因为是赵楷地同母弟弟,就被头一个派到金国去为人质。要不是金兵打进来太快,赵桓是在非正常状态下登基,估计赵楷地下场不会比赵匡胤地几个儿子好到哪里去。
“世叔,你可得救小侄一救,太子大位已定,小侄可不想和三大王有什么瓜葛……”
梁师成看看左右,将声音压得更
“某自然理会得,你到了官家面前。可如此这般,此……”叽里咕噜一顿,高强有的字句听清了,有地压根就没听明白。有心要请梁师成说大声一点时,却觉得梁师成倏地离开自己两三步之远。抬头一看,却原来已经到了禁苑门口,心中顿时大恨。当初看电视上,人家咬耳朵的时候都是叽叽咕咕的,偏偏个个都能听的分明,怎么就没一个说你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呢?!
这当儿恨也无法,只得随着梁师成入了禁苑,但见崇政殿中***通明。不知点了几千百只蜡烛。若是那位李后主的小周后到此。人家点惯了夜明珠地,不晓得会不会被这些灯烛的烟气给熏昏了过去?起码高强当年是用惯了电灯的。对于这时代的夜间照明就颇有微词。
不消一刻,已经到了御前,由于是平素相见,下跪也免了,只是打拱作揖而已,高强抬起头来,却见一旁站着燕青,不由得一怔。
赵见高强注目燕青,便想起前日听燕青说及地那段因果来,便即笑道:“高卿家词章绝妙,并前后夫人俱是工于此道,前日听得燕说书提及卿家前夫人蔡氏所制钗头凤词,极精妙婉约者,朕嘉叹良久矣。若非无出,则岂非卿家之良配?”
高强又是一怔,当即把些套话应付了,再一咀嚼赵适才的话语,方向燕青贺喜道:“经筵官乃天子私人,例不轻除,自当贺燕说书得进此位。”原来赵适才称燕青作燕说书,显然是封了他作崇政殿说书,只是尚未关白门下省草制书而已。这崇政殿说书乃是一个要紧的位置,每隔一日要进宫中为皇帝讲课,自来非硕儒大贤莫得,以庶官为之则称说书,以侍从官为之则称侍读、侍讲。燕青进京不过月余,竟已得到了这个位置,当真令人惊叹。
燕青自也逊谢。赵待他两个客套毕,方招手叫了赵楷过来,执着他的手向高强道:“朕诸子之中,惟此子跳脱,每每与经书之外,复留意杂学。适才宣他入宫,本为考较学业,却听他哭诉,说什么想要从高相公学那理财之道,却苦不得门径。朕为人父母,自然望子弟向学,故而宣卿家入宫,只为问一问卿家,毕竟何事不得为三儿西席?”
高强暗骂赵二百五,本衙内还不是不想掺和你皇家那点破事?你倒好,就被这小子哭了两声,居然就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他回忆了一下刚才梁师成所说地那几条,小心翼翼地陈词,首先是说自己太忙,军务倥偬;二则理财小道,非亲王所宜受学,不敢误人子弟;三则以故事,宰相、执政无为亲王师者,故而辞不敢受。
赵听罢,也觉得有理,毕竟这时代尚未领会到经济学的重要性,一说到学问,首先就是儒家六经,便是农桑都比理财来得高段一些,自己的儿子年方十五岁,要学这等末道确实有些不务正业了。
他转过头来看赵楷,赵楷却道:“官家,高相公所言非是,儿臣以为理财之道,自仁宗皇帝后便为本朝大事,至神考时,则诸般新法无非是为理财而已,然而王荆公以下诸公殚精竭虑,以必成之法,借朝廷雷霆之力,州县奉行之,犹不能胜,动辄有钱荒之患;直至本朝,高相公起自应奉,妙手轻点之下,数年之间天下大治,乃至有我大宋博览会,动集万国珍宝于一地,此则胜于熙丰诸公多矣!以此观之,理财殊非小道也!”
这番话一出,高强居然有些感动了,只因他辛辛苦苦这么久,听到的最高地评价,居然就是从面前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比王安石更伟大?别地不敢说,要说经济学,本衙内那是当仁不让啊!
只不过,自幼经受儒家经典熏陶地赵显然不作如是想,王安石之所以受到士林推崇,其实也是和他地经术学问有关,唐宋八大家之一么!高强呢,连一手毛笔字都马马虎虎,更不用说写散文和骈文了,也就是时不时填些词章而已,在文学方面了不起是个柳三变。
不过他身为皇帝,倒也明白理财的重要性,况且本朝两个最会理财地大臣都在面前,也不好公然去贬低了他们,只得向赵楷道:“此言真井底之蛙也!真宗皇帝手制劝学诗,称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高相公燕说书俱是同科登第,他们有这等理财本事,自亦是向圣贤书中学来,尔小小年纪,经术未成,倘要妄言理财之道,岂不是舍本逐末?”
对啊对啊,你就听话,乖乖地去念儒家的书,莫要来烦我了……
高强正在脑中碎碎念,却听赵楷说了一句话,险些把他吓了一个跟头:“官家,倘若儿臣能经科场登第,敢问官家可能许儿臣向高相公请益?”
敢情这位中国历史上身份最高的进士,居然是因为本衙内才去参加考试的?(康熙不算,连最喜欢拍他马屁的阎崇年都认为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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