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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祈谷坛回到却尘,秦寰宇仍想着殷昊天方才对视自己的犹疑眼神,心中茫然不解,现在又见有弟子过来传话,令其去丹阳殿等候,便旋即出门而去。
秦寰宇走到丹阳殿的玗琪木门前,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在白日里走进丹阳殿。
当秦寰宇的手碰到玗琪木门时,忽然停在了那里,他在脑海中悉数了一遍自己想要询问师父的诸多问题,暗自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师父再如何回避不谈,他都定要刨根究底:譬如自己朔日里的炙热真气是原何而起,譬如自己为何会失去意识伤了同门手足,又譬如为何师父在祈谷坛时会对自己犹疑许久,再譬如......
秦寰宇心下一软,想起了清露霏微那片千年古桂下的她,秦寰宇还想要问问殷昊天,为何会将女儿带伤久困于灵台深处,又为何云牙子口口声声说道是因为作为她的亲爹的殷昊天狠心所致?
梳理好这些问题,秦寰宇心中笃定,手上便格外苍劲,“哐啷”一声,丹阳殿的门自外推开,听声音更像是被撞开的。
此时已有人背对着殿门站在丹阳殿内那面绘有“桂叶渡海”的琉璃影壁墙前面,听到这声响,门里那人应该是被惊到了,身体一颤,紧跟着回过头来,恰巧和刚刚进到丹阳殿里的秦寰宇四目交触。
这下反而换成秦寰宇吃惊了,丹阳殿里的不是殷昊天,而是云牙子。
秦寰宇脸上呈现吃惊之色,所有笃定一瞬间都化成了气,忽然泄去。秦寰宇瞠目结舌道:“前辈?”
云牙子微微点头道:“来了。”
“抱歉前辈,我听传令的弟子道是师父命我来此等候。”
云牙子撇撇嘴,不屑道:“那你师父说没说命你在此等候谁人啊?”
“并无。”
“那不就成了,就是老夫了。呐,接好了!”云牙子说着,便见他抬手抛出一物。
秦寰宇眼疾手快将其接于掌中,但见是一只葫芦状的白瓷丹瓶,万分不解的重新看着云牙子。
“近几日你们不是便要去九江赴?鼓盟会吗,恐怕你的身体不饮汤剂又会在朔日里犯旧疾,所以我连日为你将汤剂凝炼成了丹丸,你可随身带上。”
云牙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秦寰宇将丹瓶封盖揭开,抖出一粒殷红色丹丸于掌中细看。
秦寰宇心中感激,自己先前只想着要一路相护清露霏微里身体孱弱的她,还真是忘却了自己朔日夜里的问题,多亏云牙子为自己想得周全,于是诚恳感激行礼道:“秦寰宇多谢前辈。”
云牙子瞧他语气诚恳,也是多种情绪搅同在一起,心中既是有怨,又是不忍,于是道:“我告诉你哈,费了我老大的精力,还费了丫头......总之,你好好保管,若是失了可不行!”
秦寰宇似听云牙子话中提到“丫头”,又见他刻意回避开,想起自己进门前笃定要问出的问题,虽然自己面前的不是殷昊天。
“前辈,您方才说......‘丫头’?”
“没、没有啊。”云牙子真是不太擅长说谎,双颊立刻通红。
云牙子无法掩饰的紧张让秦寰宇更加肯定,在清露霏微见到她的腕间伤口定然是与自己所饮之药有着很紧密的联系,否则为何前些天朔日的夜里云牙子急匆匆的跑去清露霏微对姏婆说要再向她取一些东西来早做准备?虽然自己每次只能在朔日里见到她,但是她的手腕间总有新伤,是不是过于巧合了呢?
秦寰宇又回想起自己所饮汤剂的殷红颜色、以及那清甜口感......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如此吻合,为什么自己没能早些发觉呢?
