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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说江湖上的传言真真假假,但沈长安却认为传言不分真假,只分奇怪和更加奇怪。
独自迷茫的八个月中,他一路走一路打一路被追杀,期间听到过不少江湖中人的闲言碎语,其中包括嬴政在寻找仙人想要长生不老、有名的杀手组织流沙前不久灭了哪个家族的门、墨家最近行动频繁估计暗戳戳的会有大行动这类正经且可能有用的情报,
但听闻更多的,是奇奇怪怪的‘小道消息’,例如,流沙白凤凰因为胸太平所以女扮男装、蒙恬和其胞弟蒙毅同爱上了一个女人、墨家的盗跖其实姓柳下等等等等,
以至于在真正见到盖聂之前,沈长安一直认为盖聂是个胸肌发达、身高如巨人、喜怒无常、一脚就能把人踹出三里地的……丑男人。
这真的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是个无依无靠失去了记忆还热爱作死的逗比,尤其是盖聂刚刚叛逃秦国那段时间,茶馆客栈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部分都是盖聂——以及其携带的那个‘私生子’。
剑圣盖聂和嬴政某个绝世美艳的妃子诞下的私生子,呵。
看着眼前这个追着山鸡上窜下跳满山乱跑一副笨蛋猴子模样的天明,沈长安忍不住嘲笑自己当初怎么会真的相信那些传言。
剑圣的孩子不可能这么废物,嬴政的绝世美艳的妃子的颜值肯定也不会如此……一言难尽。
“喂!笑什么笑!快过来帮忙啊!”
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成果的天明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的休息着,回过头想要看看沈长安的情况怎么样,结果就看到了对方双臂环胸一副看热闹的态度盯着自己,愤怒和羞耻同时涌上心头,天明的脸唰的红了起来,他挥舞着拳头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对沈长安大喊着。
“你不是说自己受了很严重的伤嘛?怎么现在看着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天明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神飘向了靠在树下休息的盖聂,内心的疑惑也越来越大,战斗结束的时候大叔面色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而沈长安倒是气喘吁吁一副要累死的模样,现在不过行进半日,两人的状态就转换了过来,
沈长安面色红润整个人也活蹦乱跳了起来,可大叔却半路倒下了,一向认为大叔是无所不能的天明不禁吓到了,最后还是在沈长安的指挥下两人一个拽头一个拽脚找了个僻静树林暂时休息。
至于为什么不是背着而是拽着……
当然是因为,背不动。
每次天明一提出让沈长安背着盖聂,他就立刻抱住胳膊喊起疼来,那声音堪比杀猪,听的人浑身隔应。
“喂喂——”
看见天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沈长安不满的挑起了眉毛,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情。
“山鸡都跑远啦,你再不去追的话,我们今天可就没东西吃了!”
“你怎么不去啊!我看你身体健康一点事都没……”
天明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长安立刻按住右臂呲牙咧嘴的发出哎哟哎哟的叫声。
见对方又开始耍赖,天明气的跳脚,但最后还是怒气冲冲的跑去追山鸡了,临走前还有三步一回头的查看盖聂的情况。
沈长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如果自己真的有心要害盖聂,就算天明呆在这里也只是徒当炮灰。
等到天明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后,沈长安蹑手蹑脚的走到盖聂身边,弯下身子细细打量着这个被尊称为天下第一剑的男人。
这次战斗过于凶险,即使是盖聂在这人海战术中还是受了不少的伤,再加上连日的奔波操劳,终于使得这个男人倒下了。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湿润而有带有丝丝暖意的微风掠过,吹起了盖聂额前几缕墨色的发,灰白色的衣袍边摆也随风飘浮起来,乍看之下,竟觉得此人是从画中来。
与沈长安那种偏向女性阴柔的俊美不同,盖聂的五官更为立体,男子气概十足的刀刻般标致,即使是处于重伤昏迷状态,却仍发出一种震慑他人的霸者之气。
有些看呆了的沈长安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盖聂的脸颊,或许是感受到了不舒服,那人的眉毛微微皱起,但之后再无动作。
“这张英俊的脸,也算是配得上剑圣大人了。”
沈长安轻笑出声,而后回过头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在附近之后,跪坐在盖聂面前。
“剑圣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也没有龙阳之好……”
沈长安嘴里碎碎念的嘟囔着,伸手解开了盖聂的腰带后将其上身的白袍褪下,露出了最里层染有血迹的亵衣。
“苍天保佑你可千万别中途醒来……”
沈长安咽了咽口水,屏住了呼吸,然后利落的将已经粘连上伤口皮肉的亵衣拽开,昏迷中的盖聂痛的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皱,额头上也有细细的冷汗渗出。
定睛看去,盖聂左侧上腹部有一道细长而宽的伤口,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锐利兵器给刺穿了,而在这炎热的天气下许久没有得到包扎,导致伤口有些溃烂,本来正在结痂的部分受到外力冲击后再度开裂,殷红的血液随之流下,正慢慢地浸湿他的衣衫,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场景要是被天明看到,恐怕会直接冲上来和自己决一死战。
一向剑气凌人震慑四方、被天下人尊称为剑圣的英俊男人此时正伤痕累累的晕倒在自己面前,并且衣襟敞开就连最深的伤口和致命的弱点都暴露无遗,听着盖聂那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发出的哼哼唧唧的呻吟闷哼,沈长安竟意外的产生了一种……兴奋感?
