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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 招安 第二十九章 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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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碰头商议之下,除了钱粮暂时由大名府库中支应以外,凡是打造战船战具,招募水军兵士,以及请求京城拨付应用兵器等项,列了长长一大条,单单造船大小五百艘,就需要用钱不下数十万贯。

    这次第都记录了下来,高强命人飞马前往京城,送交枢密院请给。

    正事说完,吕颐浩先行告退,韩世忠见没了外人,便向高强道:“衙内,如今大名府城中可用之军,其实总共不过万人,衙内若要整军进剿,不可不知此节。”

    高强闻言愕然,如今宋朝军队腐败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但总想着大名府是军事重镇,总是要好一些。想不到号称兵过三万,却只有万人可用?

    说起军中弊政,已经到任半年多的韩世忠知之甚详。总的说来,无非还是吃空饷,役军卒,乃至放贷图利等等手段。“现今大名府军中,除了索超一军外戍,多系战士之外,在城驻军半数都是各级将校的使役白直之人。这些兵卒应有的钱粮多半都被上官层层克扣,却又被上官役使奔走,有外出做工,将工钱上交给该管将校者,谓之买工;有为上官经营产业,终日不得回军营者,谓之营运;更有逼于生计者,借了上官的本钱外出经商,上官不问何往,但只约定期限收取本息。凡此种种,哪里有半点战力?”

    韩世忠见识多了,经历多了,说起这些事情时早已不像当初在青州那样愤激,却更多了一丝骨子里的悲哀:“下层军士终日奔走,以饱上官,也难怪这些官军每战辄溃,对盗贼望风披靡。须知一旦出战,平日自己的营生都抛在一边,不但没钱交给上官。连一家老小的衣食都没了着落;况且兵凶战危,谁都难言没有个鞭长镫短,若是死于战事,难道让孤儿寡妇指望那一点阵亡的抚恤过活?更别说那一点抚恤都未必能见的到!”

    高强一向忙碌,虽然也经常往军营跑,但很少有时间下到基层去看看官兵到底是怎么活的,今日才知底层官兵之苦。燕青却出于卑贱,也知道不少。叹息道:“如世忠所言,那些有手艺懂营生的兵卒还是好的,更有那无能治生地,只得命妻女装扮梳洗,倚门卖笑,求三餐之饱。此辈身受上官之压迫,若非阶级法在,早已生出乱子来,不是逃亡山泽为盗,就是兵变。如何指望他们能奋勇向前?”所谓的阶级法。乃是宋太祖所定军中上下级之分,极为严格,犯者必斩。因此使得兵卒不敢对抗上级将校。

    韩世忠接道:“正是。近日朝廷剿匪令下,小将军中的官兵率多恐惧,每日均有逃亡者,等到正式出兵之日,更不知能有几人还在行伍之中。是以小人才向衙内进言,若要进剿梁山,须先整军方可。”

    高强大摇其头,原本还以为自己手下上将数员,雄兵几万,就算碍于水泊之险不能进取。打起来还是没有问题的。但照韩世忠这样说起来,竟是不出城便罢,一出城恐怕还没等接仗,这兵就得先溃逃了。

    “世忠,你的部下既是这般,那关胜李成二将的部属又如何?”这两人在大名府当了许久的大将,总该有些能战的兵吧。

    韩世忠闻言冷笑:“关胜醉心于自己地家世,整日价自比关二爷,不但自己要学。还逼着身边的人一起学。其本部能战者不过五百人,皆使朴刀,称为五百校刀手!小将看他平日慨叹,还颇以这五百校刀手并非全是关西大汉为憾哩!”

    被打败了……高强这才算认命了,想想水浒传上,关胜的表现也就比领着连环马去踏水泊的呼延灼好了一些,归降梁山之后除了位列五虎上将之首,并无出彩表现。大约施大爷写这五虎上将,其实是看着蜀汉的五虎上将眼红,因此头一员弄个关胜,二一员林冲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外号叫小张飞!