秦寰宇的脸色苍白,他皱着眉,上下嘴唇缓缓分开,恍然绝望的望着云牙子。
云牙子也看着秦寰宇,清楚得看见秦寰宇颈部的喉咙来回涌动,胸口随呼吸大起大伏,秦寰宇满脸痛苦的努力想要发出声音样子,却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云牙子一脸诧异的看着秦寰宇,不知他的情绪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激动,便分开一手的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这是?朔日刚过去了啊。”
秦寰宇拨开云牙子的手,尽力压制心跳深深吸气,眼睛紧紧瞪着云牙子,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出四个字来:“清、露、霏、微......”而云牙子只是听到了最前面的两个字便惊白了脸。
“清、清露霏微怎么了?你为何会知道此地?是......是殷昊天告诉你们了是吧,毕竟是要一起下山的。”云牙子在脑中迅速析缕分条,猜测着秦寰宇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应该是殷昊天已经将阆风山嫡亲血脉的大小姐带到众人面前介绍互识了吧,可是秦寰宇为何反应如此奇怪?自己还是快些避开为好。
“你快回去早做下山准备吧,我也有事要先行离去了。”云牙子说完便要开门往外溜。
玗琪木门被拉开一个缝隙,忽然被一股力量压在上面,门又被重新合上。
云牙子看见一只手从自己脸侧穿过,压在了门板上面,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云牙子仰屋窃叹,只能转过头去,秦寰宇冷若冰霜的脸正盯着自己。
秦寰宇咬着牙、语言冰冷道:“她的腕间伤口......”云牙子吃惊地盯着他的眼睛,又听见秦寰宇那冰冷的声音继续说道:“......伤口可是因我所伤?”
云牙子眼中的惊讶逐渐消失,重新出现在眼眶里的是哀伤湿润的眼睛,云牙子不知道秦寰宇是如何察觉到这个秘密的。
云牙子并没有直接回答秦寰宇的这个问题,只是重新站直了身体,缓缓伸出手来,在秦寰宇颤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压低声音语气平缓的对他说道:“此行定照顾好她......”
秦寰宇面如灰土,身体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僵硬,压在门板上的手也忽然垂落,脑中嗡鸣声萦绕,神色木然的移动脚步朝后退去,他难以置信,她的伤竟然真是因自己所伤。
云牙子看他这般样子,叹了口气道:“唉,其实自从为你医伤,我也知你为人,并非是真的厌恶于你。只是若要医好你、抑制你的炙热真气,只能牺牲丫头的鲜血来入药。既然你们师父已经决意让丫头共赴盟会,那想来必已将她带与你们结识了,你瞧她那般孱弱之躯,便知为了取血给你炼药,已是不堪再受了。”云牙子说到这里眼中的泪便再也忍不住了,汩汩而下。
“难道就只有此法?”秦寰宇冷颜厉色。
“若有他法,你当殷昊天和我又怎会不用?你体内的......”云牙子也急了,咬唇跺脚。
“我体内?我体内的那炙热真气到底是什么。”秦寰宇眼神冷冽,逼视云牙子。
“关于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但是你要记得,若是你仍是不能凭借自我之力压制住它,那么丫头她还得在朔日里继续为你受伤。还有,我劝你继续守住这个秘密,殷昊天和我虽然告知丫头,取她鲜血是用以制药救人,丫头从无抱怨,但却从来没有告诉她是用以救治何人,所以即便你去问她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是为她平添烦恼而已,我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秦寰宇冷着脸没有回答。
云牙子眯起眼睛皱眉蹙额,疑惑道:“那现在换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揽月的腕伤与你有关?”
“揽月?”秦寰宇苍白着脸,恍恍惚惚抬起头来。
“揽月,殷揽月,丫头啊。怎么?殷昊天没告诉你们他闺女的名字啊?”
“......”揽月,原来她的名字是“揽月”,秦寰宇想起昏睡在桂雪花瓣间月白色衣衫的少女,俨然落入尘间的一弯明月。
“不对,难道殷昊天尚未将丫头带去与你们认识?”云牙子惊醒,紧接着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清露霏微?又如何得知丫头腕间有伤?”
秦寰宇回他道:“?琈桥,流霞湖,文鳐鱼......”
换成云牙子满脸霜白,颤道:“你、你你......你去过清露霏微?!”
秦寰宇仅仅点了下头。
“那你们岂不是早已见过彼此?何时开始的?”云牙子惊道。
“不,她从未见过我。我只是趁朔日来丹阳殿时方有机会到那里去,每次见她,她都是带伤昏睡。”秦寰宇做了解释,不想让任何人毁坏她的名誉。
“那你......”云牙子盯着秦寰宇的眼睛,像是想要将他洞穿,紧张道:“你该不会......我、我可得提醒你啊,你可千万不要、不要......”
秦寰宇避开云牙子的眼睛,不作回应。
见秦寰宇不说话,云牙子挥手用力拍在自己大腿上,叫嚷道:“造孽呦,可万不能作此般轮回啊!”
这句话引起了秦寰宇的不适感,他冷着脸厉颜正色向云牙子道:“缘何就不能?”