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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归分析,但高强心里也明白,梁山这出招安的戏要是唱不好,那就别说枢密使了,蔡京一个反扑过来,自己弄不好得乖乖地回去抱着蔡京的大腿混,混到蔡京老的玩不动为止。——到那会,多半也就大家一起玩完了。
过完了年,大宋民间的生活重心就是迎接上元夜的灯会了,去年上元夜时,大名府被晁盖等梁山贼寇闹的不善,虽说仗着官兵早有防备迅速扑灭,但还是让许多老百姓遭了罪,败了兴。
今年可就不同,新任留守司大人虽说年轻,却英武能军,新近出兵攻击梁山贼寇,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这大名府的老百姓是不晓得梁山搞啥子“替天行道”的,就算晓得,梁山的道也没有行到他们头上,这城里还是以高留守为首的官府说了算。因此上,从年前高强获捷而归开始,这大名府的大小官员就纷纷进言,说道今年的上元灯会要大大兴办一番。
高强本来是不大在意这种事情的,在现代看多了某些官员每到节日就四处慰问,随手撒些大米面粉花生油之类的东西,换得电视上露几次脸,浑不知自己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从骨子里透出绝非大米面粉所能养出来的油光,看起来着实欠抽。有了这层认知,试想高衙内怎么会有兴趣玩这类面子工程?
但燕青的一句话却改变了他的想法:“衙内,既然此间百姓乐见,便办他一个大大热闹的上元节也好。咱们去年在汴梁城办那博览会,招徕了许多商贾,那些个奇珍美味。正该让咱大宋普天下的老百姓都尝上一尝,见上一见,何独汴梁百姓有此幸耶?”
高强遽然动容,这话说的实在,汴梁城虽说是大宋第一、乃至天下第一地都会,终究是弹丸之地,这推动商业发展可不仅仅是在此一地就能推的动的。于是俩人一番计划,又与东京的许贯忠几封飞鸽传书往还。决意从汴梁博览会中选取一批较具商业潜质的商家,组成大宋博览会巡游展团,头一站就放到北京大名府。
这所谓的展团,选起来也不费力,许贯忠直接将去年博览会上获得金牌和银牌的那些商品全部圈了进去,然后再选择了一些应奉局所造作的新鲜玩意,这展团就迅速成立起来。横竖只是办个巡回展,没有象博览会那样巨额地销售任务,因此众商家大多只派了些精干的掌柜和伙计,再带些样品。就搭上应奉局定下的纲运船只。匆匆来到大名府。
至于场地问题,竟也是叱嗟立办。自从卢俊义死后,他那些产业很大部分被官府充公。那一座北京第一的翠云楼也在其中。这座楼再经火焚,已然有些破败了,高强去年又大半时间不在大名府,因此通判吕颐浩也只是草草修缮了一下,正好现在被用来当作展团巡展的会场。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登时轰动河北山东等地。去年的汴梁博览会,事先经过了几个月的造势,多有各地的百姓和商贾前去看热闹,而这些人回来之后,对自己家乡的那些人摆出“我见过世面。你们都是土包子”的嘴脸,将博览会地种种大吹而特吹,听者自然是既艳羡又懊恼,懊恼地便是在这时代出门一次大大不易,多少人一辈子都难得到一回京城,更不用说去看一眼这场盛事了。
如今博览会开到了家门口,不但是大名府左近的百姓,就连远隔几百里的沧州和真定府都有许多人闻讯赶来。受这个消息地带动,大名府从大年初二就呈现出远胜往年的热闹景象。赶着这次盛会前来作生活的工匠艺人也是成群结队往这里赶,以至于高强偶然站在城头望去时,心里忽然就想:“今年汴梁的上元节怕是要冷清一些了,不晓得开封府尹要不要念叨本衙内?”