妈耶,等等,自己在想什么?!
沈长安连忙摇了摇头赶紧把内心深处的某些奇怪想法给丢弃掉,即使是嬴政,敢打盖聂的主意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摇头摇到头晕眼花,沈长安长舒几口气平静心情,最后决定趁天明还没回来赶紧办正事。
“我可是把自己的宝贝都给你用了哦,剑圣大人你可得按照约定好的护我周全哦!”
嘴里念叨着明知盖聂听不到的话,沈长安抬起了左手,将大拇指上的红绿相间的碧玉扳指换到了中指上。
探过头去吹了吹扳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扳指上面玉的部分压在了盖聂身上不停渗血的那道伤口。
然后……
没有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寂静的树林中只听得见鸟儿啾啾的叫声。
“啊这……”
沈长安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起来,心也一下子凉了半截。
“宝贝扳指啊,虽然我给你取名叫‘折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甚至都是不是我的,虽然我经常拿你当冰块用,虽然……虽然但是!你也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啊!明明刚才在我身上还好用的不是嘛!”
幽深的树林里,沈长安对着手上的扳指又急又恼的不停碎碎念着,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然而磨叽了半天,扳指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嘶——行叭,你个破扳指非得让我受伤才开心!”
这么说着,沈长安挪了挪身子靠近了插在地上的渊虹,右手手腕的部分毫不留情的划过剑刃,细嫩的皮肤立刻裂开,滴滴鲜血落到了地上。
沈长安皱了皱眉,连忙把还在流血的手腕放在了盖聂的身上,任由那些血液滴落进伤口里。
不一会后,扳指终于有了动静,碧玉内红色的部分如液体一般的流动起来,打着旋的逐渐和绿色的那半组成了阴阳太极的形状。
那道狰狞恐怖的伤口渗血的速度开始变慢,并以肉眼微微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起来,虽然速度不快,但也聊胜于无。
担心移动身体会中断治愈的沈长安硬生生的维持了跪坐的姿势一柱香时间,等到双腿麻到彻底失去了知觉,他才放下了已经僵硬的无法弯曲的手臂。
盖聂身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渗血,虽然没有愈合如初但看上去也像是已经精心治疗了许多天的样子,有的地方都开始结痂了,而以这道伤口为中心围绕在附近的细碎外伤全部愈合如初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如果这时再看盖聂身体远端的伤口的话,会发现恢复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长安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有些得意洋洋。
几个月前一次遭到杀手伏击时受了致命伤,本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止于此,可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都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而盯着手上正闪烁着迷蒙光芒的扳指的时候也隐约想起了过去的什么,比如这扳指的名字是‘折戟’,比如这扳指能让自己百毒不侵且让身体的恢复速度异于常人。
即使失去了记忆,即使对天下诸事不明,沈长安心里却也清楚,自己的这枚扳指必定是个绝世珍宝,可当初为什么自己会给它取‘折戟’这种寓意不好的名字呢?而折戟折戟……会不会还有沉沙?
