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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哥忙着去取酒的功夫,聿沛馠又歪着头对大家道:“诶?你们觉不觉得‘浮生寂’这几个字瞧起来有些面熟啊,总好似这笔书法曾在哪里见到过。”
秦寰宇点头,淡淡道:“嗯。我也感觉似曾相识。”
聿沛馠又问穆遥兲道:“遥兲,你可曾见过?”
遥兲摇了摇头,回他道:“我倒是跟你们的感觉一样,只是我和姵罗不似你和寰宇这般喜文弄墨,平日里关注也不比你们多,更是想不起来。”
殷揽月也是歪着头静坐沉思,迁思回虑。
聿姵罗忽然灵光一闪,道:“你们说这道长会不会就居于墉城附近啊?是旸谷派之人,或是翀陵派之人?”
大家还在议论中,二哥托着一坛爇心香置于方桌之上,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真当爇心香被端上卓来,大家反而安静下来,仿佛各自怀有心事。
等二哥又新取了五只酒杯再回来时,发现聿沛馠他们还是不发一言,也没有人动手倒酒,如同木雕泥塑。
于是二哥便为他们依次斟满酒,推到各人面前,笑着催促他们品鉴。
揽月也感觉到氛围忽然有些反转,左顾右盼了一圈依然没有头绪,又见二哥百般热情不忍辜负,便先行执起酒杯,道:“那我便先尝吧。”
于是在大家的眼光注视下轻轻将酒杯靠近唇边,小心翼翼的轻抿了一口。
揽月本就从未饮过酒,爇心香又是极为苦涩烧心烈酒,所以只是这一抿而已,揽月便立刻弃了酒杯,以袖掩面,低头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那股苦涩灼烈的感觉就像一根刺插入神经般沿着舌尖蔓延到舌根,仅仅抿入口里的那一丁点酒,便如同卡在喉咙中辛辣异物一样,无法下咽,又吐不出来。
秦寰宇立刻将提前备好的清水的茶杯递到揽月手里,语气急切却带着温柔道:“把水喝下去,来。”
揽月一边咳嗽,一边抬起呛出泪的眼睛,娇弱泛红像一只兔子,她本想开口道谢的,但一开口便又是一阵猛烈咳嗽,只得感激地看了看秦寰宇。
秦寰宇俊美绝伦的脸上,眉峰因担忧而不停攒动,关切道:“不要讲话,先饮清水。”
聿沛馠想起自己第一次尝爇心香的样子,便知揽月尝它的滋味即便不是被呛到,那也定是苦涩的,赶忙帮她轻拍着背,助她能快点好受一些。
此时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被酒呛到的揽月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聿姵罗的脸色阴沉,怏怏不乐。
恐怕秦寰宇是察觉不到的,自己和揽月落座的中间尚隔着一个聿姵罗,在揽月被酒呛到的时候,秦寰宇的反应竟然比紧挨着殷揽月的聿姵罗和聿沛馠都要快,第一时间便将清水递了过去。
而且秦寰宇的神情聿姵罗这辈子都不会忘,素来凛若寒冰、万事漠然置之的他,竟然露出了温柔之色。
这是从未对她聿姵罗有过的表情,不,是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的表情,若不是中间隔了一个聿姵罗,怕是现在为揽月拍背的是他秦寰宇也说不定。
原本聿姵罗以为他秦寰宇只是性情本就缄默冷峻,现在看来,纵不过也是个普通男人,只是那份温情从不曾给予自己而已。
聿姵罗从鼻子里喷出一个“哼”声来,只是这声音轻的不会轻易被人察觉而已。
秦寰宇话本就少到寥寥可数,从不见其为和何人何事上过心。
聿姵罗现在回想一下,他们五人离开阆风下山后秦寰宇说出的每一句话,又有哪句不是特意为殷揽月而讲,这......难道皆是巧合?
还是说,就因为殷揽月她是师父的女儿,阆风派的大小姐?
还是说因为殷揽月随了传说中天香夫人的美貌?
聿姵罗在心里与殷揽月比较着,除了这两点外,她实在搞不懂殷揽月她比好在哪里,甚至连法术、剑术都一窍不通。
不会,一定是自己太多心了,秦寰宇绝不是如此肤浅的男人。
……
殷揽月的咳声渐息,聿姵罗做了一个深呼吸,暂时把嫉妒的情绪揉碎,让自己平静下来。
聿姵罗越是企图平淡这种情绪,就偏偏越发烦乱不安,她努力的想要从殷揽月和秦寰宇的一举一动中找到他二人并未生情致的证据。
聿姵罗的眼睛酸溜溜的扫过揽月,心想:“对了,既然殷揽月尝了爇心香的味道是苦涩的,那不正证明她未曾动情吗?”