办一次展会,中间要作的事情当然是千头万绪。好在这也不是头一回办了,燕青身为应奉局提举,东京展会他也出力甚多,这中间的门道算是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再加上许贯忠派了汴梁博览会的一些干办前来相助,虽然筹备的时间尚短,居然也一切井井有条,高强并不用操许多心。
不过,高衙内好似是摊上了劳碌命,博览会的巡展虽然不用他费神,但新军的选拔和训练却让他忙地几乎连饭都顾不上吃。话说高强早就决意在大名府整练新军,以改变现有军队军纪散漫、战斗力差、缺额严重的情形,只是先下雪,后打仗,打完仗又要过年,一直都没腾出手来。如今这年已然过完了,尽管上元节还在眼前,高留守却已经等不及了,招集帐下诸将,风风火火就开始练新军。
说到练新军,首先这番号就是一件大烦恼事,宋朝历来有冗兵之弊,而且这弊病还是宋朝人自己提出来的,因此对于部队编制增加这件事,朝廷的神经极为敏感。好比崇宁年间蔡京建四辅,重建八万新军,并且待遇比原先的上等禁军还要高出一倍。这本是他整肃军旅的一个措施,因为原先的军队实在腐化的太厉害,只能练新军,但这四军初建不久,蔡京就因崇宁五年的星变而下台了,上台地赵挺之第一刀就挥向了这八万新军,一来可以往蔡京身上泼脏水,二来也可以节省下大批钱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宋朝后期财政拮据的情况越发严重,这养兵的钱是国库支出的头号无底洞,又加上承平日久,朝廷对于军备每每抱着侥幸心理,在这时代又没有年度军费预算这一说,于是军费每每就成了财政拮据的头号牺牲品。后代在论起北宋的军事时,常常说什么以文制武啦,养兵虽多而不堪用啦,其实这后期军事投入的缩减也是一大原因。尤其是徽宗朝更为明显,否则也不会出现方腊起义时,东南竟至无兵可用的情形,要把原本打算去收复燕云的西军调去江南平乱。
好在高强练新军地念头是早已有的,在去年底出征东平府之前就已经上报给枢密院,那时的枢密使还是郑居中,大家自己人好说话,郑国舅大笔一挥。就给大名府新增了三十指挥,一万五千人的编制,料钱和兵器都比照上等禁军发放。
招军榜文一出,大名府的军将们顿时议论纷纷。对于一般的小兵来说,他们其实到哪里都无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道理,混在底层的士兵最清楚不过了;但对于中级以上的军官来说,这新军就很有说道的必要了,新军一旦成立,必然比旧军更受重视。而旧军渐渐就会沦为二等军队。待遇装备都会逐渐削减,直到最后裁撤番号为止。这可不是这些军官们杞人忧天,类似的工作从神宗朝开始就一直在搞。推行将兵法的时候,天下禁军和厢军的番号可是一刀砍掉了三分之一!
再者,这新任的留守司高强,军中背景那是谁都知道的,太尉高俅虽说被许多军将瞧不起,无奈人家是该管的大上司,再瞧不起也得看人脸色下菜啊?何况高留守剿匪甚力,所战辄捷,更难得的是绝不克扣下僚官兵应有的赏赐,那些随同出征东平府的龙骑兵们。好些人年前都得了赏赐地金牌金碗,黄灿灿地晃人眼,袍泽看了怎不眼红?
几样加起来,这新军地招募榜文一出,求情托路子就成了大名府军将们的新功课,几乎人人都想挤到新军的行列中去,最好是带着自己地老部队一起过去,何也?部队就是财源,那缺额。那欠债的兵士,那有手艺能挣钱的兵士,都是现成的钱啊,丢了岂不心疼?
不过高强却早有成算,他头一件事就是把林冲那队教导队中受训的士兵都给挑出来,一股脑授予承局的官衔,也即是最低级的军官。以此为基干,再任命出十将,都头,营长,新军的架子一夜之间就搭了起来,众旧军官都只能看着干瞪眼。
这一招说穿了也不稀奇,高强在小说里看多了军文,许多作者都对德国陆军注重士官和基层军官的做法大为激赏,高强耳熟能详,也记住了“普鲁士军官团”这个听上去很是拉风的名字,现在自己编练新军了,顺手就来了这一招。至于部队地具体编制,他倒没头昏到搞出什么营连排班来,一则这多半是火器时代的编制,冷兵器为主的时代是否好用还在两可,二则众多官兵都是目不识丁的,接受起新事物来,那种速度足以让最有耐心的主官崩溃,在这种情况下,降低训练的复杂程度乃是首要,哪来的空闲搞这些花样?