每每想到这里,沈长安就会感觉头痛欲裂无法继续思考,几次之后,他便不再多想,只是安安心心的用着这个宝贝。
而这次战斗结束后自己的精力恢复这么快的原因也是如此,说真的,刚才天明质问的时候,沈长安还真慌了一下。
为了不再生事端本该是把折戟的秘密藏的好好的,可看着盖聂那副受了重伤痛苦又憔悴的模样,况且其中也有为了保护自己的成分,沈长安实在是于心不忍,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试一把,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
虽然折戟用在盖聂身上的效果并没有用在自己身上那么好,但也足以让人捡回一条命。
把盖聂的衣服整理如初后,感到格外身心俱疲的沈长安瘫坐在地上,一边锤着发麻的双腿一边等待着天明带回食物。
沈长安无聊的四处观望,猛地注意到了摇动树枝上的几只鸟。
幽寂树林里鸟这种生物向来是不少见的,但树枝上这几只鸟倒颇为有趣。
那是几只体型娇小的鸟,除了腹部是白色其余的地方都是蓝色,颈部还有着一圈项链模样的黑色条纹,黑喙细爪,一双金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好似在思考。
那几只鸟敛着翅膀站在树枝上沐浴在黄昏里,看上去高贵而机敏,鸟的身躯也都是玲珑饱满的似乎从未因为食物而发过愁,一个个都应当时有主人精心呵护照顾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长安总觉得那几只鸟的眼神深邃的如同能看穿自己的心一般,一直盯着自己就像是正在……
监视?
沈长安眯起眼睛回盯着那几只鸟,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大脑更多思考之前,右手手腕一抬便已经将从地上捏起的石子发射了出去。
石子划过空气直直的打向那几只鸟,离得最近的两只发出呀呀的叫声然后掉落到地上,最远的那只鸟被惊的跳起恰好躲了过去,却也不敢更多留恋只是扑楞楞飞去,留下了一串听起来苍凉而尖锐的叫声。
沈长安走过去捡起了已经死去的小鸟细细打量着,他总觉得自己过去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鸟,思来想去了许久,最终只想起了‘谍翅’这个名字。
谍翅嘛……倒还真是意外的适合它们的外形。
这么想着,沈长安笑了起来,但很快,他的笑容就被右手手腕处突然传来的尖锐刺痛给抹去了。
沈长安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小鸟,连忙抬起手腕查看情况,只见自己刚才用剑划开的那道伤口正在扩大。
他清楚的记的最开始的时候那道伤口只有两指宽,而现在已经向两边延伸到了足有三指宽并且还大有要继续扩展的模样,本就纤细白嫩的皮肤衬得这不断滴落鲜血的伤口格外瘆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长安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竟忘记了包扎伤口,只能直勾勾的盯着鲜血流淌。
因为折戟的存在,一柱香的时候足以让他的这种细小伤口愈合完全,可现在怎么不仅没有愈合反而变本加厉的恶化了?!就像是……
像是折戟的治愈作用正在反噬。
想起自己刚才给盖聂治伤的所作所为,沈长安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连忙把扳指戴回了左手拇指,随着玉里的红色部分浮动了几下,右手手腕上的那道伤口立刻停止了扩张。
果然万事万物都是有代价的吗……
沈长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的记住了折戟的副作用。
可比起这个,眼下还有更大的麻烦。
沈长安一向是右手用剑,即使是被盖聂卸掉了胳膊也会在折戟的作用七日之内恢复的差不多,可手腕上新增的这道伤口又深又长,位置又刚好在持剑时必定会使用到的地方,这伤口一天不愈合,自己的安危就一天得不到保障。
本来有盖聂这位剑圣大人在倒也不必如此担心,可现在人家受了重伤,折戟的治愈效果用在他身上又不甚明显,自己不仅要保护他还要保护天明,之后的追兵肯定也是一次比一次人多,一次比一次强。
纵使手臂毫发无伤,沈长安也不敢说自己能保护这两人多久,更别提现在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右手持剑了……
脑海里思考着对策,却总是不自觉的想到自己无法保护另外两人最终三人一起命丧黄泉的可悲结局,心里忍不住哀嚎起来,他才刚刚开始享受生活找回记忆之旅,怎么运气就这么差呢!
“唉……”
沈长安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盖聂又看了看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人后,快步离开了这片树林走向了远处的小溪。
不管情况如何,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而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水源把手腕上的伤处理包扎好,这样等到追兵赶来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多拖延个一小会。
沈长安心烦意乱的快步走着,踩的脚下的树叶嘎嘎作响,完全掩盖了树林里的多只飞鸟掠过上空的声音,以至于走了许久,他都没有发现身后有一只蹬圆了眼睛的谍翅鸟正悄无声息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