聿姵罗正要松一口气,又转念一想:“不对,也或许是她正处幸福甜蜜,只是不曾被情所伤。”聿姵罗的心又重新被揪了起来。
她又试图说服自己,心里暗暗想道:“不会的,殷揽月一直被师父困于灵台深处,与寰宇相识也不足两日,怎可能抵过我与寰宇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
聿姵罗头脑里如同有一个嫉妒的漩涡,像是这种情绪泛滥,要将自己拖进去一样。
聿姵罗在心底希望,此时有谁能够把自己叫醒,不要让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
“姵罗,姵罗?”揽月的手抚在姵罗手上,轻唤着她的名字,把她从思绪里唤回。
聿姵罗才发现,穆遥兲他们都已举起酒杯只待自己,便也执起酒杯。
揽月的手再次挡在了姵罗的酒杯前,关切地提醒她道:“没想到情伤之人的的确确甚苦,苦到我找不到言语可以形容,所以你确定真的要尝啊?”见姵罗笑着点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心,揽月便也不再劝阻。
说到底不过也就是喝一杯酒而已,只是这爇心香的另有一番神奇在,反而让举杯的四人的神色带着些凝重。
还是聿沛馠先打破了沉默,想要重新烘托下氛围,道:“来吧,这也是咱们四人从在一起第一回共同举杯,怎么也算是个有意义的纪念了。那咱们也约定,爇心香入口,甘苦自知。”
“好,咱们共饮。”穆遥兲应声道,于是首先仰头干脆的将酒一口吞下,聿沛馠三人也便一一饮下。
揽月和一直站在旁边的二哥关切的目光依次看着大家,揽月将备好的清水连忙递给聿姵罗,聿姵罗接过在手里却并没有去喝,只是立刻将关注的目光看向秦寰宇。
秦寰宇的脸仍旧凛若冰霜、不为所动,爇心香被他含在口中,粉唇微动,让它顺着舌根流下,光洁白皙的脖颈上分明可见喉结滑动,极为性感,但除此之外,再未见秦寰宇的神情同往常有何异同。
但是聿姵罗总是感觉,好像在秦寰宇吞咽下爇心香的时候,垂目长睫下的眼睛隐约斜向了殷揽月的身上。
再看穆遥兲和聿沛馠二人,爇心香下肚,穆遥兲身体一颤,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却立刻镇定的神色,不动声色的将眼光瞟过揽月的方向,而聿沛馠的眼光则轻扫过揽月和秦寰宇。
四方桌上忽然似冰清水冷,无一人开口讲话,寂寂寞寞。
因为先前大家皆以约定“甘苦自知”,不可发问,殷揽月只得满腹疑团的环视着面无表情的四个人,像是在问:“这么苦的东西,你们是不觉得苦,还是都可以受得住这苦。”
静默中忽然听到二哥的洞悉一切的笑声,二哥笑道:“多少襟情言不尽,全在爇心香甘苦中。聿兄弟,此次饮酒,可与上次味道有何不同吗?”
聿沛馠心知二哥有意为他们几人化解尴尬,便随着二哥笑着转移话题,道:“二哥,你可别来试我,我可不会上当,说好‘甘苦自知’的。”
聿沛馠配合着二哥,二人一来一往搭着话儿,化解开氛围,遥兲和姵罗在一旁也时不时的插上一句两句。
揽月对他们的话题并不是太感兴趣,索性取出了今日在墉城街道上摊主送的东西来研究一番,头一回见民间的玩物,兴致勃勃。
聿沛馠看见揽月只顾低头摆弄,久不做声,好奇问道:“你这是在研究什么呢?”
“七巧合壁图。”揽月一边答话,指上一直未停,一块方形木槽里面的几块形状各异的小木板被她的指尖轻推着来回变换位置。
“诶?你们这一路收获颇丰啊,还有什么好东西啊?”
揽月极为大方的把一堆玩物取出,推到聿沛馠的面前。“拨浪鼓?九连环?陶响球?这......花钿?”聿沛馠悉数着,道:“我的天啊,这么多,揽月,下山前师父给了你多少银两啊?”
揽月摇摇头道:“爹爹并不曾与我银两啊。”
“那这些......”聿沛馠去看聿姵罗,聿姵罗瞥了他一眼,道:“别看我,不是我花的钱,这些都是摊主、店主们送的,我们也推辞过多次,实在推脱不过,也只得收下。”
聿沛馠握着拳头竖起拇指,佩服道:“人长得美的好处还真多,看来今日你们俩是尽兴了。”
聿姵罗冷眼啐了一口道:“呸!谁说尽兴,在玲珑坊偏遇上了一个烟花贱质,仗着自己倡条冶叶,吸引男人眼光,便来欺负揽月与我?”聿姵罗特意拉长了声音,强调着“揽月”的名字,一边找机会观察着秦寰宇的表情,果然见他眼睛在长睫的遮蔽下看向揽月。
穆遥兲道:“如何会被欺负?被伤了吗?”
揽月连忙丢下手中的七巧合璧图,双手在身前连忙摆动,道:“没有,不曾受伤。姵罗说得也是有些夸张。”
聿姵罗便趁机将她们在玲珑坊前发生的事情尽数讲来,最后还不忘特地强调道:“那个何皎皎还说要找机会调教揽月呢,揽月可是阆风的大小姐,她何皎皎又是什么闲花野草,难道良家女子也得跟她一样,穿着妖艳曝露,那她干脆不要穿好吧。”
“吭吭。”遥兲赶忙以轻咳声打断聿姵罗,免得她越说越忘了矜持分寸。
这时二哥凑上前来道:“姑娘所说的可是‘阆苑琼楼’的头牌何皎皎?”
聿姵罗道:“是她!二哥怎么也认得这种红粉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