    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呼延灼来,这一队骑兵练的不错,难得的是呼延灼并不如何贪婪,再加上连环马队之上别无统属,直属殿前司管辖,才使得这队骑兵的战斗力得以保证。只不过连环马用于战阵冲锋,威力自是强劲,但现在用来对付藏于水泊中的梁山军,却有些大炮打蚊子,使不上力。

    “既是如此,整军当为目下之要务。”至于如何整军,高强不打算照搬青州时合并编制的办法,现在是要用兵打仗地时候,这么搞地话起码短时间内是不用想动兵了。

    想了一会,已有计较:“原本我想以世忠和关胜二部为主进剿,现在看来战力未必可靠。如今本衙内官拜招讨使司,自有权力编练新军,即日起将大名府及附近诸路兵马重新整编,抽调有力之部编为新军,直属我招讨使司辖下,专命世忠为大将,统一指挥。”

    要是寻常人骤然被高强这样提拔,多半要惴惴不安,恐遭同袍之忌。但韩世忠年轻气盛,秉性刚直,又是一直跟着高强这位到哪里都压人一头的衙内,他却不晓得什么叫谦退,慨然应道:“衙内将这等重任交托在小将身上,小将自然不教衙内失望。如今大名府各军高下,各将优驽,尽在世忠方寸之间,若要重编新军,不过月余即可成军。”

    高强却要他不必着急,既然已经下令几天后校阅兵马,不妨再多等这几天,到时候先整军,再练兵,一鼓作气弄支像样的新军出来。

    军务谈完,韩世忠惦记着自己地队伍,匆匆告辞去了。

    燕青和高强说了些杭州应奉局的事务,说起当日他弄出了青铜车轴之后,高强曾命他试造各种车辆,以比较优劣。只是车辆的运输受到道路限制,虽然车轴的应用能大大增加车辆的载重和行驶速度,但是由于没有轮胎,大宋的道路状况就成了制约车辆发展的新瓶颈。燕青和手下工匠们冥思苦想,却始终无法绕开这个关卡。

    高强听着听着,忽然想起历史上曾经一度出现的马拉火车来。他当日读历史时,曾经看见一则逸闻,说是满清第一条铁路建成后。慈禧因为昏庸腐败,硬说蒸汽车头是什么不祥之物,于是硬生生将这铁路上的车头改成了马匹,马拉火车就此出炉。

    这则逸闻到底确否,高强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却不曾详细考证过,眼下又没电脑和互联网,想要沟狗一下也不可得。但这个点子在眼下却有些用处。既然道路不行,就得修路,修马路的话要和沿途众多州县打交道,烦也烦死人,干脆直接修铁路好了。

    燕青听到高强的这个想法,低头皱眉只是不语,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衙内,若如此说来,却是可行。自来矿山之中已有用车辆放在轨道上运输之法,如今小人所造的车轴。车轮之转速和承载皆比往日陡增数倍。正可打造更大的车辆,今若用铁轨承托,小人不必顾忌道路状况。当可将这车厢造的更加牢固阔大。”

    当下两人商议了许多细节,其实以当时的冶金和制造水平,用生铁和木料造出底盘和车厢来并非难事,只是由于缺少高质量的钢材,这种车厢的体积不能和现在相比而已。然而就算是仅仅只有现代火车车厢的一角那么大,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也是极大地创举。

    车厢与车厢之间用挂钩相连,车厢装上货物之后必须密封,这些都没有异议,技术上也没有难度。关于拉车马匹的设置,两人倒费了不少功夫。最后商议这铁路两旁还得修驰道供马匹奔跑,拉车马用十二匹,分为两列,中间用组合起来的车辕相连,车辕上要配置车厢,以供驾车人乘坐。高强原本想把这个十二匹马联合起来的东西叫做车头,燕青却觉得车头这个词听起来很是陌生,干脆按照大宋运输货物的惯例,管这个叫做铁路纲。马拉车头就叫做纲首好了。

    铁路有一样好处,就是管理比较方便,设一个专门的机构就是,不需要和经过的州县发生太大关系。像这样的好东西,高强当然是要抓在自己手里的,因此嘱咐燕青立即修书给杭州的应奉局官吏,让他们试造车厢,待自己有机会回京面圣地时候提出修建铁路,“从此大宋的物流就将翻开新的一页啦!”高强仰天大笑。

