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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安小课堂开课啦!
在野外逃亡的时候遇到车辆着火了应该怎么办?
当然是要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你的队友去救啊!
在野外扎营时,如果遇到突发火灾的情况,必须用土把火压灭,而不可以用水,这是行走江湖之人应该了解的基本道理。
嗯,最基本的道理。
当天明拎着一桶水把火扑灭了,而大铁锤开始怒斥他的时候,沈长安正躲在马车后瑟瑟发抖。
但凡天明来晚一点,他都已经把水打好了。
等到所有人都各自走开去忙碌之后,沈长安才跑到天明,伸出手揉搓着对方那一头乱糟糟如鸟窝的头发。
“在发现着火后,立刻就找到了附近的水源并打回了水,你的反应速度和行动速度很快啊!”
明明是真心实意的赞扬,但在天明耳中听来却像极了刻意嘲讽。
一巴掌拍掉了沈长安的手,天明沉默着跑开了。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本来准备好了长篇大论的安慰之词现在通通用不上了,沈长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一把沙子扬到还冒着烟的马车残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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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旷修死后,这七国境内,能被称作是天下第一乐师的怕是只有高渐离了。
剑谱排名第七的水寒剑以寒冷肃杀闻名,高渐离的琴声也似是如此。
高山流水,飞雪玉花,易水畔别。
他的曲子总是哀伤的,听的人像是在在苍茫无边的草原上被刺骨的寒冷吹过,又像是在雨后明净如洗的萧瑟中独立一人。
一如他的人,他的剑,他的心。
高渐离已经很久没有时间能真正闲下来弹琴了,失踪了十年的沈长安重新出现,盖聂带着荆天明叛逃秦国,诸子百家的各位反秦代表要在机关城会聚,这些事情通通挤在了一起,作为墨家首领中的最强战力以及地位仅次于巨子的他,一直忙碌奔波于各种各样的事,而弹琴这种风雅之事,自然是被搁置了。
现在沈长安和盖聂的事算是解决了,机关城覆灭,众人前往桑海,虽然结果都并不怎么美好,但总归是解决了。
抬手,抚琴,拨弦。
孤舟似的明月凌于夜空之上,不时地透过云隙向大地洒下淡淡的银辉,那辉光映在琴师俊美无比的侧脸之上,给人平添了几分凄凉。
悠扬清澈的琴声盘旋夜色如墨的树林中,那声音虽清冷至极,但又犹如山间流淌的清泉为周围的人洗涤去心灵上的尘埃与疲倦。
一曲结束,四下无言,天地归于寂静。
“既然来了,为何不靠近?”
五指分明的修长手指再度搭上琴弦,这次只是无意间的拨动,声声点点,寥寥音音,虽未成曲,但却仍让人感到沉醉动听。
萧瑟的夜风吹过,卷起树上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落下,在空中盘回打旋几圈然后飘摇的落下,最后一片叶落地时,高渐离身边那棵本来孤寂的树旁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我怕我靠的太近,打扰到你的闲情逸致。”
沈长安双手环胸斜靠在树干上,背后的阴阳剑匣砸在上面发出‘嗙’的一声。
“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高渐离的武功虽然比不上鬼谷纵横,但也是当今天下的一流高手,在沈长安还离得很远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
对方虽然小心翼翼,却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想来是有事找自己但又不好意思惊扰。
这不由得让高渐离想起十几年前的沈长安,那时的他也是如此,总是站的远远的默默的看着自己击筑,荆轲饮酒,似乎想要融入进来,但又不敢靠近,就好像中间隔着一道沉重的隐形的墙。
“有什么事吗?”
百无聊赖的拨动着琴弦,调整着音色,高渐离没有抬眼去看沈长安,但也猜的到对方现在是何种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很好奇,燕丹为何要让天明暂代巨子之位,而且还把那一身绝世内力传给了他。”
“燕丹……”
听到这个称呼,高渐离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又很快了然。
沈长安与燕丹的关系本就极差,十几年前碍于身份还会尊称一句‘太子殿下’,现在他已被逐出墨家,而燕丹也将巨子之位暂交了出去,所以,直接称其名讳也不算有问题。
“巨子做事自然有他的理由,况且也不是永久传位,只是暂代而已。天明他是大哥的孩子,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让我们好好的教导他。”
突然间没了继续演奏的心情,擦去琴上灰尘,欲将那琴收起,但沈长安却走了过来,抢先一步按住了高渐离的手。
“他想利用天明以困住盖聂,对不对?”
虽是疑问句,但其中的确信显露无遗,沈长安低下头看向高渐离,他的目光灼灼,在这黑暗中闪闪发光。
高渐离一顿,没有回答,亦没有抬头去对视。
“你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要问我?”
