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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用锏,怎么样?”
身着华贵紫袍的男人正抚在案前看着一卷书卷,突然没由来的说出这句话。
只开了一半的红木窗边,一身素白色劲装的纤瘦男子正跪坐在典雅的梳妆镜前,一手扶着散开在周身茂密的墨色长发,另一手正拿着形状别致的木梳缓慢细致的整理着头发,男子听到另一人说的话后,手中的动作猛地一停。
“韩非,你是认真的?”
男子一对蝴蝶翅膀似的睫毛灵动的扇了几下,双眸也透过镜子淡然的打量着被他叫做韩非的男人。
“对于你的事,我何时不认真过?”
韩非不满的撇了撇嘴,一副被男子伤了心的模样。
他把手中的书卷随手一丢,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酒囊,昂起头颅灌了好大一口。
见韩非这毫无贵公子形象的模样,男子不禁皱起了眉头,嘴中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嫌弃的冷哼。
男子不再理会韩非,手上梳头的动作也继续起来。
这场面说来也奇怪,那男子明明是一身江湖侠客的打扮,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与端庄,一抬手一握拳的气质,都不由得让人认为是生于金宫殿里的王族之人。
韩非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摇了摇头,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说道:“普通的江湖人梳头可不会如此精心细致,他们也不会就这么散着头发跟人比武论剑。”
说到这里,韩非把酒囊放在了桌子上,随即快步走到了男子身后,他夺过那人手上的木梳随手就丢到了地上,然后一手握住那头乌黑如墨的长发,另一手伸到自己头上抽下了发冠垂绸的一根丝线。
“韩非!你弄疼孤——”被突然拽住头发,男子感觉到疼痛,他连忙开口想要制止韩非,可慌乱之中竟下意识的用了过去的自称。
听到了最后一个字的韩非发出了一个刻意拉长声调的“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的男子不再挣扎,自暴自弃般的垂下了双手,任由自己一向珍视的头发被弄的乱糟糟的。
韩非其实也没做什么,他只是用抽下来的那根细长的丝线一圈圈的缠绕在男子与脖颈平齐处的长发处,很快,一根长长的、随意扎束成的马尾低低的垂在地上。
利落,干净,虽然有些乱,但搭配上男子一身的素白色劲装,倒给人平白增添了几许江湖气息。
“这样,很适合你。”
韩非眯起了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的轻挠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塑造出来的人。
与韩非的甚是满意相反,男子的脸色却是逐渐加暗,那一抹长睫毛轻轻的盖在苍白的颊上,眼睛里似乎满是欲言又止的话及无语的叹息,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他人不由得哀叹怜悯的气息。
纵使是与此人相处了许久的韩非,也是经不住这张薄雾浓云愁永昼的脸的。
“你若是真的不喜欢这发型,我给你换了便是。”
“不,孤……我愁的可不是这个。”
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他摇了摇头,带动着垂落在地上的马尾摩擦着地毯沙沙作响。
“我至今不能理解你怎就如此信我任我呢,若此计不成,此事败露,不论是你,还是你的流沙,亦或是你的韩国,都将万劫不复。”
男子透过镜子暗暗瞧去,只见那韩非嘴角勾起的弧度并未有一丝改变,反倒是更加往上了。
这倒不出乎意外,毕竟,自己第一次见到韩非的时候,对方可就说了‘七国的天下,我要九十九’那样狂妄的话。
而韩非,也的确是有那样的才智能力来实现野心。
“是啊,既然后果如此可怕,那此计成了不就没事了?”
不给男子继续开口泼冷水的机会,韩非俯下了身子轻轻捏住了男子的下巴,迫使那人看向镜子。
韩非轻声开口,那声音威严却不压迫,冷峻却不漠然,温柔却不怯懦。
他说:“从今天起,这天下,唯有沈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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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下,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撒在这一片树林和花草之上,给这本就寒冷的夜平添了一丝凉意。
可比这夜色更凉的,是沈长安的心。
几乎是在看到沈长安的瞬间,白凤便脚尖轻点,转眼间已到了对方面前。
白凤向来是喜欢站在高处远远俯视着他人的,但上次的会面让他意识到沈长安并非寻常之辈,这次人家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了,自己怎能轻易就放过他呢?