架子搭起来以后,再要招兵就容易多了,那些新提拔的使臣们多少都有些自己的知交好友,大家呼朋引类之下,众兵士一听说到了新军可以摆脱原先主官地剥削,顶头上司还是自己昔日的亲朋,那还不是人人踊跃?不过这样一来也产生了副作用,旧军军官们的生财之道被人断了,个个眼中冒火,新旧两军之间迅速形成了派系,若不是高强将新军统统禁锢在新划出的军营中整训不许外出,恐怕双方的斗殴事件少不了。
新军草创,在在都需要高强这个留守司关注,尽管有韩世忠、林冲、徐宁、关胜这一帮将领帮着,他还是忙的昏天黑地,每每都想躲懒交给手下了事,想想这支军队所担负的重大责任,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1
十来天功夫转瞬即逝,等到新军编组的七七八八,高强抬起头来一看,竟已是十四日,上元节就在眼前。念着这一阵子大名府的诸军之间气氛有些尴尬,高强有心要提振一下士气,索性大笔一挥,给大名府所有官兵都发了一张博览会的入场券,凭券可抵铜钱五十消费。
这笔钱惠而不费,既给大名府博览会拉了客源,又犒赏了三军将士,还不用留守司和高强自己出一份钱,都摊到了与会商贾的份上——“且慢!衙内,那参展的商贾中,咱们应奉局自己可占了足一半!”燕青一语惊醒梦中人,高强正在暗自得意的心情立时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管如何,这么一来,大名府的热闹又添三分,一众官兵得了些许实惠,却也乐得开怀,诸军之间原本颇有些紧张的局势也就得以缓解了。
十四日晚间,时已近子时,高强搁下手中记录着新军官兵名字的卷册,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迎着窗外的寒风打了个冷战,连日疲乏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他遥望着***通明的翠云楼,心知那里的参展客商正在为明天的开展作最后的准备。
忽地心有所感,转身道:“谁在门外?怎的不进来?”
门口“咦”了一声,一个裹着白狐皮大氅的小小人影闪了进来,一张脸红扑扑地,正是金芝。高强自从前次与小环、金芝同房之后,又回去歇宿几回,几人间的关系已经可以称得上恩爱的,此时见了金芝,心中也是喜悦。
他正要开口,却见金芝手里还拽着什么,依旧藏在门外,不由笑道:“三娘,敢是藏了什么物事,要与官人解颐么?”
金芝一壁笑,一壁手上却在明显加力,终于一把拉进一个人来。高强看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起来:那人乃是他的正妻蔡颖。
自打出了陆谦这档子事,高强心中固然是忌惮蔡家,蔡颖却也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高强知悉,从他即刻招回并杀死陆谦来看,可知高强心中的愤怒。俩人可谓心中都有鬼,又不好摊开来说,因此这段时间都只淡淡地摆出夫妻间的礼数来,私话都不说一句。
高强正要皱眉,看见金芝站在当地,一面略带惶惑地看着自己,一面手底又暗暗加力将蔡颖向自己这里推,心下忽然一软:这小丫头,一边是托付终身的官人,一边是情同姐妹的大娘,这些日子可不知有多难过吧?
只是这么一想,忽然又想起金莲那件事来,也是金芝的一番好意,却被蔡颖在中间安排,结果逼的金莲只能出家为尼。这么利用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你蔡家一门数翰林的家教就是如此?
高强想到这里,目光顿时就冷了下来,口中淡淡地道:“三娘,你若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起便罢;你大娘若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她自会来说与我,终不成离了你,大娘连我书房的门都找不到了?”
金芝听了这夹枪带棒的话,脸上立时更加红了,一旁的蔡颖虽是低着头,那脸上血色却分明在瞬间褪尽,手中捧着的瓷盅也微微颤抖起来,叮当之声可闻。
金芝正要开口,蔡颖却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地凝视着高强,缓缓道:“官人,奴家知道官人连日辛苦,恰好有汴梁送来的高丽人参,便饨了来与官人补身。是奴家央着三妹妹同我一道来的,官人要怪,只怪奴家。”
眼前的这张脸,虽然仍旧艳丽,却分明看出苍白和憔悴来,这些日子,她又受着怎样的煎熬?忽然间想起新婚之时俩人的恩爱,高强心头没来由地一软:若不是你一心只想着你那娘家,我纵然夺了权柄,也不会亏待了你蔡家,好好的夫妻闹到这般田地,真是何苦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