沈长安猜的到的事,墨家众人自然也都猜的到,但是大家都将这答案隐藏进心中,谁也不会,也不能提起。
天明是荆轲的孩子,墨家本当护他周全。
可现在,燕丹强迫天明坐上巨子之位,看似委以重任,真实目的却是用以牵制盖聂,也给天明增加了极大的风险。
从利益角度上来讲,墨家是有着最大好处的,但不管怎么说,燕丹终是利用了一个孩子,用的还是见不得光的手段。
况且……
不留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高渐离睫毛微颤,眼中闪过一丝羞愧。
燕丹这一招不仅牵制住了盖聂,也同时牵制住了沈长安。
虽然已经把他逐出了墨家,但他无处可去,只能跟随着盖聂,而天明只要还在墨家,盖聂就不会离开。
一石二鸟。
只是一个暂代的名义上的巨子之位,就给墨家带来了两位可随时利用的顶尖高手,燕丹不愧曾是一国太子,城府深到令人心惊。
“我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了。”
掌心之下的温暖消失,沈长安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不自觉的搭上了剑匣的背带揉捏着。
“我似乎,与燕丹的关系不太好?”
说是恢复记忆,但也只是想起了一点又一点的碎片,有时是一小段连续的场景,有时又只有几句话,每次试图去记住去捋清都会头疼欲裂,就好像那些记忆是他不该触碰的禁忌。
/————“太子殿下可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就能获取了墨家人的信任,不知当年又是用了什么手段使秦王同意你回归燕国呢?”
“沈先生说笑了,论手段我哪里比得上你呢。靠你这张脸佯装可怜,不也是爬到了六指黑侠身边吗?”————/
远处,一声干涩的蝉鸣,在燥热的枯树丛中响了起来,隐隐约约的,能看见远处的点点蓝色火光。
“要继续前进了。”
默认了沈长安的话,高渐离把话题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蓝色的火往往被普通百姓认作鬼火而不敢靠近,必要时墨家也会把这种火当成信号使用。
“跟我来,带你去换衣服。”
“好……哎?”
抬起的脚猛地停下,沈长安大睁着双眼迷茫的看向高渐离:“什么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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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说如今天下哪里最适合生活,大部分人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应该都是桑海城了。
桑海位于东海之滨,原齐鲁之地。
儒家的小圣贤庄和著名的海月小筑都在此地,为了巴结到位高权重之人,或是为了拜入小圣贤庄饱读诗书,亦或是为了品尝传说中的鱼翅蒸熊掌,每天都有无以数计的人来到这里。
与六国境内遍地荒凉不同,桑海城中没有任何破败样子,和平的差点让人忘记这里已经早已被秦国征下。
沿街设摊的商贩个个高声吆喝,露着笑脸,殷勤地招揽着生意,人们熙熙攘攘,繁华至极。
最近的桑海城却不像以往那般和平了,阴阳家的云中君在此打造了一艘名为‘蜃楼’的巨型楼船,据说要乘坐此船东渡海外寻找传说中的三座仙山。
世上有没有仙人,有没有长生不老药,谁也说不准,谁也不知道,但是皇帝要找的东西,没人敢说不存在。
街道上车水马龙,除去人群,还有着大量车马流动。
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开有一家名为‘有间客栈’的店铺,这家店铺的老板庖丁手艺极好,从糕点到宴席无一不能,刀工一流,客栈的生意自然也是不错的,就连远赴盛名的小圣贤庄,平时的饮食也是由有间客栈负责。
有间客栈外,几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至门前,坐在马车外的黄衣男孩跳了下来,紧随其后的十来位身着普通的男男女女。
这桑海城中每天来往的人不计其数,有钱有权者更是不少,所以路上的人也没有对此怎么在意。
事实上,也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些男男女女居然就是经过易容变装之后的墨家众人以及剑圣盖聂,不远之外的通缉榜上,这些人的画像和赏金就在那上面清清楚楚。
天明自小颠沛流离,也从未来到过这等繁华之地,刚下了车就兴奋的东张西望起来,一时激动更让他口无遮拦,险些说出墨家众人变装的秘密,
自然,他被易容之后的雪女教训了一顿。
“好像……少了一个人?”
易容之后的盗跖数了一遍人数,惊讶的发现少了一个人,他看向高渐离,而高渐离清咳几声,似乎有些尴尬。
他走到马车窗边重重的敲了几下,对里面的人说道:“大小姐,该下车了。”
马车内先是没有任何动静,又很快发出了噼里啪啦和‘哎哟’的叫声,想来,是里面那位磕到头了。
“大小姐……?”
不明所以的看了眼高渐离,又看了看周围一圈的人,盗跖恍然大悟的发出了一声‘哦~’,然后带着看好戏的笑容直接撩开了车帘。
躲在里面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往角落里缩了又缩,偷偷祈祷着别人看不见自己。
自然,这是徒劳的。
“大~小~姐~”
盗跖挑起了眉头,声音中的调笑意味极其浓重。
“你若是再不下来,我可就上去抱你出来咯!”