所以这一次,白凤宁愿放下身段来到沈长安面前,对方想要逃跑,怕是绝不可能。
“夜深人静,你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白凤的嘴角虽然勾起,但其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在月光的映衬下倒显得格外恐怖。
“我说我是出来散步的你信吗?”
虽然内心已经无比慌乱,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作毫不畏惧。
沈长安后退一步,连忙偏头避开了白凤的视线,可对方却没打算轻易放过。
沈长安后退一步,白凤便前进一步,两个人就这么步步紧逼毫不相让,以至于半晌之后,沈长安已经被逼到了树林深处退无可退的地步。
沈长安背靠在苍天巨木的树干之上,一双闪烁着畏惧和惊恐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离自己只有两人远的白凤。
白凤双手环胸,夹在指尖的几根细长白羽随风摇晃着,嘴角勾起眉头轻挑,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苍翠染砂,暗流汹涌。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额……”
沈长安迷茫的眨了眨眼,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怎么嘴贱的。
说起来,仅存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这八个字的任何印象,可不知为什么,在听到白凤说出口后,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下八个字。
“折戟沉浮,一世长安……?”
虽然脑子里有这几个字,但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大脑高速旋转回忆过去,却只能隐约想起一个穿着华贵紫袍的笑意吟吟的但看不清脸的男人,而只是想到这里,就已经头痛欲裂不能继续了。
扶着额头定下心来,沈长安决定换一个思路。
硬要解释的话,折戟是他左手那枚扳指的名字,长安也是他记忆中自己的名字。
如果说后八个字是在说自己,那前八个字呢?
苍翠染砂,暗流汹涌……
等等——
沈长安低下头看向仍旧缠着绷带的右手手腕,他突然想起那日给盖聂疗伤时,以及过去每次动用折戟时的场景,
第一次看到折戟时,沈长安还以为上面是绿色的碧玉掺杂了红色的杂质,可后来他发现,每次折戟被唤醒用以疗伤时,碧玉中红色的部分都会如液体般或急或缓地流动起来。
或者说,其实那红色如人体内鲜血的部分其实才是折戟拥有疗伤能力的原因?
如果这十六个字说的是自己——手上的这枚扳指,那流沙的人怎么会如此清楚?
难道……
沈长安被自己突然想到了一个解释惊的倒抽一口冷气,只见他的右手立刻握住了左手把扳指隐藏起来,一副生怕白凤凰会出手抢夺的样子。
“我可没偷流沙的东西!”
“哈?”白凤勾起的嘴角僵硬了,他全然不明白对面那个人手忙脚乱一阵子之后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沈长安却误解了白凤的反应,以为对方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立刻加快了语气慌乱解释道:“这东西从我醒来时就在手上了,之前给盖聂疗伤的时候也必须要有我的血作为媒介才有效果,你看,折戟自己都认主了!我真的……”
“够了!”
白凤厉声呵止了沈长安的胡言乱语,手中的三根白羽用力掷出,擦过沈长安的脸颊深深地扎进那人身后的树干上。
嘶——好疼!
感觉到脸颊处有热流带着一阵阵刺痛淌下,沈长安连忙伸手去摸,殷红的血液顺着他指间的缝隙一滴滴落在地面。
“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下一次流血的可就不是你的脸了!”
已经失去了全部耐心的白凤脸上不再挂着浅浅的笑,取而代之的冷漠的凝视,整个人周身更是弥散出阵阵杀气。
如果说此时白凤是志在必得的捕猎手,那靠在树干上捂着脸带着可怜神情甚至还在瑟瑟发抖的沈长安就绝对是一只悲催的兔子。
他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勃然大怒,而且刚才提问那八个字之后是什么的也的确是白凤。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白凤收敛了些许杀气,微微眯起双眼,话锋一转:“难道说,你打算偷袭我?”
“我不是说了我是出来散步的嘛……”
沈长安委屈巴巴的抬起了头,却发现这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远处影绰朦胧的山顶上有一轮朱红色的太阳从天际慢慢地爬上来,映照的周围的河流也闪烁着熠熠金光。
日出真的很美,可惜跟自己在一起的那个人却没有看日出的心思。
唉,要是盖聂在这里该有多好。
……盖聂?
