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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只是严加防范?盖因这梁山盗贼早已是本朝一个痼疾,历任州府都拿他没什么办法,即便是怎样严刑峻法,也管不到这八百里水泊深处。赵佶虽说并不是什么明君,但脑子可不糊涂,顶多是性格轻佻,好大喜功而已,这上头看得分明,并不如何苛求。
只是这奏章之中,有一件事叫皇帝看着喜欢,那就是高强又一次立下了功劳。于是御崇政殿与两府议事的时候,赵佶特地把这奏章拿在手里,向蔡京笑道:“公相,你这孙女婿,可真是干城之才啊!”
按理说,赵佶和高强老爹高俅的关系更为亲密,这话该是对高俅说才在理。不过两府奏事,高俅只是个三衙太尉,没资格列席,因此赵佶只能向蔡京说。
皇帝对自己的子弟如此夸奖,蔡京自然要逊谢一番。
赵佶笑眯眯地听了,又问道:“年前公相已经保举他去大名府留守司任上,原任梁子美该当进户部为官,可到时候了?”
蔡京暗吃一惊,他对赵佶的脾气摸得门清,看赵佶笑嘻嘻的很是开心,提起高强来必定有好事,再联想去年赵佶给高强下的“善理财”的评语,心里顿时就打起小鼓来:“这官家,莫不是要给高强再来个三级跳?”
心里盘算,嘴上不敢怠慢:“磨勘之期乃是三月,春郊之后便当调任了。”
赵佶点了点头:“高强年少为官,所到有声,也算难得,算算他离京外任也有两年,朕意趁此机会。调他与梁子美一同进京,好好奖掖几句。公相意下如何?”
蔡京脑子飞转,不晓得赵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成是官家对高强想念不已,要调他回京?这件事不大好办,大宋官员的宰执之路,须得是选人官、亲民官、侍从官、政事堂这么一路上来,其中前三个档次都需要多次沉浮历练。积累足够的政治资本才行,以高强才刚刚作了两年亲民官的资历,要进政事堂大大不妥。
好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高强若是被架到火炉上烤了,蔡京这里未必就能风凉。他赶紧用言语试探,奈何赵佶居然口风甚紧,滴水不漏。蔡京不得要领,只得权且应下了,叫人发文调高强进京觐见。
这闷葫芦终究是要打破的,蔡京一下朝就开始侧面迂回,叫人向宫中天子身边收风。
要说蔡京的消息网络,在这方面效率无人可比,加上此事关系到高强。太尉府那里的宫中势力更加庞大,几下合力,当天晚间一条消息就漏了出来:官家最近关心最甚的,乃是今年郊祭的用度一事。
拿着这条消息,蔡京一时沉默不语。旁边的蔡攸按捺不住:“爹爹,调高强进京。与郊祭用度有何干系?”去年的明堂造作一事,内有梁师成总揽,外有应奉局支吾,蔡攸卖出老丈人的脸面,从高强那里很得了些好处,一时间对这女婿大为改观。——这倒不是说他赤膊上阵去作包工头了,自然有那相关的商人从他这里接了活计去作,这帝国时代,但凡大一点的商人。哪个不是在朝中有点门路的?
蔡京不答,却向梁士杰道:“士杰。今年统算起来,郊祭的用度还差多少?”大宋郊祭是一件大事,皇帝要亲自到南郊祭祀天地,还有那莫名其妙上位的赵公元朗(这是宋朝皇室生造出来的一个道教神明,自称是赵家先祖,虽说历朝皇帝都得给自己祖上贴金,不过把老祖宗升格成神仙,宋朝算是调子够高了)。这么大的阵势,花费自然少不了,余外又要大肆封赏,所有宗室以及文武百官公务员人人有份,多少不同而已。尤其是真宗朝封禅泰山之后,这祭祀上地花费越来越多,仁宗朝最多一次郊祭花掉了两千多万贯之巨!这么搞法谁也吃不消,于是从一年一祭改为三年一祭,封赏的标准也是逐年有降。即便是这么着,架不住大宋的官员和宗室数目翻着跟头往上长,一次郊祭的花费最少也是以千万计的。
今年又是大郊之年,秋郊之时就得大封,蔡京主掌朝政,这事自然要放在心上。本朝自元丰改制之后,撤了三司使这职位,财计都交到户部手中,六部则都归中书省管辖,因此蔡京不问别人,只问中书侍郎梁士杰。
这私房议事,有话直说,梁士杰听见蔡京问起郊祭,大大叹了口气:“说不得!户部已然算了数目,今秋郊祭约须钱一千八百万贯,奈何去年大灾,各地忙着赈济,官家又要造明堂,怎么算,今郊的用度都还缺着四百万贯。”
蔡京眉毛一扬,这才醒悟:赵佶多半是得了这个消息了,那皇城司是天子的耳目,可不是吃素地!“缺了这么多?别处腾挪不出?”
梁士杰苦笑,掰着手指道:“明堂现在已经支领了八百万贯,梁师成那里只能保证不再向我伸手要钱,挪是挪不出来的;去年大旱,今年直到夏收才有新粮收成,各地放粮赈济,都伸手要钱粮;西北童贯那里,已经三年不曾大打,不过童贯一直不安分,三不五时地蚕食几个西夏城寨,那边多半也按捺不住,郑枢密给我提点过,今年怕是又要不稳当。”
蔡京听的不耐烦,打断道:“历年都是这么着,虽说去年大旱,赈济时也没费了朝廷多少钱粮,怎的就一些儿转圜余地也没有?”语气已是不满。
梁士杰无奈:“我手上倒还能腾挪些钱粮出来,大约三百万贯不到些,可这得防着万一,若是所料不差,去年大旱,今年恐有水患,这笔钱得花在河工上头,动不得。”
蔡攸听了半天,到这时可算逮着机会说话:“那水患可说不得,如何拿的定今年定有水患?河工年年修,今年且容让一些,也使得。”
他还以为得计,不过蔡京老于政务,一些儿也不糊涂,哼了哼道:“修河工花钱再多,好过河决!好在时方二月,离春天开河还有些时候,尚可转圜,既然官家有意向高强问计,老夫也想看看,他高强善理财,是否能作这无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