听到这话,车里的人身体一僵,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决定,然后,款款下了马车。
世间美人无数,也不尽相同。
或清冷如雪,或孤傲如月,或娇柔似水,或魅惑似火,而这位美人,显然属于最后者。
那是一名身着火红长裙的女子,裙上印有浅浅的金色丝线,绕成一段又一段唯美的花朵装饰,而那长裙紧贴身体,更是完美的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腰身。
再往上看去,只见她那瀑布般的长发随风扬起,上面虽然没有任何发带与头饰,但却丝毫不减魅力也不显凌乱。
那风仍未停,吹起女子的嫣红裙摆露出里面的纤细脚踝,也吹起路边树上、地上鲜艳的烂漫花瓣,花瓣也被这美人吸引了一样,争先恐后的落到她的头上与身上。
路上的行人与街边的摊贩也被这美人吸引了目光,一个个都忘记了手中的动作,大张着嘴巴看了过来。
不少人抬头去看那人的脸,想看看究竟有着一副怎样倾国倾城的容貌,然而另他们可惜的是,那人脸上带着一层虽然轻薄但是却严严实实遮住了脸的红色面纱。
虽然没有露出脸,却给人一种朦胧的神秘的美,又给这人平添了几分魅力。
美人没有理会盗跖伸出的手,而是冷哼一声然后毫不在意形象的跳下了马车,周身散发着不可见的冷漠与怒意,让人不好意思靠近半步。
“我的妈呀!长安你穿女装可真是——嗷呜——”
天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雪女狠狠地敲了一个暴栗。
沈长安面纱之下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狠狠地瞪了罪魁祸首高渐离一眼,轻甩衣袖,然后快步走进有间客栈,只留给门外的人一个高冷而充满着神秘魅力的背影。
见盗跖也愣在了原地,雪女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留情的伸手掐了他一下,听见盗跖嗷呜一声的惨叫,其他愣着的人也都缓过神来,纷纷轻咳几声,然后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进了客栈。
走在队伍最末尾的盖聂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幽暗小巷的巷口,那里风平浪静,只有几只老鼠在吱吱叫着啃食着地上的垃圾。
盖聂微眯起双眼,又很快把头转了回去,慢步走进了客栈。
而就在客栈大门闭死的一瞬间,刚才那条小巷深处突然窜出一个黑影,轻车熟路的跳到了树上,在茂密树枝的掩护下迅速的向海月小筑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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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小筑里,最靠海的顶级雅间内,一位穿着白色里衣、外披淡墨色纱织外袍的男子慵懒地坐在桃木矮桌前,淡淡的看着桌上正中间摆放一副由琉璃玉石琢刻而成的贵重棋盘,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男子抬手捻起了一颗白色的棋子放到棋盘之上。
说来也奇怪,屋内明明只有男子一人,但桌面上竟摆有两个茶杯,一杯半满,一杯全满。
书架之上的蜡烛骤然颤抖了一下,烛光摇曳,等到再恢复平静时,屋子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夜行服的男人。
那男人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撑膝,低垂着头,看上去对下棋的那人极其尊敬。
“大人,方才有间客栈来了一位身着红衣带着面纱的绝世美人。”
话音刚落,只听下棋的男子嗤笑一声,带有着明显不屑的说道:“什么美人啊绝色啊,老夫早已见过天下最倾城倾国的美人,其他的,可看不进眼。”
轻描淡写的瞥上男子的脸一眼,会发现他的容貌十分年轻,看上去约只有双十,但男子却自称‘老夫’。
听到这话,黑衣男人把头低的更深了,他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口说道:“长安。”
拿起下一颗棋子的手一顿,嘴角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
看到了想要的表情,跪着的黑衣男人这才敢抬起头,嘴角带笑的继续说道:“我听到与那美人同行的一个小孩叫那人‘长安’,和大人您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名字相同。”
“长,安……”
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男子将刚刚拿起的棋子握在掌心,然后缓缓起身,靠在窗边遥望着外面一片蔚蓝的大海。
“大人,要不要属下把人带回来让您看一眼?”
黑衣男人语气急切,眼中闪烁着沸腾的火焰,想到任务成功之后自己会获得的奖励,他一时间竟忘了规矩,挺直了身板抬头看向对面那人的背影。
“老夫啊,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
男子长叹一口气,缓缓转过了身子。
“下辈子,把你脖子后面那个蜘蛛印记藏好了。”
黑衣男人的笑容一僵,眼中的熊熊火焰瞬间冷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猛然缩紧的瞳孔。
刚刚搭上腰间配剑的手不停的抽搐着,而另一只手正向自己的脖颈靠拢。
烛火摇曳下,赫然发现黑衣男人的喉咙正中间不知何时被深深地插入了一枚黑色棋子,丝丝鲜血顺着棋子的边缘慢慢滴落在地上。
无视到将死之人惶恐的挣扎,窗边的男子歪着头,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窗台上,似乎觉得眼前这一幕无聊极了。
“长安……长安……长安……殿下……”
不停呢喃着这两个字,敲击的手指逐渐变慢,最终完全停止。
“老夫终于……找到你了……”
男子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这偌大的雅间中,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地上那具已经没有了温度的尸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