沈长安一拍脑袋,总算想起了自己之前有过的打算,虽然事情一波三折而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既然都已经这样的,也是天意如此。
“你!你长的这么好看,怎么内心那么阴狠啊?!对一个重伤未愈的人下毒,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沈长安一手继续捂着流血的脸颊,一手伸出食指指向白凤,整个人也因为激动而跳了起来。
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激动,多年来做杀手的经验让他立刻又甩了出去几根白羽,
这一次沈长安没有傻愣站着,而是立刻抽出了身后的止非剑将几根白羽劈成两半。
哦?这就是传闻中剑谱最新排名第十七的止非剑吗?
白凤将视线转移到那把剑上细细打量着,
他最开始对沈长安感兴趣是因为他听说这个人短短八个月就把排名第六十六的无名之剑提升到了第十七,并且还给剑取了‘止非’这种自以为正义的傲气名字,之后居然还跟着盖聂一同行动,
他本以为对方会是如半个卫庄般强大而值得被当做对手的人,而得到了卫庄暂时不能动这个人的命令之后,白凤更加好奇了。
可期待越高,失望也就越高。
他是真真没想到沈长安居然是个小孩子气、瘦弱苍白、唯唯诺诺甚至还会因为一点点小伤就委屈巴巴差点要哭出来的废物。
而等到白凤在心里把面前这个人得评价降到最低的时候,对方又亮出了剑,且看上去还颇有实力。
这前后的反差让白凤喜欢挑战强者的心蠢蠢欲动,心情一时大好,索性就回答了沈长安的问题。
“我对下毒这种事可没兴趣,倒是赤练那个女人精通这种事——哦,你应该看到她了,就是不久前离去的那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被下了毒,但白凤记得赤练之前说过她对医庄一个叫月儿的小女孩下了火魅术,似乎有着什么计划。
“你!”
沈长安握剑的手又紧了紧,他眉毛簇起,一副马上就要冲上去的模样,见此情景,白凤也把卫庄的命令选择性的抛到脑后。
只要是对方先挑起来的战争,自己出手自保总可以吧?
不把人打伤打死,只是简单过过招总是可以的吧?
白凤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可等了许久,沈长安还是没有出手。
“啧,怎么你们这种长的好看的人都这么坏!”
最后,沈长安小声嘟囔着什么,手中的剑也放回了原位。
他本就不打算与白凤硬碰硬,既然得到了解释,那也就没有必要待下去了,况且盖聂那边还需要换药呢!
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被耍了的白凤嘴角抽搐,心里的怒火眼看就要化成实体。
就在这里,远处飞来了一只小巧玲珑、有着蓝色翅膀和白色腹部的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停留在了白凤的肩头。
谍翅?是流沙那边的消息?
白凤解下谍翅鸟爪子上的布条,默念起那上面的内容。
[盖聂等人已离开医庄,速归,按计划进行]
什么?这么快?!明明还只是黑……
白凤抬起头看向天空,只见嫣红的太阳正当当正正的停在半空,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晃在地上刺眼炫目的光芒。
这里是树林的深处,巨木居多所以阳光很难投射下来,白凤又专注于沈长安的事,一时竟忘记了时间,感觉前不久还是黑夜,现在就已经快到第二天晌午了。
瞥了眼对面收起了剑随时准备逃跑的人,白凤狠狠地把手中的布条捏成了一团。
沈长安,来日方长,总有一天,我会挖出你与流沙的秘密!
白凤猛地射出几只白羽转移沈长安的注意力,随即飞身跃上枝头离开了这片树林。
等到沈长安堪堪躲过白羽再看回来的时候,白凤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有地上留下的几根谍翅鸟的羽毛证明这里刚才还有人存在过。
呼,这尊大佛总算是离开了。
见白凤离开了,沈长安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笨,但绝不是傻子,他看的出白凤几次想与自己交手但又因为什么缘故而不能主动出手,
怂归怂,怜香惜玉归怜香惜玉,可如果白凤真的是对盖聂下毒的人,那沈长安也绝不会手下留情,既然对方要战,那便战!
刚才白凤接到谍翅鸟的情报后匆匆离去了,想必是流沙那边有了什么变动,难道……
难道是医庄出事了?!
想到这里,沈长安不再多做停留,赶紧施展轻功疾行向医庄方向。
剑圣大人您可千万别出事啊!说好的剑法还没教我呢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