    燕青也是喜欢,现在应奉局的商业日益拓展,不但是中外的贸易,国内各地的特产也都纷纷挖掘出来。说起来这却是燕青的功劳,他为了迅速将应奉局和钱庄的触角伸展到各地,主持进行了一项货郎计划,在各地州县张榜招募货郎,对应募者加以技术和商业理念方面的培训,然后再放出去,让他们在四里八乡贩卖应奉局的各种产品,同时也担任对百姓的技术员和采购员角色。

    这种从本地选拔出来的货郎熟悉乡土民情,有很多人本身就是长期在本地经商的人家,一旦纳入应奉局的商业体系之后,货郎们迅速成为应奉局伸展向大宋基层各个角落地庞大触手,使得各地商事的发展蔚然成风。别的不说,今年高强上奏要搞博览会,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招来了那么多各地商贾,这些深入基层的货郎们居功厥伟,像福州那位发掘出优质白糖制法的货郎,眼下已经升任了应奉局的福建路主管。

    “好教衙内得知,按着衙内的建议,这些货郎若是有所建树,都可以从其发掘的商品商路中按股分成。短短年余之中,已经有许多货郎由此而致家财万贯,给后来人树立了极好的作范。”

    对于燕青地这个举措,高强当初也是极为欣赏的,这就等于是将原先许多散户商贩给联合了起来,凭借应奉局的招牌为他们提供庇护,使得这些原先备受各处官吏豪强欺压、商事举步维艰的商贩得以放手经营。一旦不受到横征暴敛的限制,这些小商贩的能量迸发出来,就有了现在的大好局面。

    而高强在博览会上向赵佶进言,招募贫民去流求(就是现在说的台湾)开荒种甘蔗一事,其实最早也是由一位福建的货郎提出来的,且已经被燕青付诸实践,只是由于涉及到大批人口的流动,在没有得到官府的支持之前,即便是应奉局也不能大举,是以眼下流求垦荒团不过数千之众,只在现在的台北和基隆两地建立了营地。

    “如今朝廷已经下诏允许募民前往流求垦荒,我应奉局正可放手而为,将大批中土贫民运往流求垦荒,种植甘蔗,所产白糖可运往杭州,再行销海外各国。若是能有一条铁路从汴梁直铺到杭州,将东南与汴京联结起来,东南的各种物产自可源源不绝运往东京和西北各路,比现下的御河纲运,效率何止倍增!”燕青说到应奉局的种种事业时,眼睛都在放光。

    高强看到他这样子,就像看到后世民国时那些实业救国的民族资本家一样,心中颇有些感慨,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乙,现下看到你这等奋发进取,我方没有后悔,当初将你硬是从这大名府带了出去,似你这样有用之身,正该作这样一番事业才是。”

    燕青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便要跪倒称谢,高强一把拉住,笑道:“我和你一见如故,这些礼数都不必拘泥。说起来,我虽然是太尉府的衙内,家父却是因为踢的一脚气球才得了今上的宠信,连带我这衙内也处处遭人白眼。这几年我殚精竭虑,就想作一番大事业出来,好好给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们看看,他们枉自读了什么圣贤书,却未必能作出本衙内这样的事业来!”想起自己来到这时代以后,因为高衙内这个身份,还有那个花花太岁的名头所遭受的种种,高强也不由得唏嘘:

    “旁人或是瞧不起我,或是巴结我,更有人一面巴结我一面又瞧我不起,本衙内也是有眼看人的,岂会不知?这几年我一意用你和贯忠,石三郎几个,乃是因为你们与我境遇相似,都是心怀大志,却身处逆境之中的,咱们几个只需同心协力,便是无往而不利了!”见燕青意有不解,高强笑道:“小乙莫非忘了,家父不曾发迹之前,本衙内也只是个市井的帮闲无赖,比你等还要不堪哩!”

    燕青微笑,拱手:“衙内,小人自河北道上遭际衙内,早已奉衙内为主,更不移改。”

    二人相视大笑,都觉心中舒畅,高强近来遭遇到的难题一桩接一桩,直是迎接不暇,若不是身边有像燕青、韩世忠这样的好帮手,凭他一个人真还未必撑的下来。

    正在欢畅间,燕青忽然“哦”了一声,探手入怀,取出两封信来:“衙内,日前东倭商队回转杭州,带回了两封信,都是东倭那里方天定教主手书,一封是给衙内,一封却是给三娘的,小乙正来北京,便带了过来。”所谓三娘,是因金芝进门在小环之后,是以排在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